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5日,夜,繁星滿天。
東海市外鐵路上,一輛綠皮火車吭哧吭哧地開了進來。它明顯有些年代了,車上都是貨物居多,偶爾有幾排供人乘坐的車廂。都帶着歷史的氣息。
至少二三十年的老火車還在使用,這本來就不常見,但在這個物慾橫流的社會,大家都只看着手中的錢和朋友圈的點贊,誰還會關注一輛破得不能再破的火車?
“嗚——”隨着長長的嘶鳴,火車前方出現一座不夜城。那是東海,東方明珠,大約還有半個小時,就能進入東海北站。
不過,這輛火車有些與衆不同。
它是漆黑的,不是說列車的顏色,而是應該坐乘客的車廂,都拉上了一片極薄的黑紗。黑紗之後,窗戶牢牢關上,從外面看去根本看不到裡面什麼情況。
所以,也沒有任何人注意到,裡面坐着的全都是穿着中山裝的男女老幼。
無論是二十出頭的青年,還是四十多歲的壯年,或者古稀老者,全都穿着中山裝。他們有的揹着長長的匣子,有的面前放着一面羅盤,整整四節乘客車廂,沒有一個人開口。
在老舊列車有些偏黃的燈光之下,這些乘客車廂……竟然全都貼滿了符紙!安安靜靜地趴在車廂上,車頂,用猩紅的硃砂畫滿了符咒。每一節車廂的門口,都用一道銅錢拴成鏈子攔住。看其起來……竟然帶着一種神秘玄奧的感覺。
所有乘客,看似不經意地玩着手機,或者看着窗外,然而每隔五分鐘,全都不經意地看向通道盡頭。整齊異常。
那是一節完全封閉的車廂,外面裹着一層灰黑色的鐵殼子,和所有運貨火車一樣。甚至沒有一個編號。就連進入的大門,都是精鐵澆築。彷彿焊死在了列車上。
若封閉的棺材。
更沒有人能看到,就在這節車廂內部,是足足有一分米的合金鋼壁,貼滿了符紙。裡面的設施極其現代化,電腦操作檯,監視器……應有盡有,可以說,整節火車每一個位置,包括廁所,都在監視之中。
燈光明亮,車廂裡面放着好幾個貨箱。左右坐滿了穿着迷彩服的男子。每一位槍都抱在身上。只要看一眼就知道,這絕非是普通的軍人,每人身上,都帶着一種從戰火中走出的兇戾殺氣。
這是僱傭兵。
而且是最精銳的僱傭兵。
但,他們也只能坐在兩旁的箱子上。
就在中央,整整七位穿着中山裝,或中年或老年的男子閉目一言不發。如同七尊雕塑。
所有僱傭兵看向他們的目光,都帶着一絲敬畏。因爲隨着每一個人的呼吸,這節火車的空間竟然輕輕隨之波動!
修煉者!
而且境界絕對不低,能引起周圍空間變化的,至少是拘魂等級,甚至最中央兩人,他們彷彿能看到隨着對方每一次呼吸,都有絲絲縷縷的白氣被吞吐入七竅。
真氣蓬髮,拘魂高階!
就在所有人中央,是一隻絲毫不起眼的黑色箱子,四面封死,上面的鎖看一眼就會讓所有竊賊望而生畏。不僅僅有密碼,還有瞳孔指紋,甚至……有一些根本看不懂的裝置。
隨着火車的嘶鳴,最中央一位老者徐徐舒了口氣,緩緩睜開眼睛看了看周圍,沙啞的聲音終於打破了墳墓一般的死寂:“東海麼。”
“還有三十二分鐘左右靠站。”一位僱傭兵沉聲道:“接應的人已經到了。保證貨絕對安全。”
老者眯了眯眼睛,迅速掃過所有監視器:“接頭人怎麼說?北站有沒有異常?清場做好沒有?”
僱傭兵搖頭:“我們一共開了三十五個小時,走的還是貨運線,去的是人流量最少的北站。現在大多數人都坐高鐵,而且是深夜,北站人極少。”
老者點了點頭,輕嘆了一聲,微不可察地開口:“牽扯兩國的重寶……褚大掌櫃,你這是動了家底啊。”
另一位拘魂是一位六十多歲的馬臉老者,臉色紅潤,兩鬢斑白,身架極其高大。聞言眼皮微微擡了擡:“能請動一位拘魂,已經是佳德最大的底線……如果不是這隻碗來歷太大,太過邪性,我也不想欠人人情。荊老三,護送我們出海就完事,多謝東北修行聯盟援手,我銘記在心。”
老者微微點了點頭,然而就在兩人都不準備再開口的時候,忽然,兩人同時擡起頭,目光霍霍地看着大門。
咚咚咚……心臟如同打了激素,瘋狂地跳動在耳邊。腎上腺飆升,額頭上一片冷汗。甚至兩位拘魂都忍不住牙齒打顫了起來。
那是……突如其來的驚懼。
身臨其境的恐怖。
就像,死神剛纔路過了他們身邊。輕輕對着他們的脖子吹了一口氣。
“一級戒備!!!”驚呼聲中,兩位拘魂腳下不動,憑空倒退數米,死死貼在牆壁上,雙手已經掐緊法訣。一個不對,馬上引爆。
卡卡卡!沒有問爲什麼,下一秒,所有僱傭兵的槍立刻擡起,無比迅速,身體已經半蹲下來,躲在他們坐着的箱子之後。如同最老練的獵人,剎那之間,十幾道紫色光點齊齊對準了大門。
這是巴雷特XM109穿甲狙擊槍。
號稱最強的狙擊槍,30毫米彈藥,至少能夠穿透50毫米的裝甲鋼板。而且……子彈全部都是特製的,從SRC拿來的最新產品。
一片死寂。
只有輕微的呼吸聲,和突然降臨,濃到化不開的殺意,還有十幾雙凝重到極點的目光。
一秒,五秒……十秒後,仍然安靜無比,沒有一絲異變。其他鬼差的目光都愕然看向了兩位拘魂。
然而,兩位拘魂沒有一絲鬆懈,反而他們的頭髮鬥雞一樣立了起來。
不對……不對!
有東西在這裡……不是他們感覺不到,而是太強了,那種如同實質的恐怖感已經好似深淵降臨,將他們完全包圍!
沙……就在此刻,所有僱傭兵,鬼差齊齊倒抽一口涼氣,子彈上膛的聲音卡卡響起。
起風了。
在這封閉的車廂中,居然起風了。
牆壁上的符紙刷啦啦揚起,與此同時,就算凡人也感覺到了,那種……彷彿被猛獸盯上的,令人心驚膽跳的恐懼感,突兀出現在心中。
它是如此突然,如此劇烈,突然到心臟都彷彿在那一剎那間停止了跳動。
有什麼東西……在看着他們。
在漆黑的夜,一動不動地看着他們。
“厲鬼。”褚大掌櫃死死咬着嘴脣,雞皮疙瘩起了一胳膊,嘶啞對荊老三說道:“至少百年厲鬼……”
他的身體已經緩緩弓了起來,肌肉肉眼可見地膨脹着,就連中山裝都被撐得發出卡拉聲,好像下一秒就會破開。
啪!就在此刻,所有人都深吸了一口氣,猛然看向一個監視器屏幕。
黑了。
緊接着,是第二個……第三個……啪啪啪啪!不到二十秒,所有監視器全部熄滅!
“媽的……”一位僱傭兵身體沒來由地一抖,死死握住了槍。
哪怕走南闖北,參加過國際戰爭,也很少見到這種詭異的場面。
這不是有人同時弄壞了監視屏……
而是有人……在十幾秒內……衝過了十幾個車廂!而且根本沒有人能阻攔得住!
來了……有什麼東西,就在這輛車上……
他們看不到,此刻的車頂,一位穿着忍者裝束的陰影,正站在火車頂上,呼嘯而至的狂風,吹動他全身陰氣繚繞往後,如同從虛幻地獄中走出的死神,飄搖着他的黑色絲帶。
“通霊術……”他雙手飛快結印,隨後猛然往空中一揚:“厲鬼.土蜘蛛。”
刷啦啦!一隻卷軸從他身體中飛出,帶着重重陰氣,倏然在空中散開,一聲淒厲的咆哮突兀響徹周圍。
“你動用土蜘蛛了?”虛空中,一個聲音如同死人一樣響起,木然而刻板:“浪費。”
沙……忍者陰影中亮起一隻血紅的眼眸,彷彿對人世間充滿了憎惡,冷笑道:“別忘了猩紅十七是怎麼死的……好濃郁的華國陰差味道,雖然都知道華國地府出了大變,但一天不清楚怎麼回事,我們一天不敢小看這個最強地府。”
虛空中沉默了一下,淡淡道:“是曾經。”
“哪怕是曾經。”忍者的身影化作陰風消散:“誰能擔保這不是華國陰差的警告?別忘了,上一隻去勾魂的陰羽沒有回來。而且……你覺得猩紅十七的死是巧合?”
“咱們現在是越界行事,他們真要殺掉我們,伊邪那美大人也不會說什麼。”
身影完全消散了,虛空中,一隻鳥落在了列車上。
如果仔細看去,才能發現,這……根本不是鳥!
它的全身已經完全腐爛,目光如人一般靈動,並且血紅而充滿殺意。
它深深看向不遠處的東海:“所以,儘量別在東海這種地方動手是麼……”
“但是,第六天魔王的靈魂,怎麼可能落在華國!”
“誰敢阻攔,鎌倉秘忍都會要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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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原昆微皺着眉頭從窗外收回目光。
他覺得這趟列車非常無聊。
這是五號車廂,這列火車一共十五節,四節乘客。他們只是最普通的,鬼差門都還沒有摸到的修煉者,莫名其妙接到了佳德拍賣行的任務,任務詳細內容一概不知,只知道在“必要的”時候防禦就行了。
爲什麼在火車上,不知道。
要保護什麼,不知道。
“必要的時候”是什麼,也不知道。
但是,對這一行,他們非常放心。
雖然猜測“必要的時候”很可能牽扯上靈異事件,然而……
這可是東海。
華國經濟重鎮,就算全華國都出現了靈異事件,但是這裡和燕京必定會保證最基本的安全。
就在此刻,他忽然愣了愣。見鬼一樣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