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鐵畫了個淡妝,換了一身看起來得體的衣服,打車匆匆趕到二環邊上東直門南大街的保利大廈。
坐電梯上了八樓,靠左手邊一扇玻璃門,門口堆着不少紙板箱,有兩個工人正在門口的牆壁上按照“新苗影視文化工作室”的招牌。
透過玻璃門望進去,外間空蕩蕩的,兩邊有走廊通往不同的區域,看起來面積似乎挺大的。
她推門走進去,大着膽子喊了一聲:“請問有人麼?”
“來啦!”靠右邊過道一扇開着的門傳來一個聲音。
隨着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裡面走出來一個個子不高小圓臉的女生。
“你好!”
小圓臉女生打量了她一眼,笑道:“你就是宋鐵吧?”
“對,是小青姐讓我來的。”
“嗯,你跟我來吧。”
小圓臉女生帶着她走到一間外面掛着總經理牌子門口,敲了兩下。
“請進!”
宋軼聽得出來,就是電話裡那個聲音,她略微有些緊張,趕緊深吸一口氣,平定一下心情。
小圓臉女生推開門,展現在她眼前的是一間挺大的辦公室,裡面擺着帶有現代簡約風的辦公傢俱,靠着落地玻璃窗前一套黃色的沙發格外顯眼。
一個看起來二十七八,穿着一身淺色OL裝的女子正坐在一張玻璃辦公桌前,低頭對着一臺筆記本電腦,聚精會神的看着顯示屏。
“小青姐,宋鐵來了。”
“哦,宋鐵,你請坐!”
楚青匆匆擡頭,揚手指了指窗邊的沙發,接着又抱歉道:“不好意思,你稍微等一下,我這兒馬上就完。”
宋鐵看了一眼這位傳說中金牌經紀人王晶花手下的頭號大將,程好的經紀人,忙道:“沒關係的,小青姐您先忙!”
小圓臉女生把她帶到沙發邊:“你請坐,喝點什麼?”
“謝謝,水就可以了。”宋鐵忙輕輕回了一聲,很拘束的坐了下來。
小圓臉女生很快就端來一杯白開水,朝她笑了笑,走了出去,還順手輕輕把門帶上。
屋裡很安靜,時而發出紙張翻動的沙沙聲。宋鐵坐在沙發上偷偷打量了一下四周,很乾淨也很空曠。剛纔她進門的時候就發現工作室應該剛剛纔搬進來,而且這裡好象只有楚青和圓臉女生兩個人。
她又瞄了一眼正在聚精會神工作的楚青,從側臉望過去,小青姐人很瘦,雖然是坐着,但看得出來個子應該蠻高挑的,偶爾眉毛挑一下,會給人一種凌厲的感覺。
她生怕打擾到對方的工作,不敢多看,低頭看着擺在茶几上的水杯,心裡暗暗想着待會兒小青姐可能會問自己什麼問題,然後自己又該如何回答。
正當她在心裡默唸的時候,殊不知看上去正在緊張工作的楚青,時不時會用眼睛的餘光觀察着她的一舉一動。
咦?
如果是資深書友看到這一幕一定會很熟悉,畢竟2010年正是我大起點官文盛行之時。
約莫過了十來分鐘,楚青見這位瘦瘦的,有着一雙靈動大眼睛的姑娘始終端正安靜的坐在那裡,臉上看不出有一絲的不耐煩,心裡暗暗點頭,同時也很佩服自家老闆看人的眼光,至少眼前這個名字聽起來很怪的小姑娘還是個比較安分的人,第一印象不錯。
她這才合上筆記本電腦,站起來,擡眼就笑道:“宋鐵,實在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宋鐵坐在那裡心裡一直在默默唸叨着,沒留意楚青的舉動,直到聽到聲音,慌忙站起來:“小青姐,沒事,沒事的!”
楚青熱情的跟她握了握手,又仔細打量一番對方。宋鐵雖然不是長的特漂亮的那種,但是容貌很有辨識度,尤其配上她那個很奇怪的名字,站在經紀人的角度,這是優勢,很容易能被觀衆記住。
這點對於一個演員來說很重要,要不然也不會那麼多的演員會給自己起個藝名。
“我們這個工作室呢,剛剛纔成立,包括這裡,我和小紅……哦,就是剛纔帶你進來的那位,也是昨天才剛剛搬進來,所以還顯得很凌亂。”
宋鐵拘謹的笑了笑。
“我們工作室目前只有兩位簽約演員,除了程好老師,還有就是賀新老師……”
“啊?”
宋鐵吃了一驚:“賀……賀老師也是啊?”
楚青笑道:“他們是倆口子,同時也是工作室的老闆,當然是嘍!剛纔在電話裡我跟提過,我們新苗工作室,之所以取名新苗,除了兩位老闆,主要就是想培養一些新人。你呢,是第一個進入程好老師視線的,她看過你在學校演的話劇作品,對你的印象很深刻,特別看好你。”
“呃,謝謝程好老師。”
宋鐵被誇的很羞澀,不自在的笑了笑,接着又道:“其實我聽說程好老師來學校上課了,也特別想見到程好老師。”
楚青笑道:“學校裡你暫時見不到了,程好老師前不久請假了,可能很長一段時間不能來學校上課了。”
“是麼,程好老師又要拍戲了?”宋鐵脫口而出道。
當她看到楚青只是朝自己笑了笑,並沒有吭聲,這才反應過來,忙抱歉道:“對不起,是我唐突了。”
“聽說你參演過《紅樓夢》,最近正在拍一部女一號的電視劇?”
“嗯,《紅樓夢》是大二的時候拍的,我演的角色叫香菱,戲份不多。我演女一號的電視劇《毛爺爺的兒子》前兩天剛剛殺青。”
“這戲我知道,是今年的重頭戲,你能夠演女一號,足以能見你確實很優秀。好了,我也長話短說,我們新苗工作室雖然剛剛成立,但手頭多少還是有點資源,你是我們目前第一個想要籤的演員,肯定是重點培養的對象!”
宋鐵又驚又喜,跟小雞啄米似的猛點頭道:“小青姐,我非常願意跟咱們工作室簽約,那……咱們今天是不是就簽了?”
楚青一聽就笑道:“哪能呢,簽約是大事!”
說着,她從辦公桌上拿過來一沓合同文本遞過去道:“合同你仔細看看,最好能夠請律師幫你看一下,我們的簽約年限一般都是五年到八年不等。如果你覺得合同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可以提出來商量,大家都接受,然後才能籤。還是那句話,簽約是大事,一定要考慮清楚。”
……
“鄭老師,合作愉快!”
賀新站起來朝鄭小龍伸出手。
“合作愉快!”
鄭小龍用力握着他的手,搖了搖,滿臉笑容。
這次能夠出奇順利的達成合作協議,他很高興。同時,更讓他滿意是新皓傳媒這邊對他提出的類似拍攝由他全權負責、選角由他決定等這些苛刻的條件,竟然全盤接受,承諾不會干涉細節,僅對預算、拍攝進度以及財務方面進行監督和跟進。
說實話,他拍戲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碰到這麼好說話的投資方。
“對了,小賀,聽說你和孫麗的關係不錯?”
“呃,是啊,我們以前是一個公司,還一起合作過。”
鄭小龍看到賀新略微不自然的表情,不由笑道:“哈哈,你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跟你說實話吧,當初我第一次看到這個小說的時候,腦子浮現出來的甄嬛的形象就是應該象孫麗這樣的。我想請你幫我帶個話,最好……呃,不,一定要請她來出演這個角色。”
其實賀新剛纔聽到他提到孫麗的名字,就知道是這個結果,也笑道:“鄭老師,放心,我一定盡力。”
“好好好,那我就不打擾了。”
賀新親自把鄭小龍一路送到車上,揮手道別,目送這汽車駛離,終於鬆了一口氣。雖然目前只是和鄭小龍達成初步的合作協議,後面還有涉及到劇本改編、具體的投資預算等等各種問題,但只有他心裡最清楚,這事就算成了。
“老闆,抓緊時間,電影頻道這邊的人都已經準備好了。”小豆丁走過來提醒道。
“哦,我馬上過去。”
賀新這段時間特別忙,除了公司的事務,還有各種採訪、訪談穿插其中。這些都是之前紅姐精心挑選過,推不掉的。
畢竟作爲首位獲得柏林影帝的華人,他也算是在華語影壇留下了一道濃墨重彩的印記。
今天是電影頻道《電影人物》的專訪,錄製地點就選在公司的排練廳裡。
賀新換了一件看起來很休閒的黑色衛衣、牛仔褲,匆匆畫了一下妝,來到排練廳。
這裡早已做好了錄製的準備,兩張椅子,背後燈光、反光板,然後周圍不同角度架了兩臺機器。
“對不起,對不起,塗大主持、各位老師,實在對不起,讓大家久等了!”
他一進門就忙不迭向電影頻道的當家主持塗婧緯以及現場的導演、燈光、攝影師等工作人員打招呼。
人家都可是來自國家電視臺的工作人員,就象有位曾上過十幾次春晚的老藝術家說過,春晚彩排的時候,只要是裡面工作人員,哪怕即使是個助理,你都不敢輕易得罪,誰知道人家後面還站着什麼人呢。
塗婧緯跟他也算是老熟人了,笑道:“剛剛好,我們也是剛剛做好準備。”
說着又好奇地問道:“剛纔我看到你送鄭小龍老師出去,是不是有什麼新項目合作啊?方便透露一下麼?”
“呃,這個問題不在採訪提綱上,還真不方便。”
塗婧緯聽到如此直白的回答,不禁翻了個白眼,但馬上又笑道:“是我冒昧了,那……咱們開始吧!”
“好!”
賀新和塗婧緯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根據導演提示,稍稍調整了位置,隨着一聲“開始!”
“賀新,首先祝賀你獲得第60屆柏林國際電影節最佳男演員獎,哈,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影帝,請問你有什麼感想麼?”
大致所有的採訪,一上來都是這個問題,同樣的回答他不知道已經說過多少遍了,明明可以張口就來,但這會兒還是要稍微想一想,字斟句酌道:“呃,獲獎的時候很激動,但拿完獎之後,心情就已經平靜下來……”
這是作爲一名演員最基本的修養。
除了一些套路問題,作爲《電影人物》這麼一檔逼格很高的電影訪談節目,專門盯着一些八卦和小道消息提問,採訪提綱中還有不少比如談談個人從影之後的某些感受,對電影、對生活的一些理解之類的問題。
“我是一個很內斂的人,其實這麼多年,我一直試圖讓人看起來Open或者是開放一點。”
“那你現在比以前Open了多少呢?”塗婧緯接着問道。
“改變都是皮毛,內核其實我覺得根本沒有……呃,改變不了。”
“那你對生活是什麼樣一個態度。”
賀新稍稍沉吟了一下,並沒有根據公司事先爲他準備好的顯得很有逼格的文案進行回答,而是若有所思道:“我都能接受,對,我都接受。就是哪怕你看到街上步履蹣跚的,腰已經彎彎了,挫着小步的那種狀態的老,我都能接受。”
塗婧緯很驚訝:“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咱倆是同齡,你爲什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呢?”
賀新雙手一攤,笑道:“人總是會要老去的,其實你這麼問,說明你的心態還很年輕,但我卻覺得自己已經老了。”
塗婧緯還是不解地追問:“爲什麼呢?”
“可能是經歷吧,生活中的,工作中的都有。作爲一名演員,我們的工作屬性大概就是在工作中,經常是劇本中描寫的世界和我自己每時每刻都在不停的碰撞,讓你必須要塑造一個和自己平時的狀態不一樣的我的樣子。”
“那你內心裡的賀新是什麼樣的?”
“呃……”
他想了想,才思索道:“可能是瘦骨嶙峋,然後很害羞,然後很單薄的一個孩子什麼的。”
“爲什麼又會是一個孩子呢?剛纔你還在說自己的心態已經很老了。”
“對,這其實是挺矛盾的一件事情。說不清,但確實存在!”
塗婧緯可能無法理解他這種似是而非的回答,話鋒一轉,接着問道:“能談談你以前的經歷麼?”
“……”
他知道對方想試圖往煽情的方向引,畢竟他父母早逝、然後打工的經歷,之前都曝光過。但是呢,這種有意識的賣慘,他打心眼裡是排斥的,只能朝着對方,大眼瞪小眼。
塗婧緯無奈,做了個哀求的表情,只能退而求次又問:“比如說你很早就來了京城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