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矣島高鐵車站,三人坐在位置上,饒有興趣地看着窗外忙碌的人流。
在汝矣島呆了一夜之後,他就離開了那裡,直接去了釜山。
等一夜,是看俄羅斯方面的態度,華國閉關鎖國百年——起碼在國外看來是如此,那麼,怎麼和這個闊別百年的頂尖地府接觸?
秦夜猜不出來對方的想法,但能肯定一件事,那就是,對方必定無比小心。
事實和他猜測的沒有區別,昨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除了陡然多起來的蟲使——這符合他和命運的判斷:俄羅斯地府在嘗試擺脫漢陽地府的可能,單線接觸華國地府。這也是一種態度,告訴秦夜,我知道貴國陰差駕到,但是,我們沒有告訴劉裕。這是我方的誠意。
“不直接接觸……大概也是魯緬採夫還在考慮怎樣接觸,談什麼?是開誠佈公,還是一步步試探?如果談崩了,他們還要留着漢陽的的線做備胎……”秦夜靠在椅子上,隱隱有些明悟:“他在觀察華國地府百年重開之後的行事風格?”
“另外,命運分析得很對,俄羅斯和漢陽地府,因爲不同的思維形成了同一個盲區:不知道也不相信我會動死神劇本……那我現在要做的……”
他出神地看着窗外不斷變換的告示牌,經過一夜的整理,他基本已經有了想法。
不能軟!
不能讓對方看出華國閉關鎖國百年,已經不復當年霸氣。要告訴他們,華國還是那個至高無上的頂尖地府。這纔是他真正的依仗,也是地府崩潰後,最珍貴的無形遺產。
其次,就是緊守設定——自己只是派出來爲閻王駕到鋪路的陰差,不是閻王。
最後,就是儘量少去接觸死神劇本——這是一位閻王最敏感的職能。
這和他想做的相悖,目前看來是一個死結。死神職能絕對嚴防死守,他敢打賭,那位沙皇100%下了死命令,一旦有不可阻擋的力量介入死神劇本,那麼,寧願銷燬十幾年的心血,也不會將遺澤留給任何勢力。
“嘔……”旁邊傳來一聲乾嘔,秦夜轉過頭懶得搭理。繼續整理思維。
“而魯緬採夫一定在緊跟着我們……他和我交過手,應該記住了我的陰氣。一是爲了觀察,二是爲了防止死神劇本外泄。如果我繼續順着二號查下去……一定會被意識到,我的真正目標是死神劇本。”
他頭痛地摁着太陽穴,暫時沒有太好的方法,他放下了這邊的思維。而是閉上眼睛,想起了另一件事來。
虎口奪食,是突發的想法。他來韓國的本來目的,是“學習。”按照第二任的話,行千里路,讀萬卷書,這纔有可能執筆死神劇本,鑄造神蹟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中間要考量陰間,陽間的心態,還有出手的時機,和最重要的“故事。”
這不是一個初出茅廬的閻王能掌握的。
而通過這一段時間的“學習”,他對鑄造神蹟有了更深一步的認識。正好趁着這兩個小時總結一下。
“所謂死神劇本,說簡單點其實就是一場真人秀,只不過,比普通真人秀龐大了無數倍,也詭異兇險了無數倍。就彷彿……是將影視中的倩女幽魂搬到了陽間,通過一次次靈異,讓人類相信確有其事,在人間真實上演。”
“這些靈異,會讓人產生恐懼,恐懼會產生信仰。信仰誰?沒有定數。”
“所以,最後需要一個燕赤霞,用於收攏信仰。給人定下一個信仰的目標。而誰扮演了這個燕赤霞,最後的信仰就會爲它打開冥國的大門。”
“這其中要考慮陽間的態度,靈異爆發太過頻繁,會讓陽間徹底肅清不安定的可能。比如韓國,他們就會求援華國。比如華國,特別調查處恐怕會傾巢出動。那麼……佈置好的‘舞臺’很可能就會崩潰。更要考慮人類的接受程度,‘恐怖’也是有‘閾值’的……”
不得不承認,沙皇阿圖魯確實是老牌死神。世越號沉船這一手,實在是太過狠辣,但效果卓著。當時現場肯定留下了和劉裕有關的東西,讓LSD高層注意到:啊……原來韓國還有一位傳說中的死神啊……給這位劉裕扮演“燕赤霞”緩緩做好登臺的鋪墊。
但他不會這麼做。
這是他的底線,一位年輕的未來閻王的底線。
“嘔……”就在他準備繼續想下去的時候,旁邊又是一聲乾嘔。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不耐煩地看向滿臉菜色的王成浩:“孕吐?”
“不是……”王成浩捧着一杯礦泉水灌了一口:“秦哥……你聞到了嗎?”
“什麼?”
一尾癱軟在椅子上,摸着肚子沒精打采地說道:“不知道是不是我鼻子出問題了……上車後,總聞到一股讓犯惡心的味道。”
秦夜皺了皺眉頭,正要開口,忽然,他的目光也輕輕跳了跳。
還真有……
若有若無,還摻雜着其他味道……彷彿是什麼化學品,不刺鼻,卻反胃,夾雜在空氣中無處不在。之前自己心有所思,居然沒注意到。
他不動聲色看了看周圍的乘客,沒有任何人感覺有異樣。
陰靈對於血肉的嗅覺是常人的十倍,但這又不是血肉的味道,摻雜的味道太多了,反而分辨不出本來的滋味……他看了看王成浩:“能忍住嗎?”
“能……嘔……”
得。
秦夜嘆了口氣:“馬上開車,忍一忍,等會兒我扶你去洗手間。”
就在此刻,高鐵的乘務員全部走入車廂,車門緩緩關閉。一分鐘後,兩旁的景色開始緩緩倒退起來。
就在秦夜扶着王成浩離開座位的時候,一位乘務員微笑着走了過來,用韓語說道:“先生,本車不方便離開座位,請諒解。”
顯然聽不懂。
“瓦特?”
這兩個字一出,乘務員秒懂,立刻切換爲流利的英語:“Sorry, this car is not allowed to walk freely。”
然而……迎接她的仍然是“瓦特?”
乘務員愣了。
小夥子逗我呢?
“她……是說……本車不能隨意走動。”王成浩長長舒了口氣:“I“m a little car sick. I want to go to the bathroom/我有點暈車,想去洗手間。”
乘務員看了看震動都不帶震動的高鐵,再看向滿臉蒼白的王成浩“……”
玩我呢是吧?
暈車見過,暈高鐵聞所未聞。但這臉色不像裝的啊……
嘴角抽抽了好幾秒,才轉身道:“Follow me, please。”
這句就聽得懂了……秦.學渣.夜扶起王成浩跟着空姐走了過去。
他們在第十節,最後一節,韓國的高鐵很短,大部分都是十節的長度。就在走過連接處的時候,秦夜目光陡然一動。
乘務員室是半掩着的,但是……這一掃之下,赫然發現,裡面貼滿了符紙!
這些符紙用一根根銀質的鎖鏈綁起來,而且……寫的是華國文字!
“Sorry。”乘務員愣了愣,隨即馬上快步走過去關上了門。轉頭彷彿鬆了口氣,對他們微笑道:“Please?”
“秦哥……嘔……”兩人跟了上去,王成浩低聲開口。
“你別說話,我看到了。”秦夜的目光已經謹慎起來,經過幾個月的惡補,他很清楚,一些陽間常用的高端術法,而剛纔的符籙畫法就是其中一種。
鎮邪!
這就是它的全名,它的作用是,鎮壓一切邪祟。但……這並非最主要的作用。
如果單單是鎮壓邪祟,它比不上同級的大多數符籙,不過它真正的作用……
是屏蔽陰邪!
什麼叫屏蔽?
也就是說,看不到,聽不到。
再換個說法,這輛列車上……恐怕發生過什麼事,用鎮邪壓了下去!他們現在看到的列車,並不是它真正的樣子。
沒有誰會時時開着天眼,秦夜也是如此。如果在陽間發現……喲?背後揹着個無頭新娘啊?怎麼死的?聊一聊?
或者……我去……小夥子可以啊,腳邊抓着五六道陰靈,上輩子的孽緣?來,我們來談談心……
結果:三日後,秦夜關押於青山神經病院……
而不被陰陽容納的人,這組符籙同樣也能鎮住他屬於“活人”的五感,只不過效果不強罷了。
“拖住她。”秦夜淡淡說了一句,慢慢落在後面,眼中陡然劃過一片漆黑,打開天眼。下一秒,就愕然張了張嘴。
車還是那輛車。
人還是那些人。
但是……車廂周圍,到處都有沒清洗乾淨的血跡!
那絕非普通的血跡,而是……彷彿動脈或者胳膊,脖子突然被咬斷,濺射到牆上的血跡!
整輛車都是!不過,在它們外面,明顯已經清洗過許多次,只能看到一些淡淡的印子。但在秦夜眼中,無比明顯。
青天白日,染血列車,這一幕如果是普通人看到,絕對會嚇瘋掉!
他好像明白……爲什麼自己上車後,會聞到那種奇怪的味道了。
那是血液,腐肉,混雜着清潔劑的味道。
“這裡到底發生過什麼……”有些驚訝地往前走,卻忽然意識到……
他們已經走過了洗手間!
沒有停。
他轉頭看了看,洗手間上,掛着一塊黃色的牌子,寫着英文的“維修中”三個字,而且……
洗手間裡,傳出那種詭異的味道濃郁無比!
彷彿……裡面藏着一具腐爛的屍體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