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花還是那個王小花。
心胸狹窄!睚眥必報!心地怨毒!兵人的軀殼並未影響他的性情,他這次來桑鬼城,就是要用最惡毒的方式來摧毀鄭飛躍的婚禮。
……王小花突然放棄了所有抵抗。
他張開雙臂,任由沖天光柱將他籠罩,毫不留情地摧毀他的衣物,他的肌發,他的血肉,他的骨頭……到頭來,一切都是虛幻,肌、發、血、骨的本質,是冷光森然的金屬光澤。
最後,一把被鎮壓的魔刀,就這般堂而皇之地暴露在衆人面前。
除了鄭飛躍,所有人都陷入震驚之中。
刀?
王小花變成了一把刀?
莫掌門和呂劍對視一眼,兩人是場間見識最廣之輩,此刻亦覺得不可思議,暗道開什麼玩笑?
“這……”劉青峰張大嘴巴。
這一刻,他和他的小夥伴們都驚呆了。
李心兒捂着嘴巴,想到她曾差點被一把刀搶過去做老婆,就覺得後背冒涼氣。
……光柱不停轟擊在魔刀之上。
魔刀懸浮空中,保持着高速的轉動,其內傳出王小花誇張的笑聲:“鄭飛躍,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光柱瘋狂轟擊。
王小花依舊聲如洪鐘:“仔細想想,好好想想,除了你天縱奇才的鄭飛躍,又有誰資格成爲魔刀最後的祭品?”
很長時間後,光柱內傳出鄭飛躍的咆哮:“死!給老子死!”
“哈哈,你猜到了,你肯定猜到了。”
王小花明明在笑,卻如同老猿泣血,“你那麼聰明,怎麼會猜不到呢?”
語畢。
魔刀輕輕一顫。
剎那間,無數亡魂涌出刀身,鋪天蓋地,如同百鬼夜行,就連那七道沖天光柱的光輝都被掩蓋下來。
天空暗淡下來。
衆人擡頭,望着那些遊蕩在空中的亡魂,這些亡魂均是臉色猙獰,嘯聲尖銳,彷彿承載着巨大的痛苦,令靈魂顫粟。
活人遍體生寒。
五鬼門專修鬼道,對亡魂瞭解極深,此刻少宗主赤鬼的腦袋卻搖得如同撥浪鼓:“這些亡魂怨念極重,生生世世遭受折磨,已經沒有超脫的可能。”
衆人默然。
赤鬼口中的超脫,可不是佛教的超脫,而是五鬼門的專業術語。
通俗來講,就是這些亡魂沒有利用價值,它們存在的唯一羈絆,就是在無盡折磨中生生世世與魔刀相伴。
再通俗來講,哪怕是五鬼門,也沒興趣拿這些亡魂做文章……“這魔刀太過歹毒,不知是何人煉製?”
明器撫摸着自己的大鬍子,一時間無限感慨,他是名匠,走的是正器之道,從未想過誰會製造出這種惡毒的兵器。
銅鏽望着漫天亡魂,皺眉道:“太慘了。”
確實很慘。
這些亡魂的數量極多,衆人說話的功夫,依舊在源源不斷地涌出來,也不知何時是個頭。
明王宗老三突然道:“七殺絕陣,停了。”
衆人一愣,發現之前只關注漫天的亡魂,竟沒察覺七殺絕陣竟然停了,沒了鎮壓,這些亡魂很快便飄蕩在整個桑鬼城的上空。
鄭飛躍雙目通紅,如同被徹底激怒的野獸,死死地盯着漫天亡魂。
他似乎在等待什麼……所有人都注意到鄭飛躍的異常,略有不解,在他們的印象中,鄭飛躍很少出現這種情緒失控的情況。
發生了什麼?
或者說,即將發生什麼?
呼呼呼~陰風呼嘯,亡魂來去如風,青天白日之下,盡是陰森鬼魅。
好端端的桑鬼城成了鬼域。
所有人都在等待,因爲鄭飛躍的等待而等待。
氣氛凝重到凝固。
就算是生性跳脫的錢小佳,此刻也被神藥宗的高手層層保護,摟着二蛋沉默不語。
呼~一陣強風。
正在源源不斷釋放的魔刀,突然釋放出了一個比遮天蔽日的魂魄。
那個魂魄一個就抵得上千萬亡魂,臉上並沒有痛苦之色,鬚髮皆白,一雙眼睛古井無波,看起來絲毫不像亡魂。
“這……”在場衆人看到這隻亡魂,齊齊顫抖起來。
不知是誰發出顫巍巍的低語:“這……這是……王不易。”
全場寂靜。
亡魂似乎聽到自己的名字,眼神浮現出微微亮光,它的體型極大,幾乎佔據了整個天空,此刻巡視衆人,如同蒼天開眼。
很快,蒼天大眼落在鄭飛躍身上,繼而浮現出疑惑的神色。
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頭。
很熟悉。
似乎是很親近的人……鄭飛躍全身抖動如篩糠,嘴巴大張,眼淚、鼻涕、口水混在一起,塗滿了整張臉。
沒有哭喊,沒有咆哮,一切都是無聲,卻代表着極致的痛苦。
他從天空降落,不,應該說是墜落,重重砸在地面。
另外六人降落,齊齊跪下。
遙想當年,兄弟七人剛來東岸,爲了吃飯,豎起了仙吧的招牌……生意不好做,放眼四周,全是豺狼虎豹,唯有一人真心。
現在,唯一的真心人死了。
呂布雙眼通紅。
他想起某個美好的下午,陽光明媚,枝繁葉茂,老大躺在樹下偷懶,王前輩在旁邊訓斥他,吵吵鬧鬧,盡是溫馨。
如今,這些都成了回憶。
他失神:“沒了,什麼都沒了。”
趙雲嘆息:“以後東岸就只剩下陰謀詭計了。”
尉遲恭咬牙:“王小花該死!”
韓世忠不解:“爲什麼好人沒好報呢?”
張定邊憤恨:“老天,睜開眼看看吧。”
常遇春茫然:“我一直以爲老頭能成仙呢……”他們如此傷心。
鄭飛躍又該傷心成什麼樣子?
……天空的亡魂就像是一把劍,狠狠刺在鄭飛躍的心頭。
他不敢擡頭。
他怕擡頭會看到責怪的目光,成爲他一輩子都無法彌補的遺憾。
砰砰砰!他開始磕頭,每磕一次就認一個錯。
砰!“我不該偷懶的。”
砰!“我不該總惹您生氣。”
砰!“我再也不把您的話當做耳旁風了。”
砰!“我不該自作聰明,把魔刀交給王小花。”
砰!“我應該不惜一切代價毀了那把刀。”
砰!…………“千不該萬不該,最不該在您生命的最後一段時光,沒有陪伴在您身邊盡孝。”
……“原諒我吧。”
“求求您原諒我。”
“我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