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抓住姥姥,雖然我並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抓住了她,因爲我的手是握在姥姥的手腕上,但卻沒有那種握着東西的感覺,說空氣也不是。我能清楚地看見自己是抓着姥姥的,甚至能看見姥姥被我抓着的袖口都出了褶皺,但就是不真實,也可以說,是很不實在,像是抓不住似得。
“姥姥,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我給你上墳你爲啥哭了啊,還炸香了,是不是跟我這次死了有關係啊。我能回去,是不是因爲你去給我說情兒了。“
“傻孩子,跟這個沒關係的,這是你的劫,但這個因果,卻是姥姥給你種下的,姥姥常說,做人不要把誰逼上絕路,哪怕她已經死了,姥姥也希望給她留條後路。你今天的這個果,也是怪姥姥啊。”叼節餘才。
姥姥看着我,眼裡居然流出了兩行清淚。姥姥可以流淚,但是我卻不可以?!
“是姥姥心疼你啊,陽間的路只有陽間的人自己去走啊。嬌龍啊,你是姥姥最惦記的人啊。姥姥走了就是走了,就不能在替你做些什麼決定了,姥姥着急啊,也沒辦法啊。”
那這麼說,炸香就不是跟鳳霞有關?
“姥姥,炸香不是家破人亡之兆嗎,你到底要告訴我什麼?你爲什麼要着急?但是我已經應驗了香頭的預兆了啊,我死了啊,爲什麼這事兒卻跟鳳霞沒關係呢。”
姥姥輕輕的搖了搖頭:“回去吧,以後,你自己自然會了悟的。”
“姥,嬌龍悟不透啊,你是不是怪嬌龍,之前我連陰陽師都不想再做了,只是想跟卓景在一起,姥,你是不是怪我,所以不想跟我多說什麼了。”
姥姥看着我,我能感覺到她目光裡的無奈:“嬌龍,若是姥姥活着,姥姥是不會允許你走這些彎路的,但是現在姥姥知道了,有些路是你自己必須要走的,這是你自己的人生,姥姥是不應該干涉的,你要記住,姥姥只是希望你好,不管你做出什麼選擇,你將來是個陰陽師,還是普通人,你都是姥姥的外孫女兒,是姥姥最大的牽掛,姥姥又怎麼會怪你呢,姥姥走了,什麼都應該放下了。”
“我不懂,姥姥我還是不懂啊,我爲什麼會有這麼多的劫,我看見走蛟了啊,我看見蛟龍渡劫了啊!它成龍了,姥,它成龍了……”
姥姥卻擺了擺手,直接轉身回頭:“嬌龍啊,你還沒到時候呢,你真正的劫,是姥姥最不想看到的。”
“姥……”
“也許姥姥之前也是做錯了的,陰陽師應當心慈,但卻切忌手軟,否則,終將釀成大禍啊。”
應當心慈,卻切忌手軟,這是什麼意思,是指鳳霞這件事嗎,如果一開始滅了她我也許就不會出這件事兒了?
姥姥的周身再次布上一層層的濃霧,我有些着急:“姥,你先別走,嬌龍還什麼都沒有明白,我最大的劫不就是生死劫嗎,但是我現在已經死了啊,如果我回去了,這個劫不就是渡過去了嗎,姥……”
“程白澤。”
“啊?”姥姥居然念出了程白澤的名字,這是什麼意思,“姥,我的劫是程白澤嗎,怎麼會,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姥爺也很喜歡他的,他是大鬍子的徒弟不假,但是他爲了不殺我,把五雷掌……”
“唉……”
姥姥卻用一記嘆息打斷了我的話,:“回去吧嬌龍,姥姥現在已經是不問陽間事了,只是想着你,好好照顧你姥爺,回吧,要不然身子真的就不行了,切記啊,往回走,不要回頭,誰拉扯你也不要停留,跟着紅線走……”
話音未落,我只覺得一股陰刺刺的風忽然吹到臉上,姥姥隨即就不見了。
“姥?”
我試探性的叫了一嘴,但是身旁卻什麼都沒有,別說那些不見的‘人’了,連望鄉臺都不見了,我轉過頭,身後居然是一條筆直的大路,在路的中間有一條很鮮豔的紅線,我的腳好像瞬間就輕快了不少,一踏道紅線上,居然有些行步如風。
身後果然有人在叫我,“姑娘啊,你走錯了,你不能往回走啊,你快回來!”
我當然不會回頭,只是大步的向前,身旁本來是沒人的,但是老感覺有人在抓扯我的手,我惡狠狠的甩開,目不斜視的往前走,我腦子裡當時很亂,滿滿的都是姥姥那句嘆息的意味,她爲什麼會突然說出程白澤的名字,他是好是壞姥姥又爲什麼都不多說呢,就好似卓景,姥姥明擺着就不想讓我跟他在一起,但是對程白澤,姥姥卻是一記嘆息,我個我真的是想不明白!
不知道走了多久,紅線居然‘嗖’的消失不見了,我猛地停住腳步,只覺得眼前的路忽然變成了濃稠的白霧,輕輕的走上前,我慢慢的用手把霧撥開,幕地,一隻突如其來的手忽然將我攥住,我一驚,並不是怕什麼,而是驚詫這個握住我的手居然是熱的!!
“嬌龍?!”
熟悉的聲音緊接着傳了過來,白霧身後隱約的看見了一張人臉,我木木的張了張嘴:“程,程白澤。”
“跟我走!”
他沒多說什麼,而是生扯着我,擡腳就走到了這霧裡,他走的很快,我跌跌撞撞的跟着,心裡滿滿的都是疑惑:“程白澤,你剛纔是不是喊我了?”
“別多問,在這裡不要多說什麼。”
他簡單的應了一句,腳步卻漸漸地加快,我感覺這霧是飛快的向我身後散去的,想回頭看一眼,總是感覺姥姥是在後面看着我的,她是不是知道程白澤會來找我,所以紅線只給我送到哪裡,但我不敢回頭,就算是姥姥不囑咐我,作爲陰陽師我也知道在陰間是切忌回頭的,因爲回頭有留戀一說,只要是極陰的地方,走了就不要回頭,否則一切就都會功虧一簣的。
我能感覺到程白澤手心的溫度,但除了急速涌動的霧我什麼都看不清,甚至連程白澤的後背都看不清,我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的路的,但是我相信他,我知道他既然能來這裡找到我,就一定會帶我出去的。
幕地,程白澤的腳步一停,手緊緊的一扯,直接攬住我的肩膀:“別害怕,我馬上就帶你回家。”
我心裡一動,忽然說不出話來,除了陰潮潮的衣服,我喪失了表達感情的能力,對程白澤,我覺得我真的欠他很多,我還是看不清他的臉,感覺周身都被這個濃霧層層的包圍,甚至有了那麼一絲窒息之感,“這是哪裡?”
“還魂崖。”
我皺了皺眉:“但我怎麼什麼都看不見。”
“因爲這是給活人回去的出口。”他的胳膊圈緊了我的肩膀:“別怕,把眼睛閉上,一會兒我就帶你回去了。”
說完,我只感覺他的胳膊把我往前一推,我一腳直接踏空,身體快速的墜落,之前毫無反應的心臟居然在此時開始有了一種被壓迫的疼,我嚇得想要張嘴,卻什麼都叫不出來,程白澤的手緊緊扯着我,眼前開始看不到霧,到處都是黑漆漆的死黑一片,直到我感覺身體被程白澤用力的一推:“歸位!!!”
我清楚地感覺到自己撞到什麼裡面,一時間卻全身發木,如何都動彈不了。
“手捧一炷香啊,香菸升九天,嬌龍你歸天去啊,小師我跪在旁邊,我給你啊免災難,跪在你身前哭七關啊,這一路的道路不好走,陰差小鬼兒可別爲難啊,嬌龍你要記着啊,遇見閻王給自己伸冤啊~~~~”
耳旁傳來嗚咽的帶着唱腔的哭聲,我耳膜有些刺痛,微微的蹙了蹙眉,燈光卻有些晃眼,我在哪裡啊,脖子很硬很疼,我輕輕的側了側頭,卻看見李小師披麻戴孝的跪在我的腳底,哭的一臉的大鼻涕,一邊磕頭一邊還在哪唱:“哭呀嗎哭七關啊~~”
我撐起身子看着正給我磕頭擡起身子的他,聲音卻有些啞:“小師,我姥爺呢。”
“你姥爺……媽呀!!!”
李小師剛要答話嗎,擡眼看見我卻一屁股的坐到了地上,一臉驚恐的回身連滾帶爬的往屋子外跑:“救命啊!!媽呀詐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