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月,山南郡城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一條縫,一個全身裹着白披風之中的人閃身而出,貓着腰,向前無聲的疾走,在他的身後,同樣都是身裹着白披風的一隊隊的秦軍士卒。爲了掩護這一次的襲擊,範漳幾乎將山南郡所有的白色布匹都用上了。
幹掉他們的火炮,這便是範漳的想法,不然這樣轟下去,遲早將山南郡士卒的信心完全給打沒了。範漳覺得現在是一個好機會,連續幾天對山南郡持續的打擊而關內的秦軍毫無還手之力,現在漢軍一定驕狂不已,今夜無月,風大,天氣極冷,正是夜襲的絕佳時機,只要一擊得手,便能極大地提振士氣。
前面高聳的雪臺擋住了漢軍的大營,而在雪臺之後,則是一門門裹着氈衣的火炮。朱強趴在雪地之上,在風中竭力睜大眼睛,盯着那些這幾天給他們帶來重大傷亡的火炮,他的懷裡除了佩刀之外,還挾着一個炸藥包,大致估了一下距離,再向前爬大約幾十米,便能將炸藥包點燃,扔向那些炮臺了。
緊張地舔了舔嘴脣,朱強慢慢地向前爬去。身後的士兵們一字排開,緊緊地追隨着他,爬在前面的一些人,都是帶着炸藥包的突擊隊,而在他們的身後,則是準備在爆炸之後,突擊漢軍營地的士卒。
向前,再向前,炮臺在朱強的眼中愈來愈大,愈來愈清晰。手向前探出,抓進地上的積雪之中,突然之間一陣劇痛傳來,朱強一顆心霎時之間沉了下去。幾乎在此同時,與他一條線上向前爬進的士兵幾乎都遭遇到了同樣的境地,有士兵忍不住低聲慘呼起來, 而讓朱強魂飛魄散的不是手上的傷勢,而是隨着他的手傳來劇通的同時,他前方的雪地之上,突然彈起了一根極細的繩索。一陣清脆的鈴當之聲在安靜的雪夜之中,卻如同晴天霹靂一般讓朱強感到絕望。
大吼一聲,他躍身而起,向着前方猛衝。一邊跑,一邊拿也火石擊打着。
前方傳出漢軍所特有的那種清脆的喇叭之聲,前方的雪臺之上,一排排的漢軍現出身來,箭如雨下。而在火炮陣地之後,與秦軍士卒一般披着白披風的漢軍一隊隊涌出,手裡的臂張弩端起,嘯叫之聲連綿不絕的響起,將衝擊的秦軍一排排射倒在地上。
更多的漢軍涌了出來,神機弩也現出了身影,從高高的雪臺之上扔下的手雷劇烈的爆炸,有秦軍身上的炸藥包被引爆,殉爆的巨大威力,將一些秦軍士卒炸得粉身碎骨。
朱強的腿上中了一箭。重重地跌在地上,手中的火石也跌落在地上,他絕望地看着前方越來越多的漢軍,火炮陣地已經看不到了,他的任務完不成了,他回不去了。
他努力地向前爬着,終於撿到了一支漢軍扔下來的火把,咬着牙,將手裡的炸藥包點燃,忍着腿上的劇痛。一躍而起,向前奔跑着,他想再衝近一些,便能將手裡的炸藥包扔向前面的漢軍。臨死也能找幾個墊背的。
雪臺之上,一支羽箭嗖的一聲飛來,準確地命中了朱強的胸膛,他呃的一聲身體後仰,再一次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炸藥包也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仰望着雪臺,那裡,有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在冷冷的注視着他。
一聲巨響,一切都結束了。
郡城城樓之上,範漳痛苦地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之上,失敗了,對手連一絲兒機會也沒有給他們,他們似乎早就料到自己要夜襲一般。
城下,秦軍士兵正在向回奔逃,在他們身後,漢軍吶喊着追來,遠處的火炮扯去了氈衣,隨着一聲令下,炮口噴出火舌,這些大炮原來一直就在蓄勢待發的狀態。
“關城門,關城門!”範漳大喊道。
“郡守小心!”一名親兵猛地撲了過來,將範漳死死地壓在了身下,耳邊傳來劇烈的爆炸之聲,火炮的炮彈再一次光臨城頭。
城門砰的一聲緊緊關閉,逃回來的秦兵絕望地拍打着厚實的城門。但門內,卻毫無動靜。聽到城門關閉,城上士兵冒着密集的炮火,轉運絞盤,將千斤閘重新放下,範漳終於鬆了一口氣。雙手一撐,想要爬起來,壓在身上的親兵卻動也沒動,一股熱流卻順着範漳的脖子流了一下,用力將這名士兵推開到一邊,範漳這才發現,這名士兵的背後,嵌着數枚炮彈的碎片,剛剛要不是這名士兵捨身護主,此刻,躺在這裡的就是自己了。
他爬起身來,看着城下不能進城的秦兵轉身絕望的撲向緊追而來的漢軍,他嘶聲吼起來,“弩箭,弩箭。”
秦軍從城垛之後顯出身來,冒着炮火,拼命地向着城下射出弩箭,拋出手雷。
漢軍陣地之後,響起了撤退的號音。城下的秦軍被屠戮一空,漢軍也付出了上百條人命。
遠處的火炮仍然在開火,城頭之上,不時傳出爆炸之聲。範漳跌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火光映照之下橫七豎八地躺倒在城下的士兵的屍體,欲哭無淚。
天色漸明,城牆與漢軍陣地之間的情形愈發顯得清楚,地上的積雪已經被鮮血染紅,到處都是爆炸之後散落在地上的斷臂殘肢,城上士兵俯視着城下的慘狀,無不戰慄,臉上失色。
遠處戰鼓聲擂響,更多的漢軍士兵出現在視野之中,只不過這一次,隨同這些士兵一齊前進的還有數十座高大無比的攻城樓臺,每座樓臺都由上百名士兵推動,緩緩地向前移動。
範漳看着遠處這些移動着的巨無霸,眼中流露出無奈的神色,漢人富庶,衆所周知,他們的攻城樓臺建造的也與衆不同,從外面根本看不清楚樓臺之內的情況,因爲他的外面,披掛着一層裝甲鐵板,從上到下,一直延伸到地面,推動樓臺的士兵都躲在內裡,從外面看過去,倒像是這些攻城樓臺自己在移動。
數十座這樣的樓臺同時移動,對於城上的壓迫是極端極人的,能摧毀的,要麼是重型的投石機,要麼便是炸藥包硬生生地將其掀翻。
“命令所有投石機準備。”範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漢人的總攻開始了。
山南郡的投擲機佈置在城牆之後,在漢軍的火炮攻擊之中,受到的影響較小,但範漳很清楚,當這些投擲機開火之後,他們的位置於漢軍而言,便不再是秘密,不像漢軍的火炮可以隨意移動,山南郡城之中的投擲機體型巨大,被固定在一個地方之後,便再也難以移動。
鼓聲之中,漢軍的攻城樓臺緩緩移動,中間夾雜着他們所特有的喇叭之聲,一個炮藥包帶着點點火星飛越了城牆,落向遠處移動的攻城樓臺,轟隆一聲巨響,在凸出在最前方的一座樓臺前數米爆炸,巨大的樓臺猛烈的搖晃起來,內裡的士兵齊吆喝,死死地綴在樓臺的底部,如果樓臺被炸翻,跟在樓臺後面的士兵可就遭殃了。
“火炮掩護!”漢軍炮兵指揮官一聲大喝,數門火炮在炮長的操縱之下,緩緩地移動着炮口,看不到敵人的投擲機,只能跟根剛剛炸藥包飛出來的大概距離連估摸帶猜,轟隆隆聲中,炮口噴出猛烈的火焰,實心彈躍出炮膛,向着城內飛去。
城內傳來驚呼之聲,這幾門火炮的第一次齊射,居然就蒙了一個正着,其中一門炮彈運氣極好,正正地擊着在巨大投擲機的支柱之上,轟然聲中,這個龐然大物伴隨着嘩啦啦的聲響,跨塌了下來。
“覆蓋射擊!”炮兵指揮官並不瞭解剛剛的戰果,他們很清楚的是,絕不能讓這些炸藥包落在樓臺如之上。
攻城樓臺愈來愈近,城內的投擲機也根本顧不得會不會暴露自己的位置,拼命地將一個個的炸藥包投擲出來,然後在城外的火炮齊射之中轟然倒塌。
城外,一座攻城樓臺不幸中招,數個炸藥包齊齊擊中了他,掛在外面的鐵甲被炸得滿天飛舞,整座樓臺被掀翻在地。倒塌下來的樓臺,更是砸傷砸死後方士兵無數。
賀蘭雄沒有看前方的戰況一步,此刻在他的面前,站着數百名腳上套着滑雪板的敢死隊,每名敢死隊員的身上都掛滿了手雷。
“爲了大漢!”賀蘭雄走到他們面前,親手給他們敬上一碗酒,“你們放心去吧,以後你們的爹孃,就是我賀蘭雄的爹孃,我會替你們照顧好他們的。拜託了。”
“爲了大漢!”一碗碗烈灑倒下肚去,一個個瓷碗被摔得粉碎,領頭的一名漢軍軍官轉身,大步向着雪臺的高處走去,身後,上百名敢死隊員分成數隊,走向一個個先前壘好的雪臺。
“爲了大漢!”軍官站在最高處,然後雙手用力在地上一撐,迅速地沿着陡坡滑下,整度愈來愈快,經過一個U形的凹槽,猛地騰空而起,向着城牆之上飛去。
城牆之上的秦軍士兵一個個擡頭仰望天空,目瞪口呆地看着漢軍士兵如同天兵天將,自天空之中猛然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