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郡城,是楚國除開國都郢城之外的最大的城市,也是楚國的最大的經濟中心,人口多達百萬以上的超大號城市,平常時期,這龐大的人口帶給江東郡城的是滾滾的財富,但在戰爭期間,過多的人口則會成爲沉重的負擔。
漢軍的進攻來得太過於突然,當漢人水師自大江之上乘風而來的時刻,江東郡上下都還沉浸在楚國對秦國的巨大勝利之中。現實與夢想的差距總是那麼遙不可及,碼頭之上隆隆的炮聲,擊碎了所有楚人的幻想,楚軍水師不堪一擊,大部分變成了碎片成來了漂浮在江面之上的殘渣,餘下的,基本上都成爲了漢人的俘虜。
江東郡城自然是堅固的,守衛郡城的兵力也是足夠的,不過漢人顯然並不準備一城一地的慢慢打過去,在其內河水師的幫助之下,沿大江兩岸,無處不是漢人的登陸地點,漢人分成了一股一股的小部隊在大江沿岸登陸之後,迅速向內推進,指揮這些士兵的將領顯然是這種打法的箇中好手,兵力在他手中或集或散,在極短的時間內,便將江東郡打得支離破碎,除開江東郡城之外,剩餘的地方,都被插上了漢國的黃龍旗。
更多的漢人軍隊涌來,越過江東郡,直接向着郢都方向突擊。
江東郡守溫莊的馬車從大街之上緩緩地駛過,悄悄地撩開馬車簾子,昔日繁華熱鬧的街道如今已是難覓蹤影,所有的店面都大門緊閉,倒是街面之上多出了一批又一批的難民叫花子,正涌擠在陽光之下,懶懶地曬着太陽。
城市裡的這樣的人正在越來越多。溫莊心裡很清楚,當這個危險的人羣聚集到一定數量的時候,最變必然發生質變,他們會成爲城市裡最大的隱患。
江東郡城足夠大,也足夠富有,平日裡的存糧自然也是不少的。但這一次,戰爭來得太過於突然,一個上百萬人口的大城市,每天要消耗的糧食是多大的一個恐怖數字。恐怕除了當家人溫莊和他的官府之外,外人還真是不清楚。太平時節,陸路上的馬車,水路上的貨船,每天都在絡驛不絕的將一袋袋的糧食運進這個繁華的都市。以補充消耗,但現在,卻是隻有出沒有進,哪怕城中從戰事一起之時,便開始糧食管制,倉庫也已經要見底兒了。
江東郡城至今仍然安然無恙,並不是因爲江東郡城當真牢不可破,雖然溫城手下有數萬軍隊,有充足的武器,但面對漢人時。這些都是根本不夠看的,不過讓溫莊意外的是,漢軍在輕而易舉地擊潰了水師之後,對於江東郡城只不過做了一次象徵性的攻擊,當然,江東郡城的反應也是極其迅速的,在江面上炮聲響起,警鐘長鳴的時候,江東郡城便迅速地關閉了城門,士兵們上城準備作戰。這使得在上岸之後輕騎而來的漢軍無功而返。
似乎是得到了來自上面的授意,漢軍對於江東郡城的攻擊淺嘗即止,稍加試探之後便沒有再行攻擊,只是將江東郡城給困住了。
再沒有一顆糧食能流入江東郡城。但消息倒是源源不絕的從城外傳來,似乎漢人並不在乎城內的人知道外頭的消息,不過傳來的,都是讓溫莊鬱悶的壞得不能再壞的消息。
沒有打江東郡城的漢軍,卻沒有放過江東郡其它的府縣,在其水師的幫助之下。漢軍隨處都可以登陸,如今的江東郡,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個郡城還在附隅頑抗。
最重要的是,要沒糧了。
一個上百萬人口的大城市,一旦沒糧,將會是一種什麼樣的狀況,溫莊都不敢去想象。今天他出來,是去拜見江東郡內幾個大豪,這些人富甲天下,府中的存糧足以讓江東郡再撐一段時間。
以往,這些人如果要見自己,那還得看自己的心情,現在,卻要倒過來了。溫莊心中五味雜陳。
守備將軍田上源曾經建議自己乾脆找個藉口將這些爲富不仁的傢伙一股腦地抓了起來,所有的糧食充公,這樣又利索,又幹淨。可溫莊很清楚,如果真這樣做的話,只怕江東郡城立馬就得亂起來。
江東郡城是個商業化極度發達的城市,這裡的商人們勢力極大,田上源這位從郢城調來不久的將軍,只怕連麾下將領們那綜錯複雜的關係都還沒有摸清楚,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高級將領們調來調去,但那些中下級將領卻是江東郡土生土長的人,溫莊可以肯定,如果自己下達了這樣的命令,只怕下一刻,城裡的軍隊立馬便得亂起來。
再者說了,江東郡城作爲商業城市,居民大都是商人,如果今日你抓了這些大戶,其它人會不會擔心,等將大戶吃光了,就輪到他們了?
“郡守!”留園之外,一位青衣小帽的年輕人恭敬地扶着車轅之上的溫莊下了馬車,“家主與各位老爺們都在問心閣中恭候您的大駕。”
溫莊身邊的親衛隊長怒形於色,郡守親自來拜訪這些商人已經給了他們極大的面子了,現在居然只派了一個下人來迎接郡守,莫非真以爲郡守不敢殺他們嗎?
相對於衛士的憤怒,溫莊此刻倒是很平靜,初一都做了,還怕十五嗎?商人,最是現實不過,以前他們要求着自己,自然是巴結討好,可如今卻是轉換過來了,是自己得去求着他們了。
一路無話,隨着這個青衣小帽的青年走到問心閣之外,內裡卻是熱鬧得很,這讓溫莊有些詫異,他只是請了五位影響力最大也最富足的老闆,怎麼聽着裡面,居然有數十人之多的樣子?
探詢的目光掃一眼身邊的這位青年,那青年卻也是個伶俐的角色,一見溫莊的神色,立馬微笑解釋道:“郡守,是這樣的,家主對於郡守的意思是清楚的,只不過家主覺得這樣大的事情,自然是人多力量大,所以便越俎代庖,又多請了許多有實力的老闆過來,大家一齊商議。”
溫莊哼了一聲,皮笑肉不笑地道:“喬老闆還真是替本郡守着想啊。”
“能爲郡守大人效力,原本就是我們喬家的榮幸。”年輕人躬身,諂笑着道。
溫莊拂袖走過這個年輕人,徑直向內裡走去,他身後的親衛隊長氣不過,在走過這位年輕人時,故意一側肩膀,一下子撞在這位年青人的胸前,這傢伙當即嘶嘶地吸着涼氣,連退了幾步,臉色都白了。
讓你出言不遜,先給點苦頭你瞧瞧。親衛隊長斜睨了對方一眼,冷笑着跟在溫莊身後走進了問心閣。
“見過郡守!”看見溫莊踏進閣內,吵吵嚷嚷的閣內立是便安靜了下來,以一個形態儒雅的五旬老者爲首,衆人齊齊抱拳躬身。
“大家夥兒不必多禮了!”溫莊擺擺手,冷眼看着衆人,打眼兒一瞧,只怕這江東郡城之中有點名氣的人都在這兒了,這是擺明着要與自己打擂臺麼?、
“喬老闆,難得你爲江東郡的事兒這麼上心,居然替本郡守邀請了這麼多的賢達之士,本郡守可真得謝謝你呢!”溫莊冷冷地道。
“大人請上座!”喬善微笑着請溫莊上座,“喬某是江東郡土生土長之人,爲江東郡作點事情,那是本份,當不得大人如此誇讚。難得大人看重我們這些商人,今日喬某也是略備薄酒,以謝大人的看重。”
溫莊坐在上席,看着面前案几之上琳琅滿目的珍餚,卻是哼了一聲:“外面餓殍遍地,百萬江東郡人朝不保夕,這頓飯我卻是吃不下去。”
喬善哈哈一笑,“郡守,您請我們來的意思我都明白,無非是要我們拿出家中的屯糧來應付這一次的危機,說句實話,今天我邀來的人,家中的確都有存糧。大傢伙給溫郡守說一說,各人家中都有多少存糧吧,不必隱瞞,有多少便是多少。”
一個接着一個的商人老闆富紳們站了起來,從他們嘴裡吐出來的爲數字讓溫莊又驚又喜,喜得是他沒有想到這些人的屯糧有如此之多,驚得是,喬善這些人如此做派,自然不會是那麼簡單的舉動,想讓他們將糧食吐出來,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大人也都聽到了,我們在這裡的所有人的家底,都如實告知郡守大人了,讓我們拿出來也沒有問題,但在座的各位卻託我喬某人想問郡守一聲,這些糧食能讓江東郡城撐多少天?”
溫莊沉吟着道:“節省一些,十天半個月總是能支撐的。”
“好,那就打寬一些,二十天吧,我想問郡守,二十天後怎麼辦?”喬善盯着溫莊,冷冷地問,“那時候的我們,可再也拿不出一粒糧食了。”
“二十天時間,足夠大王,首輔,屈大將軍派出援軍來了。”溫莊盯着喬善道:“江東郡是楚國財富重地,朝廷絕不會任由漢人輕易奪取這裡。”
“郡守,只怕這有些一廂情願了吧!”喬善搖頭道,“難道郡守還不如我們這些商人的消息靈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