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完程好電話後,賀新曾腦子一片空白,之前還在沾沾自喜,怎麼一轉眼自己也成馬建鈴了?
他沒有在電話裡說什麼,哪怕他現在急着返回京城去見程好,恐怕他也做不了什麼,畢竟這關係到一個人的生命,還是她最親的人。
生活有的時候就是這麼無奈,你想改變命運,首先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即便是重生人士也不行。
賀新坐在燈光昏暗的機艙內,毫無睡意,腦海中一直回想着和程好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心情既鬱悶又茫然。
也許上輩子程好就遇到這麼一個坎兒,也許就是因爲這個坎兒才讓她塑造了“萬人迷”,有道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哪怕是自己突然闖入她的生活,卻依舊不能改變什麼。
說到底還是因爲一個“錢”字,大概除了口袋裡那張十萬塊的銀行卡,他幫不了程好更多,他也不會爲了挽留程好,打腫臉充胖子,描繪以後會怎麼樣,因爲沒有時間了。
爲了挽救親人的生命,她的選擇無可厚非,恐怕任何人都會這麼選擇。
他喜歡程好,這是毋庸置疑的。爲什麼喜歡?他說不清楚,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嗎?沒有!他能爲程好做什麼?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而此時他心裡卻很清楚,他就象馬建鈴一樣,能爲喜歡的人,做任何事情。
所以他才義無反顧的登上回京城的班機,儘管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能爲她做的事很有限,但他覺得自己必須陪在程好的身邊,哪怕只有一天。
到京城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剛一出閘,賀新就看見常季紅居然等在外面。
“紅姐,您怎麼來了?”
常季紅看了看,嘆氣道:“戴導打電話給我,告訴你的航班號。你說你一聲不吭就着急要走,戴導那邊擔心你有什麼事。”
賀新臉上硬擠出一絲苦笑,道:“是我疏忽了。”
常季紅也看出了肯定有事,她習慣性的往兩邊看了看,午夜的首都機場航站樓的大廳空空蕩蕩。
“走吧,上車再說。”
賀新點點頭,拖着行李一直跟着紅姐走到了地下停車庫,上了一輛他以前從未見過的藍色別克商務車。
“車是公司配的。”
紅姐發動車子,打開了冷氣,並沒有開動,轉頭問道:“出了什麼事?”
賀新雙手揉搓着臉,長嘆一聲道:“程好從人藝辭職了。”
雖然之前賀新從未主動說過,但常季紅多少知道一點,聽到消息難免驚訝道:“爲什麼呀?”
“她爸爸的病情惡化,需要器官移植。盛海有家公司想籤她,沒辦法。”
儘管賀新說的言簡意賅,紅姐還是能聽懂,不由長嘆一聲,繼而問道:“她要跟你分手?”
“分手?”
賀新不禁苦笑,搖搖頭道:“談不上分手,我們目前大概還是朋友關係。”
“咦,這麼長時間了,你們……那你這次回來打算怎麼辦?”
“不知道……也許就是想看看她。”
賀新自嘲的笑了笑,轉頭看着常季紅道:“紅姐您放心吧,我沒事。回來的時候,我跟導演說好了,最晚後天,哦,現在該說明天了,最晚明天上午趕到盛海報到。”
常季紅還是有些但心地看了他一眼,沉默半晌,還是點頭道:“行吧,我幫你訂好明天一早飛盛海的航班。”
常季紅把賀新送到團結湖的小區樓下,看他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張嘴想勸兩句,最終還是搖搖頭,什麼話都沒有說。
“啪!”
小客廳的日光燈,一閃一閃頑強的跳了兩下,終於跳起。門邊上兩雙拖鞋擺的整整齊齊,女式的在外面,說明程好雖然沒有搬過來,但人來過。
再掃一眼屋子,桌子、地面絲毫不見灰塵,東西也都歸置的很整齊。
行李箱就隨手放在門邊,換了鞋,走到桌邊坐下,這時他才感覺到滿身的疲憊。從口袋裡摸出煙,在桌上卻沒有看見菸灰缸。以前程好過來的時候總是嫌他在屋裡抽菸,估計是收起來了。
他坐在那裡愣了好一會兒,把手裡的煙塞回煙盒,強撐着站起來,脫掉身上的髒衣服,扔進洗衣機,然後衝了個熱水澡。
躺到牀上,毫無睡意,看着天花板,腦子裡亂七八糟的也不知道想什麼,好不容易撐到天亮,把洗好的衣服晾了,迫不及待的出門。
程好和同學合租的房子在西城廣安門外,那一片都是老樓,小區樓很多,貼的又近,賀新轉來轉去,跟走迷宮似的,兜了好一會兒才找到門牌號。
掏出手機看看時間,現在剛剛六點半,他遲疑了一下,點了根菸,但是沒抽幾口,就把煙扔了,一抹臉往樓上走去。
“誰啊?大清早的!”
敲了幾下門,就聽裡面有人喊,聲音很熟悉,就是原來跟程好一個宿舍的陶容,現在一起合租。
門打開了一道縫,露出一張還沒睡醒的怨婦臉,看到賀新,陶容頓時驚訝道:“賀新,怎麼是你呀?你不是在外地拍戲嘛。”
“我請假回來的。”賀新朝她勉強笑了笑道。
陶容打量一番賀新有些憔悴的臉,抿抿嘴,嘴裡嘀咕了一聲:“算你有良心。”
拉開門,道:“進來吧,好好在衛生間。”
門邊上的衛生間裡傳來嘩嘩的水聲,聽上去像是在洗漱。賀新站在門口看了看,沒有多餘的拖鞋。
“不用換了,反正好好走後,我還得打掃衛生。你隨便坐吧,我回房間了。”
陶容說了一聲,趕緊鑽進自己的房間,這姑娘身上只穿着睡衣。
賀新進屋打量了一下,兩居室,很小的客廳,格局跟他那兒差不多,就是裝修差了點,不過畢竟是女孩子住的,衛生搞的很乾淨。
沒過一會兒,衛生間的水聲停了,“吱呀”一聲,門推開,程好穿着一件短袖睡衣從裡面走出來,素淨的臉,眼睛依稀有些紅腫。
“你來了。”
剛纔賀新和陶容的對話,她在裡面都聽見了。
“來了……你還好吧?”
見到她的那一剎那,賀新感覺自己的心被揪住了。
“進來坐吧。”
程好走過了,推開她的房間門。
臥室不大,裡面一張收拾乾淨的單人牀,靠窗放着一張書桌,衣櫃的門打開着,旁邊放着兩個大行李箱。
“有點亂,你坐牀上吧。”程好歉意的笑了笑,卻笑的很勉強。
“幾點的火車?”
“不坐火車,飛機,中午的航班。”
“你……”
原本在來的路上,他打了很多腹稿,想好好安慰她,但此時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索性從口袋裡掏出準備好的銀行卡,遞過去道:“我的錢不多,這裡有十萬塊,你先拿着。”
“不用!”
程好象受驚的小兔一樣,趕緊推開,低聲道:“我怎麼能拿你的錢呢!”
“爲什麼不能?”
賀新感到一陣煩躁,音量下意識的提高,但隨即聲音又低下來,甚至帶着哀求的口吻道:“你現在正是用錢的時候,拿着吧,有備無患,就算我借你的。”
程好卻依舊固執的推開他的手,道:“公司那邊談好的簽字費,還有答應提前預支片酬給我,加起來夠了。謝謝你!”
賀新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有心想嘲諷她,寧肯欠公司人情,也不願意欠他的人情,是不是一定要劃清界限?
但當他看到程好眼中的悲傷,此刻說什麼話都不合適。
他只得悻悻地收起銀行卡,沉默了一會兒,道:“一會兒我送你去機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