一陣夜風襲來,拂動我的面頰。柳仲挨着我坐,長髮撩到我的鼻尖和額頭。身上裹着他的風衣,暖暖的,忍不住將臉龐靠在他的肩膀上。
“感覺好些嗎?”柳仲輕聲問。
“比剛甦醒的時候,好多了。”我說。
“真沒想到你會……嗯,沒想到,我們會以這種方式在一起。”柳仲說。
“如果我沒有變異,我們就不能在一起,對嗎?”我側過臉,望着他的眼睛。
“是的。”柳仲回望我,深邃的眼裡泛着光澤。
“那我們……也應該感謝你叔叔,雖然我……”
“他是惡魔。”柳仲咬了咬牙關,“自私、貪婪、兇殘的惡魔。”
“唐纖纖說得好:柳克凡是有品位的野獸。”我靠在柳仲懷裡。
“他會瘋狂報復我們。因爲我們的背叛。”柳仲說。
我用腳尖輕輕碾着屋頂的瓦片,薄霜上留下淺淺的印跡,晶瑩閃爍。夜風更涼了,我不由得蜷成一團。
“蛇人的追殺,很可怕嗎?”我看着柳仲。
“在家族中,他們被稱作‘蛇人獵手’。”柳仲說。
雖然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但我聽得懂他的意思。就連我這樣,並不完善的蛇人,都有着奇怪的能力,何況柳克凡精心培育的殺手。他們除了應對人類,主要工作,大概就是清除家族的叛徒。
“如果遇到他們,怎麼辦?”我輕聲問。
“殺掉。”柳仲簡潔地說。
“警察會不會找麻煩?”四周有人類的敵視,背後有惡魔的追索。我們已經陷入雙重危險中。
柳仲忽然笑了笑:“殺掉‘蛇人獵手’是最安全的。”
“爲什麼?”我有些驚訝。
“因爲他們的身份都是假的,或者,根本沒有身份。柳克凡派他們行動之前,已經把所有痕跡抹消了。那些人沒有文字記載,比空氣更空。他們,是不存在的。”
我點了點頭。
殺掉沒有身份的人,即便警察發現屍體,也無法判斷真相。
不過,這同時也說明“蛇人獵手”很難對付,因爲他們就像空氣,無處不在,無影無形,隨時可能化作一團冷霧,突然撲來。
——比如公交車上的某個乘客,寫字樓裡的白領,菜市場的小販,街口的報童,網吧裡的網管,搬傢俱的工人……
他們有着蛇一樣,執迷不悟的決心,有無休無止的憤怒。一旦發現目標,即便追蹤到天邊,也要完成心願。
我瞭解他們……
柳仲感覺到我的戰慄。也許因爲我太虛弱了,或者因爲身旁有了牽掛的人,而變得疑慮重重。曾經的我性格淡漠,迷迷糊糊地生活,對人對事抱着無所謂的態度。我希望自己能恢復到從前的狀態,至少可以減輕柳仲的壓力。
“夏蘭,你不用怕,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柳仲在我耳畔低語。
“嗯。不怕。”我蜷進他的懷裡。
………
“喂,喂,你們兩個喝西北風的,還沒過癮嗎?”屋檐下傳來唐纖纖的聲音。
我暗暗朝柳仲扮個鬼臉。
柳仲說:“纖纖提醒得對,你快下去,當心着涼。”
我也感覺很累。柳仲送我到院裡,返身又到屋頂守護。
我站在院裡望着柳仲。他的目光投向另一個方向,嚴密關注着小街上的變化。
他的瞳孔發出一點微光,我能感覺到,就連他的脈搏跳動,也變得遲緩。他幾乎不再呼吸了。
我拖着無力的雙腿,回到地下室,倒頭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