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時候不知道什麼叫陰陽人,就躲在門外繼續偷聽。
姥爺就問姥姥,陰陽人是什麼意思,姥姥就繼續說“將來是要接我這行當的,以後能成事兒,不會在這裡窩着的,能成大先生呢!”
姥爺有些嗤之以鼻,張口說着“行了,什麼先不先生的,她們這代人誰還信這個,你這話要是讓惠娟聽見了還得生氣,還是讓嬌龍老老實實的考大學吧。”
姥姥哼了一聲“這話我放這,你看着吧,這不是咱能阻止的了的!”
我有點沒聽懂姥姥的話,正要仔細聽呢,姥姥就出來了,看了我一眼“嬌龍,你在這幹啥啊。”
“姥,什麼是陰陽人啊。”我看着姥姥問着。
姥姥伸手摸了摸我的頭“你長大了就知道了,現在姥姥跟你說你也不知道,來,進屋去給保家仙磕個頭,好吃飯了。”
我嗯了一聲,直接走到姥姥供奉的保家仙那屋,熟門熟路的上了香,然後磕頭。
姥姥家的保家仙是是一個貼着黃紙的牌子,那時候我不認識字,也不知道上面寫什麼,就知道吃飯前得進去燒個香,姥姥跟我說保家仙是保佑我們家的神仙,還說我們家的仙兒厲害着呢,誰也傷不到我們,所以我雖然年紀小,很淘氣,但是不敢對那塊黃牌子不敬。
那時候我最好的玩伴兒是隔壁的許美金,她爸爸好像挺見多識廣的,說世界上美金最值錢,所以給她取名叫許美金,小名叫大丫,因爲她下面還有個弟弟,叫小虎。
我那陣好像是六七歲,那天就跟往常一樣上她家玩兒,她奶奶那時候死了,剛過完頭七,她跟她奶奶關係不好,跟我和我奶奶一樣,因爲她奶奶也是重男輕女,所以她奶奶死的時候她都沒哭。
我倆跟以前一樣蹲在她家的院子裡玩兒,她媽媽鳳霞跟着幾個女人坐在她們家的裡屋門口的板凳上嘮嗑。
我倆正玩着呢,許美金就看着小聲的開口“嬌龍,你見過鬼嗎。”
我傻乎乎的笑着,看着她“鬼長啥樣啊。”
“你別笑,我跟你說真的,昨天是我奶的頭七,我們家到晚上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拍窗戶,我媽還以爲誰過來嚇唬我們,一拉開窗簾,我弟弟就指着窗戶說奶奶回來了,還說是奶奶拍的窗戶,老嚇人了。”許美金說着,一臉的嚴肅。
我擡眼看着她“那你怕什麼,人都說頭七就是回來看看,沒事兒的。”
“然後我家燈就一直閃,我爸就說媽你要回來了你別嚇唬我們啊,你孫子好害怕了,然後我家燈就好了,你說嚇人不。”
我擡起眼睛看着她,還沒等我說話呢,鳳霞的大嗓門子就把我的注意力給拉過去了,鳳霞這人用我們的話講就是比較刁,挺厲害的,對許美金的奶奶一直不怎麼的,因爲她頭胎生的是丫頭,第二胎又罰了錢,所以老太太心裡也有氣,她倆那時候老打仗,但是許美金的爸爸向着老婆,所以最後還是鳳霞勝了。
最後這兩年許美金的奶奶在家裡屬於大氣兒都不敢喘那種的,所以鳳霞的嗓門子就越來越大了。
“哎呀媽呀我對我們家老太太多好啊,有啥好吃的我都緊着她啊,你說她昨晚回來作什麼妖,這給我嚇得,喪事不也給她辦的挺風光的嗎,怎麼還回來磨我們啊,真是活着的時候不講理,死了也不講理啊!”
我聽着鳳霞的話心裡還合計呢,不知道是誰不講理啊,她對許美金奶奶什麼樣我們也不是沒看見,怎麼說的那麼好聽呢。
“哎呀,沒事兒,她可能就是想小虎了,看看她就走了。”
“是啊,是啊,你也別多合計了啊。”
鄰居跟鳳霞聊天的這些人還勸她,可能也不好說些旁的,那樣就太不會聊天了。
“哼,我怕她啊,她活着我都不怕她,死了我更不怕,反正我不欠她的!”鳳霞越說越來勁了,聲音也越變越大。
我擡起眼,看着鳳霞嘴裡噴出的唾沫星子,剛要轉過臉跟許美金繼續說話,忽然發現有些不對勁兒。
那時候還是大下午的,太陽明晃晃的照着,我一打眼發現鳳霞的那一小撮人居然多了一個,等我在仔細一看,全身的汗毛一下子就立起來了,許美金那個剛過完頭七的奶奶就坐在鳳霞身後的一個藤椅上,陰着一張臉直勾勾的看着她。
我嚥了一口唾沫,慌張的垂下眼,然後小聲的喊着“大丫,大丫。”
許美金看向我,一臉的不明所以“怎麼了嬌龍。”
“你看看你媽身後。”我不敢擡頭,低頭看着地上我倆玩兒的樹棍兒說着。
許美金一臉疑惑的回過頭,又看向我“你怎麼了啊,我媽身後啥也沒有啊。”
“你看看那藤椅上坐着誰。”我低頭繼續提醒着,周身發涼。
許美金又回頭,直接看向我“誰也沒有啊,那是我奶奶以前愛座的椅子啊,怎麼了你,你是不是在那嚇唬我呢。”
我還沒等擡頭,就聽見許美金的弟弟奶聲奶氣的在我的身後開口“奶奶回來了。”
我轉過臉,看見小虎站在我的身後,伸手就指着藤椅那裡。
“誰?小虎啊,你可別嚇唬你媽啦!!!”鳳霞直接出口,兩步奔了過來一下子抱起小虎“小祖宗唉,你是不是盼你媽嚇出點毛病啊,你奶在哪了啊,在哪了啊?!”
小虎的小胳膊仍舊擡着,指着那個老藤椅“奶奶,奶奶!”
一些鄰居見狀,都有些忌諱的看了那個藤椅一眼,然後走到鳳霞身邊“鳳霞啊,要不你找嬌龍的姥姥給看看吧,都說小孩子是能看見那些東西的,你婆婆是不是沒走啊。”
“別瞎說話,我不信那個!大白天還能活見鬼了啊!”鳳霞的嗓門仍舊提的老高。
而這些鄰居則不像剛纔那麼奉承她了,一個個紛紛的找着說辭離開,什麼該餵雞了餵豬的,沒一兩分鐘,都走光了。
我當時蹲在那裡,看見她們走了,乍着膽子又往藤椅那看了一眼,這一看,發現許美金的奶奶不在了,心可算是鬆了鬆,然後我也站起身,看着許美金“大丫,我也回去了啊,我姥說讓我今天早點回家。”然後看向鳳霞“姨,我走了啊。”
許美金站起身看着我“嬌龍,別啊,在玩兒會啊。”
我哪還有心情在玩兒啊,趕緊向着她們家的院子門口走去,快走到門口的時候我回頭瞅了一眼,當時腿就軟乎了,她奶奶居然站在她們家裡屋的窗戶後面,看着我咧着乾癟的嘴笑呢。
我嚇得媽呀一聲拔腿就跑,跑進我們家院子的時候因爲太着急還被絆倒了,一下子就摔在地上,當時就爬不起來了。
姥姥聽見動靜趕緊從屋裡走出來,看見我趴在地上一路小跑過來扶我“嬌龍啊,你這咋還摔了呢。”
我當時的臉色煞白,不停的往外冒着冷汗,看着姥姥磕磕巴巴的張嘴“姥,我看見,我看見大丫她奶啦!”
“什麼玩意兒?嬌龍,你看見啥啦?”姥爺聽見我的聲音,也從屋子裡走出來,走到我的面前繼續張嘴說道“大丫她奶都死了多少天了,你咋還能看見呢。”
我也不知道是嚇得還是摔疼的,眼淚嘩嘩的往外流着“我看見了,還瞅我笑呢,嚇死我了……”
姥爺見狀,趕緊給我抱起來,姥姥則在旁邊跟着,給我放到炕上之後直接給我摟在了懷裡“嬌龍啊,咱不怕啊,咱是不是看錯了啊。”
我的身體控制不住的發着抖“沒看錯,我看見兩回呢,第一回,大丫她奶奶就坐在那個藤椅上,小虎也看見了,第二回我從她家出來,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大丫她奶就站在她家屋裡,在窗戶後面瞅我笑呢,嘴裡沒牙都……”我說着說着,就控制不住的哭了起來。浭噺苐①溡簡看,咟喥溲:爪僟書偓。
姥爺端過洗臉盆給我膝蓋摔出來的傷口洗乾淨沙土,然後上着紅藥水,嘴裡唸叨着“這不是邪了門嗎,老婆子,你去看一眼吧,是不是真沒走啊。”
姥姥直接瞪了姥爺一眼“人家都沒說咋回事兒有自己上門的嗎,就鳳霞那脾氣,回頭還得說我是去找事兒的,我看啊,要是大丫她奶真沒走,那就肯東是有冤屈,在等等吧。”
然後姥姥就拍了拍我的後背“嬌龍啊,沒事兒啊,回家了就沒事兒了,一會兒去給老仙兒上個香,咱們傢什麼東西都進不來,誰也嚇唬不了你啊,你別害怕,姥姥還在這兒了呢。”
我緩了好長時間才緩過來,然後跟姥姥一起去給老仙兒上了香,晚上的時候也是被姥姥摟着睡覺,那時候夏天,天挺熱的,但是我寧願一身汗,也不自己躺着,最後困急了,便也睡着了。
誰知道天剛亮的時候,我就聽見大門被人在外面敲得砰砰直響,然後是許美金她爸爸許剛的聲音在外面響起“馬大姨啊!馬大姨!你快起來吧!我家鳳霞出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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