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明知自己酒量不佳,但此時,這未免不是一個極好的藉口,高遠兩掌一合,“三碗倒,昔年往事也,士別三日,當刮目看,老賀,今日便讓你瞧瞧我的酒量,來,擺酒,今日不醉不歸。”
賀蘭雄大笑,“難得你肯與我對飲,這等機會,以後只怕再難遇到,當然不能放過,來人,上菜,上酒,上大翁酒。”
賀蘭雄是快意的笑,這兩個找上門來的傢伙在酒桌之上,都是菜得不能再菜的菜雞,活該今日自己大展雄風,將他們一氣兒放倒。
一邊的吳心蓮亦是拍手叫好,“我來做司酒令,誰也不許耍賴。”
賀蘭雄臉色一變,“你當司酒令也行,但只許監督衆人喝酒,不許要大家說什麼典故。”
吳心蓮臉色一紅,當初在吳府,吳凱酒量不敵賀蘭雄,但硬是用這個文謅謅的文字遊戲,將賀蘭雄喝得大敗而歸。
衆人簇擁着高遠夫婦進了大堂,賀蘭雄一迭聲的吩咐着下人去整菜擺酒,卻渾然沒有注意到,進來的三個人,眼睛都落在了大堂與後堂連接的側門處,賀蘭燕正自俏生生地立在哪裡,一雙妙目從高遠臉上一直看到葉菁兒身上。
“燕子!”高遠吶吶地叫了一聲。
賀蘭燕臉上浮起一絲笑容,從容地走進大堂,向着高遠與葉菁兒夫婦欠身一禮:“高遠,夫人,你們來了。”
聽到賀蘭燕的稱呼,曹天成臉色頓時古怪起來,只聽賀蘭燕的這個稱呼,就算不那麼聰明的人,也能猜到裡頭的古怪,在積石城,徵東府,葉菁兒叫高遠爲大哥。其他人以前稱將軍,現在叫都督,直接稱呼高遠名字的,唯有賀蘭燕一人耳。便連她的大哥賀蘭雄,以前稱高遠爲兄弟,但隨着高遠威權日重,他不知不覺之中,便已改了口。
不過賀蘭雄亦是燈下黑,自己改了口,對於妹妹一直直呼高遠的名字。卻是絲毫沒有覺得異樣,也許他對妹妹與高遠的感情糾葛習以爲常了,是以今天賀蘭燕當着葉菁兒的面直接這樣叫了起來,他也沒有察覺出什麼。
“難得你們夫婦二人聯袂來我家,更難得高遠居然要與哥哥拼酒,我自然是不能作壁上觀,我來作陪!”賀蘭燕看了高遠夫婦一眼之後,便垂目看着下人們快手快腳地佈滿了一桌子的菜,伸手提起一大翁酒。隨手將桌上的數個大碗都一一斟滿,率先端起一碗來。
“來,高遠,我敬你們夫婦一杯。祝你們琴瑟好合,百頭到老。”
看着賀蘭燕端酒欲飲,賀蘭雄一把拽住賀蘭燕的手臂,“你還是算了吧?以前你是一碗倒。喝醉了不過是大睡而已,現在卻是一碗瘋,喝一碗便發酒瘋。可不能在客人面前出醜。”
賀蘭燕一使勁,掙脫了賀蘭雄的手,笑道:“難得高遠與夫人一齊來做客,便是醉了也是值得的。”
一直沒有做聲的葉菁兒輕笑一聲,走到賀蘭燕跟前,徑自伸手,從對方手中取下酒碗,“妹妹,與男人拼酒,我們可是先天不足,不比也罷,等會兒肯定還有幾位客人來,便讓他們這些大男人去拼酒吧,我們不必理會他們,不若我們姐妹去你屋裡頭說話,說起來我可還沒有進過你的香閨呢?今日既然來了,自然得去看看。讓他們瘋去。”
葉菁兒從手中奪去酒碗,含笑說了這番話,賀蘭燕卻是直直地站在哪裡,臉上有些苦色,看了一眼高遠,顯然爲難之極。但葉菁兒卻似乎沒有看到賀蘭燕的臉色,挽了賀蘭燕的手,徑直便向內走去。
高遠呆在了哪裡,曹天成急得搓手頓腳,兩人誰都沒有想到,一直溫溫柔柔的葉菁兒竟然忽然有了如此強的攻擊性,上得門來,便直指目標,一下子便抓住了軟脅。
直腸子的賀蘭雄此時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是就是,男人拼酒,女人就不必在這裡搗亂了,吳小姐,你也去吧!”
吳心蓮脆聲應了,走到賀蘭燕與葉菁兒的身邊,拉住了賀蘭燕的另一隻手,她這些時日在賀蘭府上來來去去,早就熟悉得很了。
看着三人轉瞬之間便消失在後堂門口,高遠不由呆若木雞,他總不能跟到賀蘭燕的閨房去,轉過頭看着曹天成,曹天成乾咳一聲,轉頭看向別處。
“夫人說今天還有客人來,不知還有誰來,你們是約好的麼?”賀蘭雄問道。
高遠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外頭已是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門口的衛兵已經跑了進來,“族長,蔣長史,孫將軍夫婦,吳郡守夫婦來訪。”
其實根本不用衛兵來稟報,賀蘭雄已經透過敞開的大門,看到了正急步而來的一行人,孫曉跑在最前頭,吳凱居中,蔣家權在最後,除了孫曉面不改色心不跳,他身後的吳凱與蔣家權都是氣喘吁吁,至與落在最後的吳夫人,此時正被曹憐兒攙扶着,饒是如此,仍是雙手扶膝,顯然是累得壞了。
大家都在這一條街上住着,得到孫曉的報信,衆人是急急忙忙地便跑了出來。
看着衆人的模樣,賀蘭雄終於察覺不對勁了,狐疑的目光在衆人面前一一掃過,“你們真是來找我喝酒的?”
高遠緩緩坐下,曹天成哀聲嘆氣,蔣家權一踏進門來,兩眼掃過屋內,徑直問道:“都督,夫人呢?”
高遠指了指後頭,蔣家權臉色亦是一變,也跌坐在桌邊。
吳凱站在門邊,大聲吆喝着自家媳婦,“快過來,快過來,還在哪裡喘什麼?”
曹憐兒扶着吳夫人進門,吳凱當即道:“快,去後頭,去找夫人與賀蘭教頭。”
吳夫人應了一聲,在曹憐兒的攙扶之下便向後走去。
“慢着!”蔣家權突然擡起頭來,叫住了兩人。
“議政!”吳凱轉過頭,看着蔣家權,“她們兩個在後頭可不行,萬一起了衝突可咋辦?”
“紙裡包不住火,這件事情,在徵東府中,根本算不得什麼秘密,只是瞞了夫人一人,遲早都會知道的,本來我與曹吳二位一直在計議這件事情,準備找個妥當的時機不解決這件事情,今日既然已經瞞不住了,倒不如藉此機會攤開來說,一勞永逸。”蔣家權道:“賀蘭將軍,你看如何?”
賀蘭雄臉上的笑容漸漸笑失,愣了半晌,突然重重地一拳捶在桌上,震得碗兒碟兒一陣亂響,深吸了一口氣,強自壓下心頭的怒氣。
“高遠,高都督,你既對我妹子無意,又何必招惹她?你與她有什麼?你夫人想幹什麼?是來捉姦的麼?好得很,議政說得好,正好藉此機會攤開來說,也不必藏着掖着了,我去叫她們出來,大家當面鑼對鑼,鼓對鼓,說個清楚明白,也好讓我妹子死了這條心,早些找到如意郎君。”
丟下這幾句話,賀蘭雄轉身便向內裡走去。
“孫曉,攔住他!”蔣家權大喝道。
孫曉一躍上前攔住賀蘭雄,雙臂一張,已經將賀蘭雄一把抱住,大叫道:“賀蘭將軍,稍安勿燥。”
賀蘭雄大怒,“鬆開,夫人今天是來者不善,我可不能看着我妹子吃虧,我只有這麼一個妹子。”
“賀蘭教頭怎麼會吃虧?”孫曉大叫起來,“她勇冠三軍,只怕連你都打不過她。”
“她能對夫人動手嗎?夫人說什麼,她還不是隻能聽着。”賀蘭雄怒道。
“賀蘭教頭,夫人是什麼樣的人,你也應該略知一二,我想了又想,夫人絕不會做無禮之事,或許,今天便是契機,也許會兩全其美。”蔣家權站了起來,走到賀蘭雄面前,雙手按在他的肩上,”也許,我們現在要做的,只是做在這裡,飲酒,靜靜地等待.”
“什麼兩全其美?”賀蘭雄稍稍冷靜了一些,但仍是搖頭不已,”高遠已經有了夫人,我家燕子也絕不會與人做妾,這便是無解的難題.”
“賀蘭將軍,沒有誰說要賀蘭教頭做妾,賀蘭教頭不僅是你賀蘭族的公主,亦是匈奴一族的鳳凰,更是對我徵東府有大功,誰會委屈她?”
“那你能有什麼法子?”賀蘭雄問道.
“一正兩平!”蔣家權淡然道:”我與曹吳兩位大人,.”
“一正兩平,那是君王纔有的規儀!你別欺我不知你們中原人的規制禮儀!”賀蘭雄話一出口,陡地楞住,”你是說?”
“不錯,便是君王.”蔣家權重重一點頭,”我們戮心同力,輔佐都督成就大業,只要都督做了君王,平妻之位,當不至委屈了你家妹子,如何?”
賀蘭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表情慢慢舒展,孫曉看着他不會再暴走,這才鬆開了手去.
賀蘭雄坐到了桌旁,思慮片刻,轉頭看着高遠,”都督,你卻如何說?”
不等高遠開口,蔣家權已是接口道:”都督當然沒有問題,其實我們都知道,都督與賀蘭教頭早就相知相識相愛,只不過相逢恨晚而已,以前都督勢力微弱,自然不能開這個口,但現在都督已經雄據數郡之地,麾下雄兵數萬,殺滅東胡,不過翻掌之間,到時候挾遼西遼東河間草原之地,擁數萬精銳大軍,兵鋒所指,必將所向披糜,賀蘭將軍,可有意馬踏天下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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