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封的記憶2】
上帝可能就是人變的,因爲他和人一樣,冷酷無情。他嫉妒我們擁有的美好,所以要在無意之間將一切破壞得一無所蹤,一點也不留下給你。
閆旭的父母和蘇妮的父母趕來的時候,蘇妮仍然保持那樣的姿勢,坐在她最愛的人的身邊靜靜地看着她,誰叫她都不理。已經一天一夜,她沒有閉上眼睛,就這樣靜靜地看着他,好像只要她這樣看着他就不會消失一樣。
閆旭的父母哭着在那說着些什麼,蘇媽媽在旁安慰着,還有那個小男孩的母親一直在不停地道歉,只有蘇爸爸靜靜地看着她的女兒,她的眼神空洞得嚇人,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去喚醒他的女兒。當閆旭的媽媽顫抖着要將白布蓋上閆旭的時候,蘇妮突然跳了起來,搶過她手裡的白布扔到地上,一臉警惕地看着閆旭的媽媽。
大家都被嚇了一跳,閆旭的媽媽抹着眼淚,開口說:“蘇妮,你在幹嘛,你就讓旭兒安心得走吧。”說到後來又是哽咽,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任誰都受不了。
“你們是誰,爲什麼要把布該在他身上,你們這樣蓋着他不能呼吸的。”蘇妮毫無表情的說。
“妮妮,乖,閆旭已經死了,我們是要送他最後一程啊。”蘇媽媽說。
“你們瞎說什麼,他只是累了,在睡覺。他剛剛跟我說了,他只是有點累了,他睡夠了就會醒的。”蘇妮說。
“妮妮,你不要這樣,讓閆旭走的安心一點好嗎,他看着你這樣也是會傷心的啊。”蘇媽媽哽咽的說。
“你不要在胡說,再胡說的話,你就出去,不要在這裡打擾我們。”蘇妮大喊着。
“妮妮,你怎麼能這樣對你媽媽說話。”蘇爸爸訓到。
“我不管你們怎麼想,反正你們別管我,十幾年了,你們都沒管我,現在來幹什麼,我根本不需要你們。”蘇妮冷冷地說。
蘇媽媽蘇爸爸顯然沒有想到一向乖巧的女兒會這樣說,蘇爸爸生氣的說,“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們是你爸爸媽媽,還不能說你了。”
“我覺得你們把公司當你們的女兒會更適合,因爲你們更像一家三口。”蘇妮說。
“蘇妮,你不要這樣,你爸爸媽媽也是關心你,我知道你很愛旭兒,只是他已經走了,這已經是不可改變的事實了,你不要再堅持了,不要……不要讓他走的時候還不安穩。”蘇爸爸也是淚眼婆娑的說。
“你們出去,都出去,騙子,都是騙子,他明明好好的,憑什麼說他死了。”蘇妮突然大叫起來。
“妮妮,你不要這樣。”蘇爸爸說。
“我怎樣了,你們滾出去,不要讓我看見,不要打擾他睡覺了。”蘇妮抓着手邊的一切東西瘋狂地扔着。
可是,可能是因爲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睡覺,蘇妮突然就暈了過去。當她醒來的時候,已經回到酒店了,她穿上鞋子就往外跑。蘇爸爸過來抓住她說:“妮妮,你去哪兒。”
“我要去看着閆旭,我要等他醒來,你放開我,放開我。”蘇妮努力掙扎着說。
“妮妮,你不要這樣,閆旭已經死了,他的遺體已經被運回上海了,你現在回去,可能還能在火化之前看他最後一眼。”蘇爸爸雖然不想說,可是爲了讓女兒接受事實,也只能說了實話。
“什麼!你們怎麼能這樣,他還沒有死啊。他只是睡着了,你們要幹什麼。”蘇妮大哭大鬧着。
“妮妮,你接受現實好不好,我們現在就回去,去送他最後一程。”蘇爸爸說。
“我要回去,對,我要回去,不能讓你們就這樣辦。”蘇妮自言自語的說。
回到上海的時候,天氣很應景,下起了雨,曾經乾淨熱鬧的閆家被黑色包圍着,蘇妮不知道她是怎麼走進去的。她看見閆旭躺在寬敞的棺材裡,旁邊有很多人在哭,但是她一點也不想哭,他只是睡着了,爲什麼沒有人相信他呢。她站在閆旭的旁邊,看了很久很久。
“妮妮,你想哭就哭吧,這樣什麼都藏在心裡會出事的。”蘇爸爸在旁邊安慰說。
哭?爲什麼要哭,如果哭他就會醒過來,那麼她願意以後的每時每刻都淌着眼淚,如果那樣可以換回她最心愛的人。如果,可是這世上根本沒有如果。
蘇妮一句話也不想說,她也很累,她想陪着閆旭一起睡過去,這樣或許他們就可以在夢中見面,一切都還沒有變,只是換了個地方罷了。
後來蘇妮是被蘇爸爸硬拉走的,她沒有回頭看,因爲她知道,她的閆旭並不在這裡,他們都是騙子,躺在棺材裡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閆旭,他們只會撒謊騙小孩。
葬禮的時候,蘇妮沒有去,因爲她被爸爸送去了美國,去看心理醫生,她不知道她爲什麼要去看醫生,她又沒有病。可是她不想去辯駁,因爲她好累,累到除了睜着眼睛,其他的什麼也不想做。她不敢閉上眼睛,因爲閉上眼睛就會看到閆旭躺在血泊裡的樣子,真是個可怕的噩夢,爲什麼還不讓她醒過來?閆旭,你爲什麼還不來找我,我等你等得好辛苦好辛苦,就快要撐不下去了你知道麼,我好想你,你快點回來好不好。
蘇妮走在陌生的紐約大街上,周圍都是金髮碧眼的人,沒有人是熟悉的。她不想待在這裡,一點也不想,可是她沒有辦法,因爲她知道,這麼遠,她肯定走不回去的。
黃昏日落,一切都很漂亮,可是在蘇妮看來卻不過是一天最糟糕的開始,因爲它預示着夜晚的降臨,而失眠的人,最害怕的就是夜晚了吧。睜着眼睛看着夜色漸漸降臨,然後漆黑一片,總是會有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說他沒有走遠。
其實她知道閆旭肯定是捨不得她的,因爲在這裡的任何地方,他都可以看到他的身影,只是他總是喜歡躲起來,是讓她去找嗎。是不是生氣了,因爲那天沒有答應說不會忘記他,其實怎麼可能會忘記呢,烙在心裡的印記是一輩子都不可能抹去的。
一個月的心理治療沒有一點用,蘇爸爸也很着急,只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喚醒他的女兒。他還記得她剛剛出生的時候,就那麼一小點,好像一不小心就會碰碎了一樣,他很愛她,只是這些年爲了給她最好的一切,總是忙於事業,以至於沒有注意的女兒的情緒。這次的事也是對他的一個警告,事業做得再大又怎樣,如果到最後沒有人來接手這一切,那麼什麼都沒有意義。蘇媽媽也是一直在自責,如果平時多陪陪女兒,或許她心裡就不會有那麼多的事,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可是,現在,他們卻只能看着她自顧自地活着,沒有一地那辦法。
蘇妮去了海邊,她和閆旭去過很多次海邊,每一次都是溫馨甜蜜的,當然在三亞的時光是最最美好的了。她坐在海邊看着大海,一整天都沒有改變過一個姿勢。傍晚的時候,四周靜靜的,沒有人打擾她。她看見閆旭在她的前面,他終於忍不住了吧,終於出來找她了。
“蘇妮,有沒有想我。”閆旭仍然是帶着甜甜的笑容,站在蘇妮面前,說。
“嗯。”蘇妮點頭,點的很重很重。
“不要太想我了,只要記住我就好了,偶爾想一想就可以了,我不貪心的。如果你要是忘了我,我就去你的夢裡騷擾你。”閆旭說。
“我不會忘記你的,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蘇妮想要走過去抱住閆旭,卻發現自己走不動了。
“不行,我要離開了,我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不過我一定會在你身邊守護你的。蘇妮,不要太傷心了好嗎,我都捨不得讓你哭。”閆旭說。
“不要。”蘇妮搖着頭說,“我不要你離開,你要去哪裡,帶上我。”
“傻瓜,你還要在這個世界活很多年,你要記得乖乖的好好的活着,看到你傷心我會心疼的。”閆旭說。
“不要走,不要走。閆旭,我愛你,你不要離開我。”蘇妮喊着,可是不管她怎麼喊,都沒有用,他就像沒有聽見一樣,只是微笑着看着她。
蘇妮眼淚一滴一滴地掉着,她看着閆旭的身體慢慢地變淡,她不想要他離開。她不顧一切地衝了過去,她在水裡努力尋找着,嘴裡不停地喊着“閆旭,閆旭……”無邊無際的海,沒有一點盡頭,她只想走的更遠一點,再遠一點,或許就能夠看見他了。海水漸漸蔓延,她被埋在深藍色的海水之中,她看見自己握住了閆旭的手,他的笑容依舊。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月之後,她已經不記得閆旭了。她記得一切,就是忘了那個深愛的男孩,儘管她答應過他不能忘了他,可是她真的好累好累,記憶放過了她,自己悄悄地躲了起來。
蘇妮記得在她失去意識的那一刻,她問了他,“當你不顧一切地衝出去的時候,有沒有一刻想到過我,想到我該怎麼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