譁!
下方水流消失不見,取而代之則是一片廣袤的空間。
頭頂天空呈漆黑,大地中央有一座高臺,高臺頂端有太陽一般的夜明珠,照亮此地,不斷太亮,堪堪能夠視物的程度。
唐平看清整個世界真實面貌。
這個地方有點像是陰間,大地有一個個小型的十丈湖泊。
湖泊中央有不少奇形怪狀的異人以及人形生物,湖泊不深,這些人被鐵鏈扣住琵琶骨,半個身軀淹沒在黑水內。
這些人大部分是普通人,還有羽人、鳥首人、獸首人身,人首獸首人。
這些人奄奄一息,閉著眼眸,似乎沉睡過去。
大地之上有不少人,玄衣玄袍,蒙著熊皮斗篷,持矛掌盾,面有黃金四目,在這大地之上巡邏。
數量約莫有四五千人,這些人經過唐平身邊時,一個個都看不見他,甚至主動讓路。
這種是遮月法,遮月法不是幻術,卻比幻術還要強,直接改變一個人認知,明明唐平在此,但是他們的認知裡覺得沒人,最多是一個障礙物。
水牢已成爲領土,在這個地盤上施展法術比外界高一個等級。
例如唐平現在是顯靈境界,如果釋放法術的話,威力可達遨遊,不需要任何丹藥或者秘法,因此這些人異人自然看不清。
唐平眉心展開法眼,看看這些四眼人的來歷。
“人、化生。”
“竟然是化生……”
化生就是不用經過幼年階段,一出世就是成熟期的人。
唐平仔細打量這些異人的樣貌,忽然警覺起來。
這玩意有點像是上古異人方相。
方相是上古神明,通常他的畫像會刻在墓中,作爲鎮守墳墓,驅散妖邪之用。
方相也是有四個黃金一般的眼,代表看破一切虛妄妖魔。
這些人應該就是方相的後代,或者說就是方相。
上古的神話,通常分不清一個人還是一個羣體,有可能方相這個神明就是一個部落。
唐平運極目力,看向大地的中央。
昏暗天空下,乃是一片宮殿羣。
與地面大溪人的吊腳樓不同,這些宮殿頗有黃河流域的色彩,隱隱過去,還有不少人影。
一個赤色半透明龜殼狀的罩子罩住宮殿羣。
這個地方與外界隔絕,唐平思索良久,心想可能是關押女巫的地方。
隨後慢慢走過去,走近一看,果真是女巫住的地方,遠遠看到一羣女子生活其中。
唐平心念一動,穿過烏龜殼罩子。
在神靈掌管的陰土之上,任何陣法、任何禁制,即便自己不會操控,也有最高的進出權限,甚至可以讓這些玩意失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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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唐平現在不會貿然如此行事。
不把情況探知清楚,他是絕對不可能暴露自己的存在。
唐平一直好奇一件事。
那就是這些女巫這麼多年來是怎麼繁殖的?
宮殿羣中央有一口古井。
此時,一羣妙齡女子圍著井口,數量約莫有五六個。
一個個身姿曼妙,樣貌美豔。面上塗抹各色油彩,頗有種異域風情。
爲首的女巫年紀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身材嬌小,滿頭白髮,五官秀氣可愛。在這羣女子中,看起來像是衆人的小妹妹。
“你們巫力即將消退,趁著還有一點力量,喝子母井水繁衍後代吧。”
“女祭,我們爲何還要喝這些水?又出不去,還不如毀了井水,讓地上這幫人再無折辱我們的機會。”
有些人不解道。
她們在此地猶如籠中之鳥,時不時還有姐妹被拉上去當做祭品。
“巫溝通人神,女丑的傳承不能丟,相反,我們要守護女丑神,直到神祇甦醒的一天,我們就有救了。”女祭虔誠說道。
她們腳下的大地,就埋藏著女丑的屍體。
世世代代鎮守此地,正是爲了心中的理念,爲了將來有一天翻盤。
當然,這個希望確實渺茫,但卻是她們的心中唯一的希望。
衆女喝下子母井水。
女祭在一旁觀看,眼中情緒難明。
一代代傳承,一代代犧牲。
爲了讓這一百來號女巫生存下去,她只能不斷說謊,不斷欺騙衆人,同時也是催眠自己。
女巫是至純至潔的女子方可擔任,一旦破身,力量頓時泄掉大半,還有一種就是隨著年紀增長,心靈逐漸沾染污穢,力量也會隨之削弱。
這幾個人就是心靈方面不過關的,既然如此,按照規定只能喝下井水繁育後代了。
子母井水喝下去即可懷孕,並且一定生出來女子。
女巫的繁衍因此而來。
宮殿之外,還有不少農田菜地,以及必不可缺的水源。
除了不能出去以外,其他地方倒是和凡間差不多。
來到主殿,殿上有座高臺。
女祭換上神靈的服裝,散開頭髮,用頭髮和袖子遮擋面龐。
神靈是高貴的,一般不能被人看到相貌,女巫之間可以互相看真容;但女巫也不可能看神靈。
女祭坐在神像主位之上,一動不動,好似一塊石頭。
她低聲自語,聲音很小,卻輕鬆傳遍四方。
不一會,一羣盛裝女巫前來此地,在女祭對面坐下,口中也是低沉唸誦著上古祭祀詩文。
昏暗大殿時而出現電光、時而出現風、雨、霜、火、怨氣、陰氣。
這些女巫吸收一種,或者多種的精氣,修煉方式極其粗暴,直接海納百川,不要錢似的沖刷肉身和魂魄。
巫是門檻極高,修煉容易的一種修士。
一旦成爲巫,不需要任何技巧功法,直接溝通天地吸收即可。
要知道絕大部分人生靈先天是沒有這些精氣的,貿然吸收入體內,並不會有益處,反而會傷害身體。
於是就有了功法這麼一說,即便如此,功法也不是十全十美的,世上不少奇形怪狀的修士,大部分是功法和丹藥不合格導致。
但凡正常人一點的修士,一般都被看做是高手。
女巫的修行攪動風雲,女祭吸收各種精氣,身上全是花花綠綠的斑紋,這是精氣在肉身上匯聚的標誌。
若不是十朋龜和石鼓壓制了她們,恐怕早就衝出去了。
女祭扮演神靈的方式名爲“屍”,後人一般稱爲神像。
古代神話中的某某之屍,有時候並非屍體,指的是這種扮演神靈脩煉的方法。
良久,精氣漸漸散去,衆女恢復原樣。
女祭也走出玄之又玄的狀態。
“呼,遨遊……”
女祭深深嘆了一口氣。
距離遨遊沒差多少,但就是差一點。
這是此方天地決定的。
譁!
這時,外界狂風大作。
衆女出門一看,一羣帶著惡鬼面具的人落下。
爲首的人看到人這麼齊,面具下的眼眸露出一絲嘲諷玩味的笑容,道:“嘖嘖,不錯,倒是省了一番功夫,咦,女祭也在。”
這人是雲三師之首,名雲伯。
“我倒是誰,原來是你們這羣狗奴才。”女祭冷笑道。
大溪族以前是女巫族的奴隸,承擔著後勤以及收集祭祀材料的任務,數萬年後兩級反轉,曾經的奴隸反倒變成了主子。
女祭雖然沒有經歷過這種事,也從先輩口中得知這一點,再加上這些年對女巫的迫害,心中自然是無比怨恨。
“牙尖嘴利,那好,你來幫我挑一個作爲人牲。按理說是挑三個,但伱親自挑選的話,我可以考慮減少兩個名額,否則……嘿嘿……”
雲伯可謂是殺人誅心。
“你!”女祭雙眸泛青。
轟!
數十道紫電當頭落下。
還沒落到衆人頭上,龜殼罩子落下一道赤光抵消了雷電。
“沒用的,你選還是不選?不選老夫親自代勞了。”
女祭望著衆人神情糾結,最後下定決心,道:“我來吧。”
“女祭!!”
“不行,還是我來吧!”
聽聞女祭親自出來,衆女一個個都不答應。
每一代大祭祀皆是代表女丑的神,如果讓大祭司以身犯險,她們這些屬下還有什麼活著的意義。
看著衆女吵吵不休,雲伯心裡煩躁,拂了一下袖子,不耐煩道:“老夫反悔了!”
說罷,攝出三個人,轉瞬間消失此地。
只留下滿臉屈辱的女祭。
衆人一陣沉默,女祭目光望著天,帶著刻骨的怨毒,一字一頓道:“忍辱負重,今日之仇,他日必報。”
其餘的巫女亦是如此。
雙方的仇恨已經到了不可解開的地步。
當然,現如今只能嘴上說說,這句話說了不知幾百幾千次了。
最後不還是忍受了下來。
女巫回去休息,女祭還是久久不能平復心情。
數萬年下來,巫族傳承不知多少代,依舊未能出去。
她們只能困在這方狹小的天地。
所謂的太陽、月亮、星辰、甚至只能通過前人口口相傳而得知。
對於巫族來說,不少人只在被祭祀前看到太陽和月亮。
上面的人十分陰毒,他們不禁止大祭司的存在,通常大祭司修爲到一定程度,便會弄到上面殺死。
現在女祭之所以還活著,估計是上面暫時沒有這個需求。
“我這一代也是這樣的結局嗎?”
女祭白髮散亂,星眸不再靈秀,而是充滿了迷茫。
上一任女戚傳位自己,當時意氣風發,立志改變現狀,如今也變成女戚渾渾噩噩的模樣了。
“不會的,本神來幫你。”
這時,溫和的男聲響起。
聲音不大,但在女祭耳中好似驚雷。
“誰?”女祭轉頭一看,竟是一個男人,她下意識以爲這人是大溪族的。
“別擔心,本神不是敵人。”
唐平現出一點法相,面色黑白陰陽紋分割陰陽,眉心三目勘破古往今來。
女祭這時才反應過來,從氣息來看,此人確實不是大溪族的人,她也沒有因此而信任:“你到底是誰?”
“我乃地下主,太一欽定,神道之主。”
女祭噗嗤一笑,道:“你這人真有趣,說謊眼睛都不眨;我不知道你從哪裡來的,趁大溪族的人沒發現,趕緊跑吧。”
太一和修士口中道、商國的上帝、西周的昊天一個級別,也可以理解爲宇宙。
有人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跳出來,說自己是宇宙選中的什麼主人,這不是瘋子又是什麼?
唐平搖搖頭,在女祭反應不過來時,伸手搭住她的肩膀。
譁!
兩人身形一閃。
竟然出現在烏龜殼之外。
“這是……你怎麼做到的?”女祭驚訝無比,眼珠子都快瞪出來。
“我還能回去……”
唰唰唰。
進進出出數次,女祭發現周圍那些人發現不了自己。
“這是怎麼做到的?”
“主人不讓外來者看見,自然不會被發覺。”
隨後,唐平又召出地蛇、水蛇、草木之蛇等精氣化身,甚至帶她來到雲中洞府。
“巫族有救了!多謝神靈,小女子做牛做馬,以報神靈之恩。”
如果說進出陣法的本事,也能看做是特殊的神通,但這種隨意操控天地精氣的能力,恐怕只有神靈方可做到了。
“不著急,我需要你們再潛伏一段時間,再過一段時間就好了。”唐平說道,“對了,女丑屍身在何方?”
“子母井水位置之下,由十朋龜合力構築的禁制洞天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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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世上?”
“不在,但我可以感應到位置,不過有十朋龜陣法阻擋,如果從外部感應的話,或許會好一些。”
這個陣法隔絕內部神識外出,卻阻隔不了外界探進,畢竟那些人還要從上方監視。
“可以喚醒嗎?”唐平心想。
如果女丑復活,再加上湘水女神作爲外部支援,以及自己佔據整座巫山,那麼大溪族可以死了。
“好。”
唐平帶著女祭來到龜殼陣法邊緣。
“本神冊封爾爲方圓十丈之主。欽此!”
土地一半是裡面,一半是外面,足夠這女人進出了。
這等神奇的手段,又一次震驚了女祭的三觀,古老的巫族從未記錄如此神異之事,女丑也不可能有如此手段,難道正是太一欽定?
雖然方圓十丈之主有點搞笑,但能封十丈,豈不能封萬丈?
女祭這才心服口服,開始以巫女侍奉神靈的態度來看待唐平了。
“找到了記得告訴我。”
“是。”女祭答應,隨後小心翼翼擡頭,“神靈可需要巫女侍寢?”
“什麼?侍寢?”
“對,侍寢,這是我們的榮幸。”
“先幹正事吧,以後再說。”唐平擺手拒絕,暫時沒這個心思,交代一番後回去了,接下來還要處理一些事。
女祭留在原地,疑惑地眨眨眼,難道這不是正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