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楊總和傳說中的一樣，對各種創意的接受度非常高。
園長剛剛還稍有不安的情緒穩定了下來，先打了一劑預防針：“楊總，您放心，不是什麼特別顛覆性的事情。”
那還挺可惜的……
不過也正常，要是誰一開始上來就扯個讓旅客和動物在野生環境來一場大逃殺之類的“創意”，也不太可能被接受。
“沒事，你說吧。”楊若謙點了點頭。
園長撓了撓頭，說道：“楊總，您其實知道，大多數未馴化的動物表演，對動物本身而言都是一種極大的傷害吧？”
果然扯到這個問題了！
不愧是老一輩動物愛好者，不愧是千挑萬選找來的精英，連藉口都提前幫楊總說了！
否則自己這麼大一個娛樂圈大老闆，主動跟員工說什麼動物表演要人性化之類的東西……總感覺有點怪怪的。
這種畫面，應該出現在一個陰森森的辦公室裡，一位充滿夢想的員工拿着一份十分理想化的報告，站在滿臉冷漠的大老闆面前慷慨陳詞。
而大老闆則各種出言刁難……
楊若謙想了想自己從各種電影和電視劇上學到的劇情，控制自己不笑出聲來，沉聲問道：“你的意思呢？”
“楊總，您放心，我肯定不會讓動物園變成慈善機構的。”見大老闆沒有明確表示出態度，園長連忙解釋道，“只是我想使用一些更柔和的方式……而且，從成本角度考慮，被長期強迫，情緒低落的動物，哪怕被圈養起來好吃好喝，壽命同樣不會有多長。”
“動物一旦死亡，又需要花錢買進新的動物，這一來一回，成本也挺高的。”
“而且，有些動物如果情緒異常，很容易出現傷害飼養員的情況，那個時候無論是對動物園的聲望還是對集團的聲望，應該都有不小的打擊……”
“……”
園長侃侃而談，向楊總痛陳利弊。
楊若謙覺得差不多了，理由夠充分了，於是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那就按你說的來吧……還有其他什麼想法嗎？”
園長其實還有很多話要說，卻沒想到大老闆竟然答應的這麼快。
“啊，沒，沒有了，這樣就足夠了。”
楊若謙嘆了口氣，招呼園長坐下，語重心長的說道：“看你的樣子，你還沒有完全擺脫上一份工作對你的影響，也沒怎麼適應巋光集團的工作環境。”
“當然，這不是你的責任……畢竟你從入職到現在都沒到公司總部去過一次。”
“我再重申一遍，在我們公司，最需要的就是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和創造力。只是減少一部份動物表演，叫什麼創意呢？這樣的改變，和其他普通的野生動物園又有什麼本質的區別？”
園長：“啊？”
一開始園長覺得以盈利爲主要目的的公司老闆能答應他剛纔說的那些東西都十分艱難，他都做好了被訓斥，做好了退好幾步的準備。
結果對面不但一口答應，還嫌自己做的變動不夠大？
動物園也不是什麼稀奇的東西，各種成功的盈利模式早就有了定式，不怎麼需要改變了。
看着新員工懵逼的樣子，楊若謙又嘆了口氣：“創新創新，就是無中生有，而不是在原本的基礎上縫縫補補。你的想法不錯，但是整體思路並不好。”
基本沒怎麼進過傳統職場，對辦公室認知僅限於電影和電視劇的園長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連忙小心翼翼的問道：“楊總，那您對動物園有什麼建設性的意見嗎？”
楊若謙說道：“你只想到了要把動物表演的烈度降低，以節目效果降低的方式達成你的目的，卻沒想過會不會有這麼一種可能……我們能通過其他的方式，直接提高節目效果？”
“你是一個很精明的開鎖匠，你遇到了一把很精密的，怎麼解都解不開的鎖，可你卻沒發現，這把鎖鎖着的只是一扇破木門……你最應該做的，不是窮盡辦法去撬鎖，而是直接擡起一腳把這木門給踹開。”
這個比喻很生動很形象，也就是說，動物園可以通過其他辦法提高對旅客的吸引力，而不是非要一頭紮在動物表演上面？
園長輕輕點頭——在各種動物的專業知識方面，楊若謙肯定不如他，可在如何讓動物園商業化的問題上，他就遠遠不如楊若謙了。
楊若謙笑道：“有的時候，想問題可以稍微多想一層。普通的動物表演，是旅客在看臺上，觀看臺上的動物表演，對吧？”
完全不知道楊總要表達什麼的園長只能木木的點了點頭：“是的……”
“那我們可以在原來的基礎上，多套一層。”楊若謙說道，“這也是一種思維模式，在原來模式的基礎上套一層，或許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園長依舊聽得一頭霧水：“楊總，您可以詳細說一說嗎？”
其實並不是楊若謙想故意當謎語人，主要是一些比較離譜的事情，說出來之前如果不鋪墊鋪墊，別人是很難接受的。
見鋪墊的差不多，園長人也被搞暈了，楊若謙這才徐徐道來：“我們可以讓動物在觀衆席上，看舞臺上的人類表演，然後再另設一個觀衆席，讓旅客在上面觀看這一幕。這就叫反轉之後再套一層娃，明白了嗎？”
讓人表演，讓動物觀看……同時讓旅客在另外的觀衆席上觀看這一幕？！
動物園的工作人員在舞臺上賣力的表演，動物們被強行按在觀衆臺上看他們表演，而旅客們則坐在動物旁邊，和他們一起觀看錶演，同時觀看觀看錶演的動物……
這個畫面實在抽象的讓人有點難以想象啊！
還真就是那個多重套娃！
楊總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才能想出這麼抽象的東西？
園長覺得自己的精神有些錯亂，但還是想到了一個比較重要的事情：“楊總，讓動物園的員工們上臺表演，這，這好嗎？”
會不會有工作人員抗議？
楊若謙自然聽懂了園長的意思，他淡淡說道：“你可以再看一下工作人員的基礎工資待遇，看看獎金，再想一想這個問題。”
就這個待遇，這個工作強度，別說抗議了，有多少人想搶這個崗位都搶不到？
園長想了想自己籤合同的那筆數字，立刻恍然大悟：“我完全明白了，楊總！”“不錯。”楊若謙又點了點頭，“那我們接着來說動物園的創意，我們總是侷限在一個誤區裡面……創意，就非要是在內容上的創新嗎？就不能在別的地方搞點創新嗎？”
“別，別的地方？”園長竭盡全力想要跟上大老闆的思維，小心翼翼的說道，“您的意思，是讓我們在飲食方面給旅客帶來不一樣的體驗？”
楊若謙搖搖頭：“不，是在時間方面。”
覺得自己完全是個萌新的園長：“時，時間？”
“對，時間。”楊若謙覺得自己靈感創意源源不斷，“一般而言，動物園都是在白天開放的沒錯吧。”
已經意識到大老闆要說什麼的園長深吸一口氣，說道：“沒錯楊總。”
“那我們爲什麼不反其道而行之，搞一個半夜時間段開放的活動呢？”楊若謙說道，“我們動物園完全可以推出一個定期活動，在晚間凌晨時間段開放售票。”
“有這麼多的動物是夜行俠，在野生動物園裡的夜晚，動物們的表現和白天又會有什麼不同？”
“在陰森的環境裡，會感受到那種白天感受不到的，身臨其境的感覺……這多爽？這多有體驗感？票不得直接賣光？”
白天去看動物園，不過就是去看一羣關在籠子裡的生物而已。
哪怕是野生動物園，號稱可以和動物零距離接觸，旅客們也是坐在由金屬包裹的車上，再兇猛的猛獸也沒辦法造成傷害——只要旅客別自己想不開打開車門下車就行。
但如果放在晚上，就沒那麼簡單了。
首先，出於安全考慮，夜黑風高的肯定不能讓旅客坐自己的車進野生動物園，否則一旦汽車因爲視野問題拋錨，事情就很可能會鬧大。
所以必須要讓最熟悉道路，最專業的工作人員駕駛着特製的車輛，於夜晚遊蕩在野生動物園裡。
而這特製的車輛，就可以專門設計的沒安全感一點。
讓旅客感受一下什麼叫做如履薄冰，什麼叫做真正的代入感。
“夜，夜晚開放動物園？這，這種時間段，真的會有旅客買票嗎？而且動物園也需要時間進行清理，有不方便對外展示的時間，如果全天24小時開放，很多事情就沒辦法做了。”
“並不是讓動物園真的24小時開放。”楊若謙解釋道，“而是做一個類似活動的項目，幾天一次，一週一次或者半個月一次……具體怎麼樣，看你園區的安排就行了。”
就算半年開一次，相關的夜視設備、相關的專屬遊覽車、相關的各種配套和其他必要的東西也必須買全買齊。
這筆設備的購置費用和維護費用纔是楊若謙的主要目的。
他還希望夜間遊覽活動開的越少越好——開的多了，那票賣的不就更多嗎？
“我，我明白了。”園長恍惚的點了點頭。
在迎接楊總之前，他覺得自己說的那些會讓一個老闆比較難以接受。
迎接楊總之後，他才發現和眼前這個人比起來，自己實在是太保守了。
“明白了就按着我說的去安排吧。”楊若謙看了眼時間，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才叫創意，明白了嗎？如果以後你還有什麼想法，就先問問自己，這個想法的創意夠不夠。”
“楊總，我明白了……”
離開動物園，回到車上的楊若謙對自己的臨時想出來的這兩個創意非常滿意。
嗯……別的動物園都是在動物表演裡面選取表演的最好的那隻動物作爲明星，那自己這邊就反過來，在觀衆席裡面挑選觀看人類表演最入戲最認真的動物，讓它作爲明星！
這種抽象的動物園，應該就不會有多少旅客了吧？
楊若謙不是不知道過於特立獨行可能會帶來更多的流量，只是動物園和一般的項目不同，類似這種項目面對的一般是帶着孩子的家庭，沒有孩子的情況下，一般很少有人會把逛動物園當成度假的首選目標。
現在這些家長，捨得讓孩子看這種抽象的東西？
讓自己孩子和動物一起看舞臺上的表演？
現在的家長難道還能讓自家孩子熬一個大夜，然後坐一個看起來就不太安全的遊覽車，黑燈瞎火的到野生動物園冒險？
夜晚開的項目，能有人來纔有鬼了。
到了公司之後，楊若謙立刻把齊慕叫了過來，把剛剛在動物園發生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想法簡單的說了一遍。
已經習慣的秘書小姐情緒比較穩定，她點了點頭：“楊總的創意很讓人印象深刻……您對動物園是還有其他的安排嗎？”
齊慕幾乎不會直接管理周邊項目的具體細節，既然楊若謙說了具體細節，就說明她需要利用這些細節做些事情。
至於動物觀看人類表演，晚間動物園本身是否抽象，已經不在她考慮範圍內了。
楊若謙隨意翻了翻手上的文件，然後打開電腦打開遊戲界面，應道：“對，按我剛剛說的，給咱們動物園也弄一個宣傳片和宣傳文案。重點要着重放在我剛纔說的那兩點‘創意’上面，明白了嗎？”
一定要讓想帶孩子到動物園遊玩的家長們看清楚，這究竟是個什麼牛鬼蛇神的地方。
免得部分粗心家長啥也不看，就心急火燎的帶孩子來動物園，給楊若謙貢獻門票錢。
齊慕點頭：“我現在就去安排楊總……不過動物園還沒修建起來，您還是打算有特效去填補真實畫面嗎？”
有了郵輪的經驗，秘書小姐倒也算熟悉了楊若謙的套路。
“沒錯，直接用特效……最好把動物表演做的誇張一些，把夜間旅行做的恐怖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