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季希也愣住了。
好像愣住了。
“這怎麼可能？”他愕然看着屏幕，滿臉震撼異常逼真：“不可能……學校的法器怎麼可能出問題？這是拘魂級別的厲鬼！小王同學撐不過十分鐘的！”
“秦導師，現在怎麼辦？”
秦夜瞬間冷靜了下來。
王成浩算是他朋友，雖然不如林翰親，但是，仍然在朋友範疇。
以他的年紀，相當珍惜朋友這種東西。因爲他見過太多的朋友離他而去。
而現在，對方把這個問題丟給了他。
看似沒有問題對吧？
但請設身處地的思考，緊急萬分的情況下，一個人忽然問你“這要怎麼做？”第一反應是什麼？
一定是想：這要怎麼做。或者是把自己的打算說出來。
這是一種強加的思維，算是思維轉移的一個盲區。
對方……是讓他去救王成浩？
但這種距離，拘魂根本做不到！除非……
秦夜不動聲色看了一眼黎季希，安穩坐了下來，王成浩啊……可能我們的關係還不夠親密吧……爲你冒險，這個風險太大了……放心，死後我會好好對你。
“剛纔你不是還信誓旦旦地說，出了任何問題你負責嗎？”秦夜冷哼一聲：“現在問我？我能怎麼做？拘魂能在這種距離幫上忙？黎教授，你不把學生的命當命看是嗎？放心，回去之後我會好好彙報學校。”
話音未落，他一把抓過對講機：“所有學員，出現了不可預知的變故……”
還沒說完，黎季希一把摁斷了對講機。
“你什麼意思？”秦夜寒聲道。
“不結束。”黎季希同樣冰冷回答：“現在只有小王同學這裡出問題，其他捕食區並無問題，讓他們繼續，我們，去給小王同學收屍。”
他真的沒想到，秦夜會如此冷漠。
王成浩和對方有關係，他還沒來得及查，但絕對沒想到，對方會對王成浩的死無動於衷。
雖然王成浩現在還活着。
但……還懷疑什麼呢？
相隔五公里，對方身上的法器全都是假的，這是他做的手腳，撐不過十分鐘的……他不相信，一個王成浩的死秦夜無動於衷，其他學員的命對方還能不放在心上！
“你瘋了！”秦夜終於感覺到了一股怒意，猛地站了起來：“你是在用所有人的命開玩笑！”
“你在找什麼？”他死死盯着對方：“在查什麼？”
“無論你找什麼，都不該用人命開玩笑！你簡直是個屠夫！”
黎季希終於笑了起來，隨後仰天大笑：“秦導師，你終於承認意識到我們在調查你？”
“你又在害怕什麼？”
“你在掩飾什麼！”
“還是怕……被找出來你在對馬海峽到底做了什麼！”
秦夜本能地想罵回去，但是，他忽然看到，對方的手放在衣袋裡。衣袋輕輕動了動。
錄音器……而且在同步傳遞……
“不知所謂！”他狠狠罵了一句，坐了下來。端起茶杯喝茶。
黎季希呆了。
他真的沒想到，秦夜還是忍住了。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神經剛鬆懈的剎那，忽然看到，秦夜用茶杯擋住的嘴邊緣，嘴角微微翹了翹。
不好！
還不等他反應過來，秦夜指尖滑過一滴水珠，閃電一樣射向他的衣袋。
咔擦……
如同子彈，那一滴水直接撕裂了衣袋，破碎的錄音器掉了出來。
這不是拘魂能做到的……
拘魂絕不可能瞬間突破自己的防禦，他是……
無常！
十八歲的無常？
還不等他反應過來，長期作戰的本能已經讓身體更快一步行動，迷彩服袖子中嘩啦一聲，一道小指粗細的銀色鎖鏈直射秦夜咽喉。然而就在射中的瞬間，整個小區燈光齊齊一閃，緊接着轟然關閉！
咔擦……鎖鏈毫無懸念被秦夜抓在手中，黑暗中，對方的聲音微笑了起來：“果然是信天翁的人啊……”
“秦夜！”黎季希的聲音幾乎是在尖叫了：“束手就擒！你是人類，信天翁不會對你做什麼！你跟我回總部問話就好！！”
“問什麼？”秦夜的聲音冰冷而危險，笑聲依舊：“對馬海峽陰氣大爆發的事情麼？”
就是他……就是他！
黎季希激動地身體都在顫抖，嘶啞道：“我保證！絕不會傷你半分毫毛！只要你告訴我們實情！”
秦夜呵了一聲：“那……王成浩的命，誰還還？”
“現在的情況下，必定會有犧牲！”黎季希飛快吼道，同時用力扯了扯鎖鏈，但是……紋絲不動。
“哪怕今晚是我！我也會選擇犧牲！你知不知道你的消息有多重要！”
秦夜淡淡道：“那你知不知道，永遠別考驗人性？”
“別說什麼不會傷害我……我這種特例進了SRC，就只有切片的後果。別否認……人性太複雜，比如……你知道我現在在做什麼？爲什麼和你廢話這麼久？”
一股極其不好的預感衝上心頭，黎季希倒抽了一口涼氣：“你……”
“之前我警告過你，有無常級別的鬼進入了這裡，而且，是陰刺軍，根本不會觸發靈異警戒線。你不相信？”
他的聲音帶着無比的愜意：“現在……他就在你身後。”
“乖，帶着秘密去死吧。把你留給他，想必我等會兒殺起來，會有一種幫你報仇的快感……”
話音未落，他的鎖鏈一鬆，而秦夜的聲音已經縹緲在屋外。
當……鎖鏈落在地上，發出清晰的聲音。黎季希死死咬了咬牙，就在他要收回鎖鏈的時候。忽然聽到了啪的一聲。
爲何如此清晰？
他眨了眨眼，下一秒，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現在是雨夜，暴雨，雷鳴。但不知何時，所有聲音全都消失了！
如同停屍房一樣安靜。
但還不等他心跳安穩，忽然轟的一聲，剛關上的門窗猛地打開！暴雨瘋狂地灌了進來！他還沒來得及舉起手擋住雨水，忽然呆住了。
地面上，一個個腳印，踩着雨水啪嗒，啪嗒走了進來。
前方有兩個手印，後方是腳印，彷彿……這個人是爬進來的一樣！
但偏偏，黑洞洞的門口空無一物。
“找死！！”黎季希汗毛倒豎，手中鎖鏈一揚，正要擡起，卻再一次愣住了。隨後，機器人一樣，卡卡卡地低下了頭。
有什麼東西，抓住了他的褲腳。
他看到了一雙慘白的手。
再往後看，是一個渾身赤裸，穿着肚兜的小孩，大約五六歲，死死拽住了他的鎖鏈。
全身蒼白，浮現出無數青紫色的屍斑，梳着沖天辮，睜得大大的眼睛裡，沒有眼珠，只有一片死寂的漆黑！
“你……好像很好吃的樣子……”一道道黑色的屍水從小孩嘴邊留下，裂開大嘴笑呵呵地看向黎季希：“媽媽……我可以吃了他嗎？”
“艹！！”黎季希一聲怒罵，飛快退了好幾步，然而……還沒退五部，身後……已經撞上了什麼東西。
冰冷。
腥臭。
這種感覺他很熟悉，那是……屍體。
“乖寶貝，我們一起好不好？”一個嘶啞的聲音響起監控室。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等吃了他……我們再去吃掉剛纔那個人……”
竟然……真的有無常厲鬼。
卡！兩隻蒼白的手猛然掐緊了他的咽喉，由於缺氧，他的目光迅速紅了起來。憑着最後的力量，他看向了窗戶玻璃。
鏡面上，他身後不知何時吊起來了一個穿着藏藍色衣服，紅色繡花鞋的女子。而對方的手簡直有一米長，兩三個關節，已經……死死抓住了他的脖子。
該死的……這是他最後的意識。
………………………………………………
D69號捕食區。
十二樓。
王成浩瘋狂朝着樓上跑着。無論如何，不能和這個可怕的存在呆在一個安全通道。
很快，他就到了十三層的安全通道前。很詭異，上面EXIT的字樣是血紅的，如同泣血的地獄。他拼命扭着門鎖，卻怎麼都打不開！
“該死……媽的！！”下方的喘息聲越來越近！現在距離他不過一層而已，他用力扭，用腳踹，卻怎麼也打不開門鎖！
“啊！！！”幾十秒後，他臉色扭曲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雙手死死抓着頭髮，深入其中：“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啪……就在此刻，拐角處一聲輕響。緊接着，踏……沙……的腿腳拖地聲，清晰響起。
一隻蒼白的手，已經搭在了拐角樓梯上。
很白，絕不是正常的白色，而是……死白。上面佈滿青紫色的屍斑，黑色的指甲如鷹爪，沙……地劃過扶梯，如同抓在人的心上。
“不……不！！”他瘋了一樣站起來，用盡全力踢着大門，大門仍然無動於衷。
怎麼辦！
他不想死……他一點都不想！但怎麼才能離開這個活地獄？
“爲什麼要跑呢……”沙啞的男聲喘息着響起拐角：“陪我……不好嗎？”
“都在跑……都在跑！我懇求你們停車的時候……爲什麼沒人理我！！！”
王成浩神經都快崩潰了。根本不敢回頭，開門……開門就好！開門哪怕從十三樓跳下去，也不一定會死！但是留在這裡，必死無疑！
怎麼才能打開門？
就在此刻，他忽然眼睛一亮。拼命從衣服裡拿出了一張符紙。
這是秦夜給他的符紙。作爲防身之用，他平時根本沒想到能用到。
拿着符紙包住手，拼命往門把手上一扭，緊接着，一聲尖銳的哭喊從門把手上響起，之前怎麼都打不開的大門……居然開了？
外面，是滂沱暴雨，是十三層樓頂，然而他卻覺得如此可愛。
“我逃出來了……我……”臉上的絕望化爲希望，但就在他拼命高喊着衝出去的瞬間，脖子陡然一涼。
一具不完整的蒼白屍體，不知何時，已經趴在了他的背上，在他耳邊呢喃道：“爲什麼……要跑呢？”
下一秒，尖銳的牙齒猛地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