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燕被關在鄭宅後院的一間臥室之中,乍一看,這不像是一員武將的臥室,倒像是一個慣會享福的富家翁休養生息之所,各種佈置,極盡舒適之能事。實則上,這間宅子的確是保康縣一位富紳的別院,鄭爽被留下來協防保康,這位富紳爲了能攀上鄭爽這棵大樹,很是爽快地將這幢別院讓了出來,送給鄭爽居住。
鄭虎將賀蘭燕丟進這間臥室,在外面留上了兩名衛兵看守之後,便急着趕去向鄭爽報告,在他心中,這樣一位嬌怯怯,似乎已經被嚇破了膽的女子,只怕連逃跑的勇氣也不會有,即便有膽子逃跑,外頭那兩個雄糾糾氣昂昂的衛兵可也不是吃素的,對付一個小女子還不是手到擒來。
賀蘭燕站在房子中央,直到此時,心裡纔有了那麼一絲絲恐慌,畢竟,這是她第一次單獨出來執行一項任務,以前,她衝鋒陷陣,兇險自然遠勝現在,但那個時候,身邊有她的貼身侍衛蘇拉烏拉,有無數精悍的戰士,更重要的是,賀蘭燕參加的每一次戰鬥之中,在她的身邊,還有一個更加強壯的胸膛可以依靠,只要在他身邊,賀蘭燕從來不覺得自己會有什麼危險。
但現在,那個可以依靠的胸膛,只怕正懷抱軟玉溫香,盡享那新婚燕爾之樂,那些可以爲她去死的護衛勇士們,都遠在他方。
伸手抹了一把臉,將那險險兒掉下來的淚水硬生生地給捂了回去,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接下來她要面對的,不僅是關乎自己的生死,更關乎隨後而來的那千餘扶風將士的生死。事到如今,即便是收手也不可能了,就算是虎頭他們拿下不城門。隨後而來的公孫義唐明王義等人也會強攻保康城的。
因爲自己在這裡。
那麼,就必須殺掉鄭爽,讓整個河間郡兵羣龍無首。
細細地打量着房內,牆壁之上掛着一柄佩刀,這算是這屋裡頭唯一一件可以彰顯主人身份的東西了,賀蘭燕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走了過去,輕輕地取下佩刀,抽了出來,刀不錯。
外面傳來了重重的腳步聲。和鄭爽的大笑聲,門口的兩個衛士齊齊躬身迎接,賀蘭燕身子一震,佩刀出鞘,身子一閃,已是躲到了門後,屏息靜氣,當那鄭爽踏進門來的時候,迎接他的不是千嬌百媚的女人。而是凌厲至極的當頭一刀。
門被推開了一條縫隙,賀蘭燕手中的刀緩緩擡起。
“將軍,將軍!”外頭突然傳來了鄭虎的叫聲,好像遇見了什麼很急的事情。
“什麼事?你不知道我現在很忙嗎?”鄭爽大怒。要不是看着鄭虎一直很懂事,很勤勞的份上,剛剛便忍不住一腳踢過去了,現下他可是慾火焚身。直想找剛剛抓回來的那個美女發泄一翻。
“吳大人過來了,說有急事找將軍!”鄭虎道。
“說我現在沒空,讓他明天來找我!”鄭爽惱怒地道。
“可。可是吳大人說,他一定要現在見到鄭將軍,否則他就不走!”鄭虎期期艾艾地道:“吳大人現在就坐在客廳裡。”
鄭爽呸了一聲,“這個老匹夫,還得寸進尺了。”
說雖如此說,但吳慈安的面子還是要給的,更何況這傢伙現在就賴在那裡不走了,能有什麼大不了的事?鄭爽怒氣衝衝地砰的一聲關緊房門,大步向外走去。
“好好地守在這裡!”丟下一句話的鄭爽,急匆匆地向外走去,趕緊打發了吳慈安,回來好繼續自己的好事。
聽到鄭爽突然離去,賀蘭燕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這時她才發現,自己額上,臉上,手心中,盡是汗水,顯然,自己剛剛很緊張。
這樣是不行的,剛剛聽那鄭爽的腳步之聲沉穩,顯然並不是一個庸手,自己一身功夫,倒有大半在馬上,雙腳着地這種實打實的肉搏功夫可是差了一籌,而且自己畢竟是一個女子,力量之上,顯然是落了下風的,如果不能一擊奏效的話,只怕就要糟糕了。
在桌邊緩緩坐了下來,盯着那幽幽燃燒的燈蕊,賀蘭燕沉靜下來,仔細地想着接下來自己所做事情的任何一個關鍵點,虎頭的聲音在腦中響了起來。
怒氣衝衝的鄭爽快步走入了待客的小廳,保康的縣令吳慈安正焦急地候在哪裡,身旁竟然連一杯茶也沒有倒,整個小廳裡冷寒如冰,吳慈安不得不走來走去以取暖。
“吳縣令,吳大人,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你不休息難道我也不休息麼?難道你不知道爲了你的事,今天我在外面轉了一天麼?”鄭爽怒道。
吳慈安雙手一拱,“鄭將軍,打擾了,但此事古怪,恐怕內裡有情由,我不得不來見將軍。以防萬一。”
“什麼事,你快說吧!”鄭爽連坐都沒有坐下,只想快點打發了這個煞風景的老傢伙,好趕回去做自己的新郎倌。
“吳剛回來了!”吳慈安顯得很是有些心煩意亂。
“吳剛,那不是你侄子麼?”鄭爽心中更怒,“他回來了,你找我做什麼?”
吳慈安道:“鄭將軍,吳剛是回來了,但隨他而去的五百保康鄉民,可只回來了三百多人,還有一百多人無影無蹤了。”
“哦,還有這等事?”鄭爽也是一驚。“吳剛沒有去探查出了什麼事?”
“最先失蹤的是一個五十人的都,這五十人去巡查的是離保康最遠的一個村子,但一去便杳無音信,吳剛怕出事端,便又派了一個五十人的都去接應,但這一去,卻也是沒了任何消息,按說如果這個村子真有什麼事,這些縣兵,怎麼也應該派人回來報信的,但一直連個鬼影都沒有,吳剛有些害怕,便帶着剩下的三百多人回來了。”
鄭爽聽了此事,心中的慾火倒是涼了一些,沉吟了一下,“有沒有可能是大雪太大,封了路,他們回不來了?”
“不可能,他們所去的這個村子一直到保康縣城,都是平原,怎麼會有回不來一說,我是在擔心,是不是有草原上的那些匈奴人過來了,他們遭了這些匈奴人的毒手?”吳慈安憂心忡忡地道。
“這倒有可能!”鄭爽點點頭,“眼下草原之上一片稀亂,匈奴部族失去了管束,馬匪也多如牛毛,倒是真有可能有馬匪竄到了你所說的那個村子,你的那兩個都的縣兵,運氣不好,一頭撞了過去,那可真是凶多吉少了。”
“鄭將軍,還請你派出軍隊,前去接應啊!那裡不僅僅有這兩個都的士兵,還有整整一個村子成百上千的百姓啊!”吳慈安心中的疑惑被鄭爽點頭確認,心裡卻是更慌了。
“去救援?”鄭爽哧的一聲笑,“吳縣令,現在就算我大軍齊出到了那地,又有什麼用?你的那兩個都早就完了,那個村子裡的老百姓,此時要麼屍橫就地,要麼就成了那些蠻子的奴隸,這大雪漫天的,我又怎麼追得上他們?草原上的匈奴也好,馬匪也好,哪可是騎兵,我派得人多了,速度必然遲緩,只怕騎兵去的話,你也知道,我部就這麼一點騎兵,貿然出擊,只怕要落得與你那兩個都的縣兵一樣下場。”
“那,那就眼睜睜地看着那些馬匪在外肆掠麼?”吳慈官眉毛倒豎,“不能護佑一方,我枉爲保康父母官啊!”
鄭爽連連搖頭,“吳縣令,這匈奴人在邊境縣劫掠,既不是始於今日,也不會絕於今日,別說是你,就是換了天王老子來也是沒法子的,你只要守好這保康城就好了。外頭的,能保就保,不能保那也是他們命不好。如果真是匈奴馬賊,或許是因爲這大雪天,他們糧草無繼,無法度日,這才冒險出擊,搶了這一把,定然就退去了。倒也不會再去搶掠其它村子。既然事已至此,也是沒法子的事情。”
看着吳慈安還要糾纏的模樣,鄭爽連忙道:“明天,等明天天亮,我派人去瞧上一瞧,如何?你看這大晚上的,我總不能冒險派人出去,你說是不是?”
吳慈安嘆了一口氣,“那也只能如此了,鄭將軍,你說這些蠻子會不會來攻打保康?”
鄭爽哧的一聲笑,“吳縣令,你在這保康時日也不短了,你什麼時候看見匈奴人來打過縣城?以前都沒有,更何況現在匈奴人被秦人一通大殺,連王庭都被滅了,早已是一羣散沙,哪裡還聚集得起足夠的人手。放心地回去睡覺吧,他們沒那麼不開眼,四城城門,我都駐有重兵,他們就算來了,又能怎樣?踩在馬上爬上來?哈,只怕不夠吧!”
吳慈安不懂軍事,聽鄭爽這麼一番分析,心中倒是稍安,拱手道:“真是打擾將軍了,哪明天,能不能請將軍派出一隊人馬去探個究竟?”
“沒問題問題!明天我就派人去,讓鄭虎親自帶人去,怎麼樣?”鄭爽慨然應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