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這個孩子是誰的嘛?”
鍾天正目光如炬,惡魔之眼籠罩在王覺的身上,只要他有任何的肢體動作,都能敏銳的發現:“你有沒有去追查過這個事情。”
這個問題非常的尖銳。
“我肯定去追查過啊!”
王覺咧嘴冷笑了起來,語氣中帶着一絲絲憤怒:“兩個孩子,一個現在八歲,另外一個也有五歲了,你想象一下,你傾注了所有親情的孩子,突然一天,現實告訴你,這兩個孩子都不是你的,你會不會爆炸?你會不會去追查這兩個孩子是誰的?!”
說話間,王覺的眼睛棱了起來,咬牙道:“可是,我沒有查出這個孩子是誰的,這讓我有點失望,卞盼盼跟我說,這輩子都別想知道這兩個孩子是誰的。”
“以我的能力,我查不到這兩個孩子是誰的,久而久之,我也就放棄了,我自己忽然也想通了,現在追查這兩個孩子是誰的還有意義麼?”
王覺垂下頭來,整個人看上去有點喪:“在被卞盼盼他哥威脅過後,原本我嘗試着去接受,但是我發現我接受不了,那種感覺,就如同有一枚釘子紮在你的心臟上面,你怎麼去釋懷都釋懷不了的,所以最後,我們談出了最終方案。”
最終方案:房子賣掉,房子的錢一人一半,王覺再每個月給她打三千塊的撫養費。
“哦...”
鍾天正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在整個交談的過程中。
自始自終。
王覺除了臉上的憤怒以外,逐漸轉變成一種無奈,整個人如同一潭死水一般,非常非常的平靜。
這種感覺,鍾天正覺得非常的古怪,但是又說不出來哪裡古怪,很奇怪。
但要說什麼不妥,似乎又沒有什麼不妥。
一個人在經歷了這種事情以後,不但沒有就此結束,反而陷入了另外一段紛爭當中,被人一錘一錘的錘着腦殼,絕望至極應該就是說他這種人吧。
“我們建議你,你可以保留證據,然後向有關單位請求幫助。”
鍾天正掃了眼邊上已經停止記錄的啊香:“混子的年代已經過去了,只要有足夠的證據,你完全可以擺脫現在所處的困境,不就是一個滾刀肉麼?”
“我也是這麼覺得的。”
王覺齜牙笑了起來,眼中閃過一絲光亮:“對付滾刀肉,你可以擁有一把更鋒利的刀,讓他不敢來滾。”
“啊?”
鍾天正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隨即,他拍了拍褲腳起身,在這個兩室一廳的房子裡漫無目的的轉悠了起來,環顧着整個室內的擺設。
真的收拾的非常乾淨。
一點女人生活的痕跡都沒有。
足以見得,王覺是有多渴望擺脫卞盼盼。
“嗯...”
鍾天正再次吸了吸鼻子,歪頭看向廚房,天然氣竈臺上,小火慢燉着一個小鍋,肉味飄散而出:“燉的什麼,挺有味昂?”
王覺齜牙笑了笑:“呵呵,一個人嘛,肯定要過好一點,燉了點排骨。”
“對,這話沒毛病。”
鍾天正點了都頭,視線落在了王覺身上,臉上的笑容不變:“對了,你門口的那雙鞋呢?前兩天過來,我還看見的。”
“啊!”
王覺驀然一頓,愣了好一會,這才擺手笑道:“鞋子髒了,穿了很久的一雙鞋,我就給扔掉了,你問這個幹什麼。”
“扔掉了麼?”
鍾天正似笑非笑的點了點頭:“那行,回頭我讓人去刨一刨垃圾桶。”
“可以。”
王覺表情不變:“那就麻煩鍾警官了。”
“呵呵,不麻煩不麻煩。”
鍾天正拍了拍王覺的肩膀,沉聲道:“你的心理素質遠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啊?什麼心理素質?”
王覺微微一愣,擺了擺手:“如果你要是覺得我心理素質好,倒不如說,是因爲我遭遇了這些事情,有些東西對我來說,真的無所謂了。”
“行,那就先走了。”
鍾天正點了點,叫上啊香,兩人從王覺家裡出來。
“警官,要不一起吃點?東西燉的已經差不多了。”
門口,王覺跟了出來:“我一個人吃的也很無聊,一起吧?”
“不用了。”
兩人擺了擺手,進入電梯。
……
樓下。
啊香扣上安全帶,把手裡的記錄交給鍾天正,點火開車:“阿正,你有沒有感覺到,這王覺家裡,好像陰森森的,有點陰冷的感覺啊?上次過來的時候,我就有這種感覺。”
“陰冷?”
鍾天正坐在副駕駛,翻看着手裡的記錄:“我感覺還好吧,是因爲女孩子本來就對冷感知力強一點?或者說體寒?”
這一點鐘天正是說的有根有據。
啊香同志每次在洗澡的時候,那個水放的很熱,都快成開水了,感覺能把人給燙熟,每次鍾天正都受不了,想要去把水溫調低一點,結果就受到了來自啊香同學的一頓毒打。
雖然鍾天正後面又一頓鞭打給打回去了,但是下一次洗澡,啊香放的這個水溫還是很燙。
鍾天正同志表示不服。
所以他特地的去網上百度了一下,這才發現,女生洗澡水溫很熱,這是一個全國範圍內都存在的問題,算是世界上男性認知裡的的未解之謎之一。
所以。
啊香這麼說的時候,鍾天正下意識的認爲,這是因爲女性體質的原因,再加上這幾天也沒有什麼太陽,就顯得屋內清涼很多。
“我覺得一切倒也還正常吧。”
鍾天正搖了搖頭,並沒有多想啊香說的這個玄學感覺:“因爲這幾天天氣的原因吧。”
“切,那我們家爲什麼沒有陰涼的感覺。”
啊香嘟嘴反駁,不任何鍾天正的說法,她並沒有立刻把車子開出去:“你剛纔說的他那雙鞋子,咱們真的要去翻垃圾桶嘛?”
鍾天正摸出手機來,尋找着師心語的電話:“找,必須找到那雙鞋子。”
不知道爲何,鍾天正總感覺這雙鞋子,有點問題。
上次,他們來王覺家裡的時候,這雙鞋子鞋底還有未乾涸的泥土印,那個時候,王覺的說法是他並沒有出過門。
但是這一次來的時候,鞋子直接就消失了。
一個不出門的人。
爲什麼着急着處理一雙即將不要的鞋子?
當然了。
鍾天正現在的目光之所以聚焦在他的身上,主要是這個人具備作案的動機,值得關注。
很快。
師心語的電話翻了出來:“師心語同志,麻煩你幫我查一個人,速度要快,卞盼盼的哥哥,卞有才,資料你那邊應該都有的。”
上次。
師心語同學展現出了她奇異的查詢資料的速度,鍾天正沒有去追問什麼,但是這麼大一個資源在手裡,怎麼用怎麼舒服,用起來就對了。
師心語同學果然沒有讓人失望。
僅僅只是短短的三分鐘,她就把卞有才的個人資料掉髮過來了。
卞有才是個有案底的人,想要知道他的資料並不難,上南市在對有案底的人,監管一向都比較嚴格。
舉個例子:
如果從外地有個人來上南市,入住了賓館酒店之類的,只要你這個人在系統裡是有案底的,那麼,你登記信息入住沒多久,酒店所屬轄區的街道派出所就會派人過來詢問。
問的問題跟扯家常一樣。
來上南市幹什麼啊,目的是什麼,要待多久,常駐還是說只是來旅遊啊辦事啊,然後會再點一下你的案底,因爲什麼什麼原因犯的事情啊,再教育你一番要好好做人啊遵紀守法之類的。
不要問我爲什麼會這麼清楚。
鍾天正簡單的把卞有才的個人資料掃了一眼,記住了他的樣子以後,隨即示意啊香開車出發。
同時還不忘記把現場交給了小張,讓他叫兩個幫手來,時刻關注着王覺的動靜。
樓上。
王覺站在陽臺上,嘴角帶着冷笑的看着藍色的紅旗HS7離開的車尾燈...
……
卞有才的資料裡,就有最近上傳的住址信息以及個人照片,兩人行駛了得有近二十分鐘左右,來到了他的住所。
城中村。
卞有才不是上南市本地人,而且因爲故意傷害在裡面待過,出來以後,並沒有做什麼正經工作,所以城中村裡面的這種租金相對低一些的公寓就成了他的選擇。
當然了。
這裡面的環境也是非常差的,走在巷子裡,地面坑窪髒污遍佈,頭頂上,雜亂的電線遮蓋了天空。
“咚咚咚...”
鍾天正伸手敲響了卞有才的房門。
敲了好一會。
裡面總算是響起了腳步聲。
“誰啊?!”
卞有才罵罵咧咧的聲音響起,沒多久,房門打開,裡面黑乎乎的一片。
這種公寓房,分內內窗跟外窗,內窗的房子,就是房間在公寓中間,挨着過道,白天不開燈的話,屋子裡面是沒有陽光的。
“警察!”
鍾天正掏出證件,在卞有才的面前擺了一下。
“砰!”
沉悶的響聲響起。
卞有才在看到鍾天正的證件以後,第一時間關門,但是被邊上的啊香眼疾手快直接擋住,用力一推直接把門推開,閃身進去,一把揪住卞有才的衣領子,右腳一記橫掃,直接把他放倒在地。
整個過程不過五秒鐘,就把這個男人給制服住了。
“很不錯。”
鍾天正有點滿意的點評了一句,伸手把門口的燈打開:“看來這段時間的訓練是沒有錯的。”
“哼!”
啊香嬌喝一聲,手掌發力,把卞有才拎了起來:“爲什麼見到警察就要跑,知道你自己犯了什麼事情嘛!”
卞有才眯着眼睛,適應着室內的強光,嘟囔道:“我不就是找他借了一百塊錢麼,犯得着叫警察上門來麼。”
“哦,你還知道啊!”
啊香心裡頓時明瞭,這貨應該是又搞了點什麼事情,誤以爲對方報警了:“我們過來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問你,老實坐好回答!”
“啊,原來不是因爲這件事啊。”
有着進宮經驗的卞有才,從說話間就揣摩出了兩人過來的目的,也沒有那麼慌了,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坐在了牀上:“那兩位就問吧,有什麼我肯定配合,我是守法好公民。”
卞有才本人的樣子比照片裡面,看上去還有多幾分不善,光你看到這個人面相,就能生出這貨肯定不是個好人的感覺。
如果他出去坐地鐵,遇到臨街查詢的民警,估計每個警員看到他都得問一次。
“那就行。”
鍾天正沒興趣跟這種人瞎扯,直奔主題:“我們過來,問問你妹妹卞盼盼的事情。”
“啊,可以。”
卞有才伸手摸過桌上的香菸盒來,打開一看,裡面空了,隨即向鍾天正做出了個夾煙的收拾:“那啥,警察同志,來一根嘛,煙癮來了。”
鍾天正皺了皺眉,摸出香菸來遞了出去。
卞有才自來熟的把香菸盒子拿了過來,抽出一根叼在嘴裡,然後又抖出一根來遞給鍾天正,見鍾天正擺手拒絕,然後就把香菸裝進了自己的衣服兜裡,動作嫺熟無比。
“老油子。”
鍾天正給這個人做了評價,直入主題:“你妹妹的事情相比你也知道的,我也不想多說,我們有點事情但是聯繫不上她,所以找到了你。”
卞有才無所謂的擺了擺手,眯眼叼着香菸,一隻腳踩在牀上,低頭扣着腳趾頭:“她的事情,你們既然知道,那麼你們就應該去找王覺那個缺貨啊,我妹妹肯定不跟我住的咯。”
“我的意思是,我在王覺那裡沒找到她。”
鍾天正眉頭一皺,追問道:“最近她有沒有跟你聯繫過?”
“沒有啊,我們很少聯繫的,她每個月會給我打兩千塊錢,只要及時打錢,我也不會聯繫她。”
卞有才全程都在摳腳趾頭:“我妹妹的事情你們不是知道麼,那小子把房子賣了他們倆平分,每個月再給她三千,他們是這樣說好的呀。”
“我幫我妹妹把這件事搞定,我妹妹每個月給兩千給我。”
說到這裡,卞有才夾着香菸,粗鄙的往地上吐了口濃痰:“他們的事情我不管的,只要給我錢就行了,所以你不用來找我,找我也沒用有,他們商量好的,我沒有威脅誰。”
“什麼?!”
鍾天正聞言一滯,眉頭皺的更深了。
王覺的最終方案是:因爲他跟卞盼盼感情破裂,已經無法在繼續下去了,迫於卞有才的威脅,他跟卞盼盼倆瞞着卞有才私下達成協議,房子均分,每個月給三千塊生活費。
而到了卞有才這裡:這一切都是早之前說好的,他是知道這件事的。
兩邊的說法一下子就對不上了。
毫無疑問。
王覺在撒謊。
卞有才沒有任何撒謊的動機。
想到這裡。
鍾天正猛然轉頭看向啊香,臉色嚴肅。
“剛纔咱們在王覺家,他一直在燉東西,那時候我還說很有味...”
“是。”
啊香點了點頭:“我也聞到了。”
“然後,下來的時候,你又跟我說,他們家很陰涼?”
啊香聞言再次一愣。
回憶着鍾天正前面說的這句話,整個人的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屋裡很陰涼...
廚房傳來的肉味...
鍾天正邊說邊摸出手機來,直接打給了小張,轉身往屋外跑去:“小張,叫現場的兩個人現在立刻給我上樓,堵住王覺的門,王覺要是想出門,直接給我按住!我現在就過來,這小子搞不好,弄出了一個大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