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被人攥住,再被人扯開領口壓住腿時,我下意識是想反抗的,只是我的身上早就已經沒有力氣了,全靠最後一根弦繃住。
當這根弦也斷了的時候,一切大概就能來個徹底的了斷了。
這一刻我的腦海裡,混混沌沌的浮現出很多人,很多場景。
大多數都是轉瞬即逝,就像是彌留之際,人總是會回想起這一生中的種種,那些出現在生命中的所有,在最後一瞬都會齊齊襲來,再逐一消散。
但撥開重重的迷霧,最後總會剩下一幕,總會剩下一個人。
可是我這麼想你,你爲什麼不來。
我閉上眼睛,明明已經絕望到極點,卻還是流了眼淚。
如果能夠重來一回,如果能讓我再選一回,我不會再當個膽小鬼。
因爲有太多沒有說出口的話,到了現在,都成了無法彌補的遺憾。
就在我放棄無謂的掙扎,決定全然墮入黑暗時,不遠處突然像是起了一陣騷動,這樣突兀的聲音,極致地騷颳着我的耳膜,讓我恍然又驚醒過來。
在我旁邊的兩個男人也頓住動作,扯亂我衣服的手慌忙收回,似是被嚇了一跳。
等他們起身走後,我用盡最後的力氣將衣服裹了裹,全身蜷縮在一起,挪到了角落,後背靠緊牆根。
包間裡的騷動持續了好一會兒,我全程將頭埋在膝蓋裡,不管發生了什麼都好,只要沒人再來碰我就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有腳步聲朝我走來。
一下一下,極沉,極慢。
我全身又開始抖,想往後挪,可身後就是牆,我還能挪到哪裡去。
那人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時,我終於被新一重的絕望淹沒,歇斯底里地哭了出來。
“別碰我,別碰我……”
“……別怕。”那人似乎是說了這麼一句。
我聞聲有些怔住,可是依舊發抖哽咽。
再然後,那人將我整個人攬入他的懷中,他靠在我的耳邊,用最低最淳的聲音對我說——
“餘清辭,別怕。”
……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在醫院。
明媚的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灑落一室。
開始的時候我對這明亮還有些不太習慣,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適應,接着撐着胳膊慢慢坐起身。
我的左手上插着針頭,再摸了摸額頭,上面纏了一層紗布。
護士走進來時,我正想拔下針下牀。
“哎哎哎,36牀的病人,幹什麼呢!”年輕的小護士見狀連忙跑上前來,輕輕摁住我的手臂。
我則是看向她,輕輕笑道:“我想去衛生間。”
“去衛生間也別拔針頭呀,走走,我給你拿着吊瓶。”
從衛生間出來之後,我慢慢地走回病房,小護士還跟在我的身邊。
我想了想,轉頭問她一句:“請問你知不知道送我來醫院的男人現在在哪?”
“這個我不是很清楚,不過我可以去登記簿上給你查一下。”
“算了,不用了。”我輕嘆一口氣。
那個男人怎麼可能會留下自己真實的信息。
回到病牀上,小護士替我調了一下點滴的速度,還交待我沒事不要亂跑,實在有問題就按護士鈴。
我一一應下,在她離開之前,我還問了她一句什麼時候能出院。
“怎麼也得明天吧,今晚還得多觀察着。你頭傷着了,萬一腦震盪可就麻煩了。”
“嗯,我知道了,謝謝。”
護士離開之後,我拉了拉被子,闔上眼睛繼續睡了過去。
……
第二天上午,我去辦了出院手續,接着直接打車回了家。
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小張打了個電話,後者告訴我已經有人幫我請了假,還問我是不是病了,要我好好休息。
我謝了謝她的關心,又問公司最近有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後,我才掛了電話。
之後我去了廚房,想找些東西吃,可是翻到最後也只找出一袋當天過期的麪包。
我拿出麪包咬了兩口,又倒了杯涼水喝下,覺得整個人沒那麼虛了之後,我才又找出手機,撥出去一個號碼。
打第一遍的時候對方並沒有接通,若是放在往常,我也就此放棄了,只是今天的我頗有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決然,他不接,我就一遍一遍地打。
到了最後,在這場拉鋸戰中還是我贏了。
“你在哪?”接通之後,我第一時間問了這樣一句。
那邊的人卻是頓了頓才低聲答:“我現在有點事。”
“我不管你有什麼事,我再問一遍,你在哪?”我緊緊捏住手機,生怕一個不注意就給摔在了地上。
其實在打這通電話之前,我的心裡是沒有十足地把握的。
我不確定他會不會見我,可我卻必須要見他。
長久的沉默中,我已經做好了繼續糾纏的準備,只是下一刻,那人便輕嘆一聲,道了句:“半個小時之後,老地方。”
老地方是哪自然不言而喻。
乘着電梯上到13樓的過程中,我看着電梯壁中倒映出的自己蒼白狼狽的影像,忽然就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個時候我爲了赴某個男人的約會,在家精心打扮了不說,到了這裡還左照右看的,生怕自己哪裡不好看。
那時的我和現在的我重疊在一起,兩相對比下,真是可笑,引人發笑。
走出電梯時,我腳下還有些軟,但腳步卻是半點兒沒停。
因爲我不允許自己停下。
來到房間前,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咬緊牙,拿出房卡開門走了進去。
像很多次那樣,房間裡站着一個男人,頎長的身影靠在窗前,柔軟的光灑落在他的肩頭,他的發上,英俊帥氣不說,還存着幾分靜謐,幾分祥和,好幾次我也免不得被這樣的景象蠱惑。
只是現在再看來,這算什麼狗屁靜謐,什麼狗屁祥和!
我勾着脣角走過去,站定在他面前,距離他只有幾公分的距離。
這樣近距離的接觸,我能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很好聞,也早就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腦海裡,我的記憶中。
而那天將我從近乎地獄的地方帶出來的人身上,也是這樣的味道。
我咬着嘴脣笑笑,笑的應該很是刻意,因爲擔心一個不留意,笑容就化作扭曲的尖叫,化成引人作嘔的質問。
我擡起頭看向他,看了很久很久,之後才緩緩地,艱難地問出一句:“我是該叫你ian,還是陸敬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