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遠接到曹天賜的報告之後,真有一種天上掉餡餅的感覺,他本來擔心寒冬臘月的,秦軍要在山南郡城之中貓冬,想將他們誘出來,是一個不小的難題,萬萬沒有想到,秦軍居然會在這個季節出來拉練。
這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當初在扶風城,在居里關的時候,也經常在大雪紛飛,寒冷刺骨的時節,將士兵從溫暖的軍營裡拖出來進行一系列的訓練。
難怪秦軍如此驍勇善戰,感慨之下,心中也微凜了一下。不過這對於他來說,的的確確是一件好事。
“看來我們的計劃,需要有一些小小的改變!”看着身邊的步兵,賀蘭雄,白羽程,他微笑道。“也許,比以前的難度要降低一些。”
何仰光是勤勞的,但早起的鳥兒不一定有蟲吃,因爲他們也有可能碰上早起的獵人。
數名信使從高遠軍中飛奔而出,他們所去的方向,卻是馮發勇所率領的趙軍所在。
又是一天清晨到,肆虐多日的大雪終於停止,但寒冷刺骨的風卻沒有收斂,一夜風過,原本還有些蓬鬆的積雪被凍得結結實實,曹天賜卻覺得神清氣爽,昨天晚上,去報信的士兵歸隊,帶來了高遠新的命令,大幕即將拉開了,這讓他實在很興奮,寒風拂面,帶給他的卻是清爽而不是冰冷,回頭看了一眼馬力,嘴角不由噙起一絲冷笑。
馬力是驕傲的,在他的心中,秦國的軍隊天下無敵,秦人鐵騎足以擊敗這個世上任何一支騎兵,在上一次大戰之中,他們擊敗了匈奴,王子贏英率領兩萬鐵騎千里追蹤,斬匈奴王野芒於陣前。更是讓他們自信不已。
曹天賜嘴上自然奉承着,但心裡卻在冷笑,他很想告訴馬力,他嘴裡所說的足以以一擋十的他帶來的這些騎兵,還遠遠稱不上天下第一,如果雙方現在衝突起來,曹天賜就算只出動與對方相同的人數,也可以輕而易舉地將馬力和他的部下拿下。
但有什麼必要呢?曹天賜在心裡想到,這些秦兵終究只是徵東軍網中的獵物,便讓他先快活一下嘴吧!
不下雪了。雖然沒有太陽,但視線也比昨天要好上許多,不過一眼望出去,完全的一片白茫茫的原野,連那些高低起伏的地形,也完全看不出來,讓人心裡沒來由的一陣陣慌悸。
而就在這一片白茫茫的原野之中,卻突兀地出現了數個黑點,在一片雪白之中。異常扎眼。對方在緩緩靠近着這支車隊。
“馬匪!”曹天賜眼孔收縮,大聲喝道,隨着他的怒喝之聲,兩百徵東軍騎兵幾乎在同一時間拔刀出鞘。沿着馬車形成了一個圓陣。
的確是馬匪。雙方的距離此時不過相距了裡許,雖然看不清對方的面目,但卻能清晰地看清對方的打扮,馬力隨着秦軍多次出擊清剿草原上的馬匪。對對方自然也是熟悉得很。
對方只有十數騎人馬,面對着這支多達數百人的騎兵,卻奇怪的沒有逃跑。而是駐足觀看,竟然對着他們指指點點。
“是馬匪的哨探!”曹天賜臉色有些難看,“馬校尉,是馬匪的哨探,他們發現我們了。”說着話,他回頭看了一眼隊伍之中飄揚着的秦國軍旗,這一眼看得很奇怪,但馬力卻懂對方的意思,昨天他剛剛說過,草原上的馬匪只要看到秦軍的旗幟就會望風而逃,但現在,馬匪真得來了,卻對他們的旗幟恍若未見。
馬力心裡一陣惱怒,心道如果這裡是數百秦軍鐵騎,對方自然要望風而逃,但現在,他手裡只不過數十騎而已。
不過數十騎收拾對面那些膽大妄爲的馬匪也足夠了。
他哼了一聲,“不逃更好,我秦人以賊首計算戰功,他們既然不逃,正好爲我的功勞薄上添上幾笑。”
揮了揮手,身後的騎兵摧動馬蹄,走了上來,馬力指着不遠處的那幾個馬匪,“看到了吧,大概是從哪裡流亡過來的生匪,還不知我們的厲害,去十個人,給我將他們拿下。”眼下天氣寒冷,大雪漫天,草原之上,生存艱難,或許這是一些餓瘋了,窮瘋了的流竄而來的馬匪,既然不知厲害,那就給他們一點厲害瞧瞧。
十名秦軍興奮的策馬出列,一聲吶喊,馬刺輕叩馬腹,徑直向着遠處的那幾騎馬匪撲去,曹天賜斜睨這些秦軍,清一色的手執騎槍,馬鞍旁懸着一批馬刀,看他們縱馬而出的姿態,也算是不錯的騎術,但這不錯,要看跟誰比,比起中原各國來說,他們的騎術的確不錯,甚至可以說很出色,但比起匈奴人,東胡人,他們還差上許多。
匈奴之敗,不是敗在他們的士兵不擅戰,而是敗在整個的戰略之上,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十騎躍馬攻擊,剛剛出列,便形成了一個半弧形的攻擊半徑,看他們的動作,那是先要將對面的幾個馬匪圈起來然後再進行攻擊。
對面的馬匪似乎小小的驚慌了一下,然後掉轉馬頭,向着雪原深處縱馬逃跑。在他們的身後,十名秦兵大聲吶喊着追擊上去。雙方馬速極快,在曹天賜的眼中,越來越小,在轉過一處雪原之後,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曹天賜知道,那是一處覆蓋上了積雪的小小丘嶺。
“不會有危險吧?”曹天賜看着馬力,有些擔心地問道。“他們只是馬匪的哨探,追上去,會不會遇上對方的大部隊?”
“不用擔心,對方跑不遠!”馬力胸有成竹地道:“他們都是有經驗的士兵,在一定的距離之內,他們追不上這幾個馬匪,便會回來的。不必管他們了,我們走吧,等一會兒他們就會跟上來。”
曹天賜嘴角上揚,似乎想要笑,卻又最終沒有笑出來,“佩服,佩服!”
那幾個馬匪,領頭一個,他是認得的,那是橫刀,曾經縱橫東胡的馬匪頭子之一。
這個小小的插曲沒有拖延車隊前進的腳步,在馬力的信心滿滿之中,他們重新出發。一柱香的功夫過去,遠處馬蹄聲響起,不是馬力希望中的那十個秦軍,出現在衆人視野之中的,仍然是那幾個馬匪。
馬力眼瞳收縮,曹天賜也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此時對面的馬匪只有五騎,經先前少了一個,他們提在手中的刀,還在向下滴着鮮血,將馬蹄邊的積雪染紅。
而十名秦軍卻一個也沒有回來,這豈不是說,對方只付出了一人的代價,便全殲了這十名秦軍。
“馬校尉!”曹天賜乾巴巴地叫了一聲。
馬力頓時惱羞成怒,曹天賜此時沉默也便罷了,但他一開口,不諦便是抽了馬車響亮的一個耳光。
“去二十個人,拿下他們的腦袋回來。”馬力兇狠地叫道。
二十名秦軍並沒有先前十名同伴的失陷而有些懼怕,反而顯得更激昂起來,一拉馬繮,便出列而去。
“馬校尉,敵人兇狠,我也派些兄弟們跟上去,以作後援吧。”曹天賜揮揮,喚過身邊一名騎兵,低聲說了幾句,那騎兵點點頭,拔也馬刀,厲聲喝道:“第一隊,隨我來。”
三十名徵東軍騎兵立即尾隨着那二十名秦軍而去。
看到這邊數十人氣勢洶洶奔襲而來,那頭馬匪一聲唿哨,轉身便逃,如同先前一樣,奔逃一陣之後,便又消失在衆人的視野之中。
“會不會有對方的大部隊藏在某個地方?”曹天賜忽然有些擔心起來,湊近馬力,問道。
“不可能,我們過來之前,已經偵測過這一帶,根本就沒有大批的馬匪,這裡離山南郡已經很近了,大規模的馬匪在這裡出現,完全就是在找死,而且曹將軍,你也是騎兵,如果有大規模的馬匪接近,你難道沒有感覺?”
“也是,也是。”曹天賜點點頭。
橫刀勒住了戰馬,冷冷地注視着向他迅速接近的秦軍,這個秦將蠻有趣的,居然還再來一次。看着尾隨着秦軍而來的徵東軍騎兵,他呵呵笑了起來,回顧左右,“你們說,呆會幹起來,這些秦軍是什麼表情?”
“死不瞑目。”身邊,另一個馬匪接口道。衆人都是大笑起來。
橫刀亦是大笑不已,笑得滿臉的橫肉抖動,“記住了,呆會打起來後,將那些馬匹也要截住,不能讓他們跑了,要是跑回去得戰馬數量不夠,那個秦將聰明一些的話,可就看出破綻了。”
“明白。”身邊的幾個馬匪異口同聲地吼道。
奔殺而來的二十名秦兵奇怪地看到前方的馬匪居然不逃了,他們竟然回過頭來,向着他們反殺過來,不過這正合他們的意思。
雙方迅速接近着,手中的刀槍舉起,凶氣迸露。
但攻擊卻首先來自後方。徵東軍也在怒吼,他們手中的馬刀高高舉起,突然之間加速,追上了前方的秦兵,手中馬刀落下,一蓬蓬鮮血噴濺而出。
橫刀笑得很得意。
正如先前那個馬匪所說的那樣,這些秦兵死不瞑目。戰鬥在幾個瞬息之間,便已經結束,二十名秦兵全軍覆滅。
三十名徵東軍士兵跳下馬來,與幾個馬匪熱情地擁抱,大聲的歡笑,然後他們迅速脫下了身上的徵東軍軍服,換上了橫刀帶來的服裝,轉眼之間,剛剛的徵東軍士兵便變成了馬匪。
“這個世界太瘋狂啊!”橫刀打量着新晉馬匪,“轉眼之間,兵便變匪了!”
衆人齊聲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