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說。”
章一飛此時看起來非常的平靜,對於自己做過的事情,也沒有任何狡辯的意思。
警察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鍾天正啊香把現場圍觀的村民進行了勸退處理,原本進行到一半的喪葬活動也被叫停。
室內。
空曠的堂屋裡。
只剩下鍾天正啊香以及章一飛三人。
啊香打開手機放在一邊,對現場進行着拍攝記錄。
鍾天正章一飛相對而坐。
“你爲什麼要殺死你自己的父親?你的作案動機是什麼?”
鍾天正點上了一支香菸,率先開口。
他有些不明白,章一飛的作案動機是什麼?
按照外公的說法,老章生前對自己的兒子可是寵愛有加的,什麼東西都是慣着他的,也從來沒有打罵過他,所以他們的家庭關係應該是非常和諧纔對的。
再說了。
章一飛現在不是以飯菜口味不同的藉口,把老章往外面趕麼?
如果一個人真的不想盡贍養的義務,完全有一萬種辦法把人給趕出來,沒有那個必要去殺死對方纔對啊。
“我的作案動機?沒有作案動機。”
章一飛仰頭長嘆,看着天花板,整個人略微的出神。
良久。
他搓了搓自己的臉蛋子,整個人看上去有些疲憊:“如果真的要說作案動機的話,那麼只能說衝動殺人吧。”
“說說你的作案過程。”
鍾天正眯眼看着章一飛,並沒有再去糾結這個作案動機的問題。
“那天,也就是你們之前所瞭解到的一樣,我下去鎮上買鞭炮來着,但是沒有車上來,所以我就空手而歸了,但是在路上,我遠遠的就看到了老爺子的背影,我看到了他手裡拎着一瓶子農藥,就這麼拎在手裡,當時我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就一時惡向膽邊生了。”
章一飛略作停頓,說起當天的事情來,語氣中略帶嘆息。
“等一下。”
鍾天正叫停了他的說話,反問道:“你當時不是跟我說,你有嚴重近視嘛?距離一遠就看不出人的樣子了。”
要知道。
當時章一飛在跟自己說這件事的時候,自己沒有發覺任何不對的地方,就連惡魔之眼也沒有給自己任何的提示。
“這個只是相對而言的。”
章一飛撇了撇嘴:“我確實有近視眼,但是一個跟你生活了幾年乃至幾十年的人,哪怕隔得再遠一點,你看着這個外形,基本上也就能猜出來的,對不對?”
“行,你繼續說。”
鍾天正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我遠遠的就看到了老爺子,所以我就快步的跟了上去,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我逐漸看清他手裡拎着一罐子農藥,那時候,我多少已經猜到了一些。”
章一飛開始陷入了回憶。
……
春節了。
農村裡過年的氣氛很濃郁。
走在馬路上,時不時就能聽到馬路兩邊上的田地有,有三兩個小孩正圍在一起放着鞭炮。
章一飛看着前面拎着農藥罐子的章老爺子,步伐加快的跟在了後面,但是也沒有離着太近。
很快。
章老爺子走到了馬路的拐角處,他略微思考了一下,折身走上後面的田地裡。
“哎。”
章老爺子嘆了口氣,走到草垛邊上,挨着就坐了下來。
他把手裡的農藥罐子隨意的丟在了一邊,伸手從兜裡摸出三塊錢一包的芙蓉香菸,叼進嘴裡,劃開一根火柴把香菸點上。
“想當年,老子征戰南北,保家衛國的時候是何等的恩仇快意。”
章老爺子自言自語的嘮叨到:“想不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到年老的時候,竟然落了個居無定所的下場,真他孃的憋屈。”
這完全是發自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一時間,不由感慨萬千。
起初。
今天三個兒女在議論自己的去處問題的時候,他當時心裡別提有多難過了。
隨即腦子一熱,氣憤的自己一個人出來了,來到小賣部,買了罐農藥準備喝藥自殺。
人的思想是不穩定的。
氣在頭上的老章想自殺,但是真的買到農藥以後,他的情緒又逐漸偏向穩定,心裡自殺的念頭基本上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沒有到最後的絕望關頭,沒有人會想去死。
章老爺子也是一樣。
所以。
他覺得,自己找個地方安靜一下,等到天黑的時候再回去,順便再嚇嚇自己的兒女。
就在章老悶頭裹着菸頭的時候。
“沙沙沙。”
田埂上響起鞋底跟雪地的摩擦聲。
章老聞聲擡頭。
看到了自己的兒子,章一飛。
“你怎麼過來了。”
章老嘟囔了一聲,然後低頭嘬了口香菸:“你不是出去了嘛,還是不放心我,跟在我後面過來了。”
“我這不是怕你出事麼。”
章一飛看着坐在那裡的老爺子,跨步走到他的邊上,挨着他也坐了下來。
“他孃的,你都找了個藉口要把我往外面推了,還擔心我個錘子。”
章老文化水平不高,說話也比較的粗獷:“行了,這裡沒有外人,你就甭跟我裝了,都這個份上了,還有必要裝來裝去的麼。”
“……”
章一飛聞言無語,沒有說話。
“呵,還真被我說中了啊。”
章老齜牙冷笑一聲,大口裹着香菸:“我今天就把話給你放在這裡了,我是不會從這個家離開的,我是你老子,哪有把自家老子往外面趕的,說到哪裡去都不合常理!”
“爸,不是我不願意跟你住。”
章一飛咬了咬牙:“你看咱們住在一起,飯菜什麼的總不能對你的口味吧?再說了,跟我們住在一起,你睡的那麼早,每次都要催着我們睡覺。”
“簡單點來說,咱們就是生活習性不合。”
章一飛嘆了口氣:“又不是不養你,每個月都給你生活費的,你老就將就着下去住唄,你看大爺爺,不也是住在下面麼,多大的事情啊。”
“呵,你有點意思昂。”
章老舔了舔乾燥的嘴脣,笑了:“老子還年輕的時候,還能幫你帶小孩的時候,你怎麼就不趕我走了?現在我年紀大了,孫子也給你帶出來了,你就趕我走了?”
“我告訴你,沒這個道理!”
章老語氣無比梆硬的說到:“你大爺爺他那房子是還能住,你看看咱們那老房子,哪裡還能住人?老子辛苦一輩子,就給你當牛做馬啊?做人有沒有一點良心的?”
“……”
章一飛再次語塞。
面對章老的連連質問,他是真的一點反駁的話都沒有的。
“爸,你別這樣,你看小也就要結婚了,咱們家就那麼點大的地兒,你說對吧。”章一飛苦口婆心的勸了一句:“沒那個必要對不對。”
“因爲他要結婚了,所以把我往外面趕唄?”
章老冷笑一聲,掐滅手裡的菸蒂:“我爲你們活一輩子了,這一次我不願意再遷就你們,我不走,就這麼個事情。”
“那好吧。”
章一飛目光閃爍的看着章老,視線落在了地上的農藥罐子上。
“滋。”
兩人突然一下子就都安靜了下來。
空氣中。
就只剩下章一飛皺眉抽菸的聲音了。
“如果你要這個樣子,那我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章一飛撿起農藥罐子,伸手去拉章老:“那行,走吧,咱們回家再說這個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