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雖然破破亂亂,但這一晚上,高遠睡得特別踏實,因爲這裡,是他的家.
凌晨時分,高遠習慣性地準備醒來,從牀上爬起來,走到院子中,去年安裝的那些器械都還完好,精神抖擻地練習了約一個時辰,滿頭大汗地從器械之上下來,走回前院,經過廚房的時候,卻發現葉菁兒已經在那裡,正在聚集會神地準備着早點,她低着頭,做得是那樣的專心,以致於高遠在窗外看了她半晌,她居然都沒有發現.看着葉菁兒的鼻尖之上,一滴晶瑩的汗珠掉了下來,高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悄然離開了廚房,走到雜屋裡,尋了斧頭和其它一些工具,走向了大門的所在.
大門被東胡兵野蠻地砸破了,如果昨天不是高遠在家,葉氏是斷然不敢睡的.
走到門邊,高遠蹲下來,開始叮叮咚咚地修理起大門,想將大門做得跟以前一樣漂亮,他是沒這份兒功力的,只能修修補補,現在扶風城中人手緊張,一時之間,卻是難以找到工匠來修理大門,先將就着用幾天,等過了這一段時間,緩過勁來,再找熟練的工匠來重修大門.
前前後後花了大半個時辰,高遠將大門重新修好,想着家裡幾乎就沒有一扇完好的門了,提着斧頭,高遠決定將家裡所有的門都重修一遍.自己在家裡呆不長,自己走後,總得讓葉菁兒她們能在晚上睡上安生覺.
提着斧頭剛剛走了幾步,感到有一束目光正注視着自己,他側轉身子,便看見葉菁兒正立在大堂門口,正含情脈脈地看着他.
"大哥,呆會兒再做吧,早點已經做好了."
"好,吃了再幹,要將所有的門窗修好,起碼得幹一天!"高遠笑道,"菁兒,早上做了什麼好吃的?"
"都是你喜歡吃的."葉菁兒笑道.
"伯母和楓兒呢?"走到大堂內,卻沒有看到葉氏和葉楓.
"娘這幾天太累了,我和楓兒還能眯一會兒,娘卻是一直瞪着眼睛,不睡還好,這一睡下去,卻是感到精疲力竭了,我去問了,娘說不吃了.楓兒一直貪牀,沒有娘逼着他起來,他纔不會這麼早爬起來呢!"葉菁兒笑道.
大堂之中,葉菁兒早就打好了熱氣騰騰的洗臉水,擦了一把臉,坐到桌邊,葉菁兒已是快手快腳地將早點端了上來,看着大大小小七八個盤子,高遠咋舌道:"天,你怎麼做了這麼多,這是把我當豬養麼?"
葉菁兒格格地笑了起來,"都是你愛吃的,你在家裡只能呆今天一天,便又要走了,也沒有多少機會給你做早飯,素性便一樣做一點,吃不完不要緊,反正現在咱們也不缺錢是吧?"
高遠大笑起來,”好,好,我一定努力,將這些全部吃完,不辜負你起這麼早爲我做早飯.不過菁兒,以後可不需要做這麼多,你可是要給我做一輩子早點的,這麼做,太費錢了.一天一樣足夠了."
"誰要給你做一輩子早點!"葉菁兒羞得紅了臉,"說話就沒個正經."
高遠壓低了聲音,"你娘不在跟前,還不許我說幾句啊!"
"不許!"葉菁兒大羞.
看着葉菁兒的模樣,高遠不由心神盪漾,張開雙手,"來,菁兒,給我親一口."
"纔不!"葉菁兒看着高遠似乎有站起來強來的架式,一下子跳起來,格格笑着,裙襬飛揚,飛也似的逃離了廳堂,"我去看看湯做好了沒有?"
看着葉菁兒逃離的身影,高遠嘆口氣坐了下來,"什麼都好,就是太害羞了一些,有什麼嘛?又不是沒有親過."
幸福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在扶風城呆了兩夜一天,高遠再也沒有出門,修好了家裡所有的門窗,再將廢墟清理出去,剩下的時間幾乎全都用來陪葉菁兒了,要是沒有葉楓這個小尾巴始終跟在身後,那就更完美了,也不知是不是葉氏的授意,葉楓一直吊在高遠的身後,讓他幾乎沒有再找到與葉菁兒單獨獨處的機會.
回到扶風的第三天,天還沒有亮,高遠已是從牀上爬了起來,悄悄地走到葉菁兒的臥室窗前,靜然凝視了那間自己自己爬了無數回的小窗一小會兒,轉身毅然地走出了大門.
大門這外,已經停了一輛馬車,受傷的曹天成坐在馬車的軒轅之上,等在哪裡,馬車的旁邊,還有一匹空着的戰馬.
"兵曹!"曹天成向他行了一禮,低聲叫道.
"天成,我們走吧!"翻身上了戰馬,"你還行吧,能自己趕車?"
"沒事,我只是腿受了傷,手又沒事兒!"曹天成笑道.
高遠點點頭,馬蹄敲擊着青石板,兩人在稀疏的點點星光之下,漸漸遠去.
居里關外,熱鬧非凡,在軍營宿舍的不遠處,已經用一些樹杆搭起了一個簡陋的柵欄,柵欄之中,關了不少的牛羊,那是從胡圖大營之中趕回來的戰利品,柵欄之外,可以看到不少被解救出來的奴隸正在忙碌着.關牆之上,身着青色軍服的士兵持槍而立,看來已經有一些士兵從胡圖老營返回來了.
看着熱鬧的居里關,曹天成慨然道:"兵曹,去年你對我說,會給我報仇的,說實話,那時候,我心裡其實是不信的,以我們的實力,我認爲根本無法撼動對手,這仇,我以爲一輩子也報不了了,想不到,還不到半年,兵曹就兌現了給我的承諾,滅了胡圖部,給我曹天成報了仇,天成也沒有什麼別的感謝的話,反正這一輩子就交給兵曹了,只要兵曹不嫌我老,嫌我沒用,曹天成就是你身邊的一條狗,就是趕,也趕不走我的."
"老曹這是說什麼話來,咱們可是兄弟!"高遠笑道:"天成,跟我說實話,你想過沒有你的女兒和兒子都還活着?"
"想過,可是又不敢想,希望大便會失望大啊,不想,日子反而會更好過一些."曹天成搖頭道.
"所以這一次我們打下了胡圖老營,見到了我,你也不問,就是怕聽到不想聽到的消息麼?"高遠看着曹天成,"天成,你倒真是能忍."
"如果有好消息,兵曹自然會跟我說,兵曹不說,我便不會問."曹天成低下頭,"不敢瞞兵曹,這兩天,我哭了好幾次,兵曹沒有說,那自然是沒有希望了."
高遠聳聳肩,想不到自己一時的念頭,竟然害得曹天成又哭了幾場.看着曹天成,他笑了起來,"哪麼天成,你現在問我吧!"
曹天成瞪着眼睛,看着高遠,"兵曹,你什麼意思?"
"我說,你現在可以問我了."高遠臉上笑意盈盈.
曹天成眼睛起瞪越大,看着高遠,臉上的肌肉都抽搐了起來,半晌,才艱難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問道:"兵曹,我那一兒一女可還在?" wωw .тt kǎn .C〇
"在!"高遠重重地點點頭,"我們在胡圖大營找到了你的兒子天賜與女兒憐兒,他們都還好."
啊!曹天成突然仰天長嘯,瘋狂地對天狂吼起來,高遠靜靜地立在一邊,看着曹天成盡情地宣泄着自己壓抑多時的情緒.
"走吧,咱們去居里關,我想孫曉他們會在第一時間將天賜與憐兒護送回居里關來的,因爲他們知道,你會在戰後回到居里關來,他們也一定想讓你在第一時間看到他們姐弟兩個."高遠拍拍他的肩.
曹天成揚起了馬鞭,"駕!"他重重地一鞭擊在拖車的馬匹股上,馬兒長嘶一聲,奮力揚起四蹄,向着居里關猛衝過去.
一馬一車,早已驚動了居里關上警戒的士兵,看清了馬上的騎士,士兵當即便歡呼起來,"兵曹回來了,兵曹回來了!"
步兵帶着一羣士兵從軍營的宿舍涌了出來,在軍營的背後,搭了不少的草棚,此時,亦不斷地有人涌出來,卻是那些被解救出來的奴隸.
"兵曹!"步兵先向高遠行了一個軍禮,轉頭看着車轅之上的曹天成,"天成,你怎麼受傷了?"他搶上一步,扶着曹天成的臂膀,將他架下了馬車,"天成,好消息你都知道了吧?"
曹天成的眼睛在人羣之中不停地掃射着,卻沒有回答步兵的話.
"爹!"
"侈!"
人羣之中,傳來兩聲淒厲的叫聲,人羣分開,曹憐兒牽着曹天賜的手,呆呆地看着曹天成,眼中淚水長流.
"兒啊!"曹天成大叫一聲,摔開了步兵的手,向前跑去,竟然忘了自己腿上的傷,腿剛一落地,已是一陣劇痛,撲嗵一聲摔倒在地上.
曹憐兒和曹天賜搶了上來,雙雙跪在地上,扶起了曹天成,曹天成坐在地上,一手抱着一個,三人相擁在一起,放聲大哭起來.
人羣之中,也傳來了哭泣之聲,曹天成是幸運的,雖然他失去了妻子,但一兒一女卻倖存下來,在這些奴隸之中,更多的卻是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孑然一人,看着別人一家團聚,想起自己的遭遇,怎不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