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夫人聲聲泣血,高遠卻是聽得垂下頭,心裡頭五味雜陣。
“怎麼啦,高遠,你是不是很爲難,也是,你連着打了這麼長時間的仗,手下肯定損失嚴重,這個時候,我還要求你派人千里迢迢護送我去超兒哪裡,實在是有些不合情理,不過高遠,我實在無法再在這裡呆下去了。”路夫人淚水漣連。
“不,不是的,不是因爲這個!”高遠有些慌亂地搖搖頭,“伯母,不是這樣的,你放心,你要去路超大兄哪裡,我自然會派人護送您過去。這個,您完全可以放心。”
“那我就先謝謝你了。”路夫人強撐着道。
“伯母,從這裡到路超大兄那裡,千里迢迢,加上您又急着要走,這時節又天寒地凍的,你真想走的話,那也得將身體養得好好的,像您現在這樣,只怕,只怕撐到那大兄那裡,就要倒下了。所以還是請您這段時間一定要將身子養好纔是。”
“你放心,這個我省的。可憐你路叔叔已經快要五年沒有見過你大兄了,我一定會好好的活着,替你路伯母好好地看着你路超大兄的。”說着說着,路夫人又失聲痛哭了起來。
“伯母,剛剛您還說要保重身子,養好身子,怎麼又哭起來了!”高遠不安地道。
“不哭了,不哭了。”路夫人點着頭,擦乾淨眼淚,“我還有你,還有你大兄,你叔叔看到你們現在一個比一個有出息,便是在九泉之下亦會安尉的。”
高遠站了起來,“伯母,您這段時間好好將養身子,有什麼需要就讓路斌路管家去找我,我不在的話,就找步兵或者曹天賜,您和路管家也認識他們兩個。”
步兵與曹天賜向前一步,躬身爲禮。
路夫人微微點頭。
高遠後退了一步,“伯母,我還有事要辦,便先告辭了。”
“你去忙你的吧,我這兒,你不要擔心。”
“伯母保重!”向路夫人再行了一禮,高遠一個轉身,急急的逃也似的離開了路夫人的房間。
看着高遠匆匆的腳步,步兵與曹天賜詫異的對視了一眼,趕緊跟了上去。
高遠急步如飛,路斌兩條老寒腿,那裡趕得上,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高遠一會兒便消失在路府的大門口,旋即便聽到了急驟的騎蹄之聲。
曹天賜與步兵追上高遠的時候,卻看到他正策馬呆立在街道的拐角之處,眼光看着面前的那堵的牆,而那堵牆擋着的,正是他看向路府那大宅院的眼光。
“將軍,您怎麼啦?”步兵低聲問道。
高遠突然擡手,啪啪兩聲,扇了自己兩個耳光,讓步兵與曹天賜都是大吃了一驚。
“將軍,您怎麼啦?”
“將軍,你幹什麼?”
高遠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我他媽的現在越來越不像是一個人了,我就是一個混蛋。路叔叔,路伯母一直就拿我當兒子一般的看着,養着,現在,我卻要利用他們,要算計他們,步兵,天賜,你說,我還算是一個人嗎?”
步兵覺默了片刻,“將軍,您不是爲了您自己。老話說得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要想您麾下這萬千上萬的子民過得好,過得安生,有些事情,即便是違備良心,那也是得去做的。你可能會對不起路將軍一家,但您去對得起遼西這千千萬萬的子民啊。”
嘆了一口氣:“天賜,路伯母去天南郡找路超的事情,前期的工作你先做起來,過兩天,我就回去了,你把伯母的行程先拖一拖,等我的消息,但不要讓伯母察覺出什麼問題。”
曹天賜點點頭,“我明白了,將軍,等您那裡來了消息之後,我再陪着路夫人啓程。”
“就這樣吧,等到了積石城,我們再會合吧,那裡候,該做的準備工作也差不多都準備好了。”高遠一振馬繮,緩緩向前走去,曹天賜與步兵想要跟上,高遠卻回過頭來,“離我遠一點,我想一個人走一走。”
數天之後,在一片風雪交加之中,原扶風縣令鄭均趕到了遼西城,他將就任遼西郡長史一職,負責民政,而葉重出任遼西城守備將軍,負責武事,一文一武就此搭上了班子,而下頭的官吏,暫時卻是各安其職,將遼西郡上上下下理順,那就是鄭均與葉重兩人的事了。掛着遼西郡守之職的高遠,在鄭均進城的當天,便離開了遼西城,步兵與賀蘭雄統率的騎兵也隨即離去,遼西城中,留下的軍力,卻是隨着鄭均一齊到遼西的一千兵力。這便是高遠給葉重的本錢,他將以這一千兵力爲基礎,整編城內的兩萬縣兵,去劣存精,加強訓練,當然,本着高遠治軍的慣例,鐵泫和丁渭,這兩個出身高遠親衛統領的將領,此次到遼西城的身份,卻是這兩營步卒的指揮,從此以後,他們將在葉重的麾下征戰。
而葉真則從積石城揮兵進入河間郡,唐明,王義兩個在河間郡呆了不短時間的年輕將領已是老馬失途,當大軍經過保康,直入營口的時候,河間郡郡守嚴聖浩的心,比這寒冷徹骨的數九寒冬還要更冷上幾分。
唯有應該進駐牛欄山大營,防備東胡入侵的步兵,賀蘭雄的騎兵隊伍,卻並沒有抵達扶風,而是回到了積石城,偌大的牛欄山大營,卻是隻有孟衝領着三千步卒進駐,而一直在積石城的白羽程的斥候營,卻在這個冬天消失得無影無蹤,除了極少數的幾個人,誰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漫天風雪之中,高遠與蔣家權並轡行走在被積雪厚厚掩蓋的大路之上。雖然還在路上,但隨着兩人的商議,一條條軍令便由一個個信使攜帶着,快馬奔向各個方向。
剛剛從東胡戰場之上歸來,又擊敗了檀鋒周玉的常備軍,迫使他們簽定城下之盟的徵東軍,沒有絲毫停歇,便又開始了他們新的征程,一個個領到軍令奔赴不同目的的將領們,殊不知他們的最高首腦此時正在策劃的事情,卻是事關他們今後數年,能不能安安穩穩地在他們的地盤上發展的大計。
因爲風雪的肆虐,快馬奔馳,只要數天的功夫便能從扶風抵達積石城的路程,高遠與蔣家權一行人,卻足足走了近十天,一路的辛苦跋涉,高遠身子強壯,儘可抵受得住,當他們踏進積石城的城門的時候,高遠抖落了一身的積雪,亦然神彩奕奕,沒事兒人一般,但年紀已大的蔣家權可就不行了,疲態盡顯,只不過他的一雙眼睛,閃爍的卻是興奮的光芒。
“高將軍,下官可是頂不住了,這便要回去,睡上他一天一夜才行。”笑着衝高遠拱手,蔣家權道。
“長史辛苦了,長史儘可去休息,吳凱如今將生意交給了他的兩個兒子,自己專心做官,卻也做得有模有樣。這積石城我看他管理得很好嘛!”高遠笑道。
“他這人,如果專心去做某一件事情,卻是有一股狠勁,卻將他做到最好,而且吳大人是個生意精,將這做生意的手腕用在做官上,卻也是無往而不利。如今這積石城城守府上上下下,對他可是服氣得很,如臂使指,渾然如意。”蔣家權也不吝於誇獎吳凱。
如今本是冬季,是傳統的貓冬的日子,牧民們儲備了足夠的牲畜的草料,不用放牧,而田地都被大雪覆蓋,農民也無可耕作,原本應當冷靜的積石城,現在卻是熱熱鬧鬧,因爲檀鋒周玉來攻,而被意外打斷的建城工作,又開始轟轟烈烈的動工,城內,一間間房屋,一條條大路,正在以極快的速度被建成.
率先建成的各類工坊,煙囪之中正冒着濃濃的煙霧,隨然風不小,卻仍是無法吹散那持續不斷升起的濃煙.
在城內做零工,也工錢可拿,在工坊裡當小工,零工,也都有工錢可拿,最不濟的,也能混個一日兩餐,一稀一干,間天還有肉食,這個冬天,積石城裡的男人們,竟是沒有一個藏在自己的家裡吹牛打屁,喝酒上炕,而是憋足了勁的幹着活兒,誰不想多掙點錢過一個肥年呢!特別是這場大戰過後,倖存下來的人,對眼前的生活,可是加倍的珍惜.
便是婦女們,也沒有閒着,家裡積存下來的奶,要製成奶酪,奶幹,這些東西自有用不完的話,徵東軍也會收購,便於攜帶而又熱量極高,營養豐富的這些東西,如今已經成了徵東軍必備的軍需物資.沒有這門手藝的中原婦女們,卻也有一雙巧手,他們從牧民那裡買來羊毛,架起紡車,紡線織布,城內第一家這樣的工坊,竟然是堂堂的將軍夫人葉菁兒親自設立的,每天葉菁兒都會帶着自己的貼身丫頭來到工坊,與招募來的婦女們一齊紡線.
如果說先前的將軍夫人葉菁兒對於所有積石城的百姓來說,僅僅限於他與將軍高遠的那一段傳奇的愛情故事的話,但經歷了那一夜的血戰,那個在城樓之上,揮動瘦弱的雙臂,用力擂動戰鼓的白衣女子,如今卻在積石城百姓的心中栩栩如生.現在跟着她一齊勞作的婦女,不少人就跟隨着葉菁兒在那一夜上過城,作過戰,也許她們僅僅只是扔出了一塊石頭或者只是吶喊了幾聲,但也足以讓她們感到無比驕傲.
剛剛歸來的高遠,自然還不清楚葉菁兒的變化,所以當她看到得到消息從工坊匆匆趕回來的葉菁兒,看着她衣裙上沾滿了細碎的羊毛的時候,不由有些傻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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