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管事的指引,陳洛和雲思遙很快就來到了爭鬥的現場。
崔扶齡得到了管事的傳信,從人羣中尋了出來,看到陳洛,連忙上前不着痕跡地行了個禮:“見過梧……柳公子!”
陳洛的身份大家看破不說破,在外人面前,還是以“柳公子”相稱。
“開始了嗎?”陳洛擡腿往裡走,崔扶齡連忙跟上。有崔家嫡長公子帶路,又看到是跟着的是那位三詩破題的柳公子,衆人也紛紛讓路。
“已經開始了。”崔扶齡輕聲說道,有些喪氣道,“方纔是我崔家先輸了一場。”
陳洛繼續問道:“什麼規矩?”
“聖境爭鬥,同境界沒什麼規矩,個人鬥戰而已。”
“連戰三場,一場一個名額。贏者拿下名額。”
陳洛點點頭,倒是簡單明瞭。
之前管事就告訴陳洛,這聖境爭鬥,乃是公開之事,所以不禁外人旁觀。只是這方家特地挑在了春闈萬里行的時候,此刻青寧城內儒生最多。而這些儒生今日之後也會行走天下,將此事散佈出去,如此安排也算是煞費苦心。
只是這種作爲落到了崔家顏面上,就不是那麼好看。
不過話說回來,方家向來是只要自己安逸,什麼時候管過他人臉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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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人說這是耿直率真,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耿直這種說法,理應存在利益迴避原則。但凡和你有一絲關係,耿直就不能放在臺面上。
“我這個人比較耿直……”當你聽到這句開場白的時候,就要做好準備,這句話就是對你釋放技能的一個前搖,你可以嘗試直接攻擊打斷對方。
畢竟咱們又不是皇上,哪裡需要那麼多耿直大臣來仗義直言!
……
看的出來,方家造了勢。數不清的儒生趕來看熱鬧。崔家畢竟曾是聖人門庭,人倒氣不散,大開府門,但凡有儒生憑證,就可進來觀看,只是需要待在崔家劃定的觀戰區域。否則被鬥戰的餘波傷到就不好了。
說着話,兩人也走到了人羣前方的崔家區域。此時李家大儒、盧家大儒也都到場,二人見到陳洛,都是微微頷首,陳洛也頷首回禮。早在人羣中看熱鬧的金瓜瓜見到陳洛,連忙一蹦一跳地落在了陳洛的肩膀上。
偏過頭看臺上,這一次方家子弟並非和傳言一般是“楊威”獨身前來,而是有幾個年紀相仿的年輕人,其中一人身上有些傷勢。
“方纔是那個人與我二哥鬥了一場。”崔扶齡見到陳洛的眼神,傳音給陳洛解釋道,“險勝了我二哥一招。”
崔扶齡是嫡長公子,代表着崔家下一代的臉面,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自然不會讓他出手。
此時方家中有一人站了出來,陳洛看了一眼此人身上的氣勢確實是幾人之中最強。對方神情倨傲,看着崔家主持鬥戰的家族長老:“崔三長老,第一場已經結束。後面兩場,我方家想加點籌碼。”
主持鬥戰的長老名爲崔有量,人如其名,最是有度量,因此這類對外司客之事都是由他搭理。因爲在同輩中排行第三,所有人稱崔三長老。
崔有量語氣平靜:“聖境爭鬥本就是聖堂爲各家族後輩設下的規矩。只要不妨礙公平公正,你有什麼想法都可以提。”
“聽說崔氏‘有’字輩的有器前輩,從蠻族中搶回一人族女子。那女子謊稱爲我方家子弟,導致外界風言風語數十年。”
“若是接下來鬥戰我方家勝利。還請崔氏將這冒名的女子交出來。由我驗證血脈,若是真是在下姑姑,那崔方兩家重結聯姻,皆大歡喜。若是冒名頂替,我方家自然容不下這等敗壞我方氏門風之人存於世上!”
方家子弟狂悖亂禮!
崔家數千年風華,所有子弟自有一份度量,面色平靜不露心跡,但是那趕來看熱鬧的衆多學子都是低聲喧譁起來。
無論這崔有器所娶之人是否是方氏女,崔有器都已經身隕,那遺孀就是崔氏未亡人,莫說將她交給方氏驗證,現如今就算是走出後院讓這方家人見上一面,崔家的臉也就算是丟到家了。
堂堂方家,自然有辦法驗證那女子不是他方家之人!
這話裡,帶着殺意。
“閣下請自重!”崔有量的聲音低沉了許多,身上的大儒威壓不經意地釋放了出來。
“崔三長老不聽聽我的籌碼嗎?”方家子弟笑了笑,對崔有量釋放的大儒威壓不以爲意,繼續說道,“我以此物爲彩頭如何?”
說着,他從儲物令中拿出了一片青色透亮的玉牌,隨即只聽“哄”的一聲,在場的儒生夫子都是喧譁聲大起——聖心玉。
那是一枚半聖從儒心天地中提煉的聖心玉,蘊含聖道之秘。
此物乃是半聖的感悟凝聚而成,對於有志於封聖的人來說,可以說是一種毒藥。因爲去走前人走過的路,等於是限制了自己的道路。但是對於大儒這個層次來說,卻無異於一場破浪之風。
普天之下,能封聖者又有幾人?若是有一個機會,讓你從原本定死的夫子變成大儒,或者從三品大儒升爲二品,由二品有希望晉升一品,你要不要?
不說對於實力地位的提高,單單是壽元,就是以甲子爲單位提升。
雖然說人生自古誰無死,但是能活着誰有願意去死呢?
這方氏子弟拿出聖心玉除了做彩頭以外,還有另一層意思——方家有聖!
這聖心玉對於半聖來說凝聚不易,可以說一枚聖心玉就代表了一位大儒,珍貴程度可見一斑。但是方氏一門數聖,聖心玉對他們來說,不算多,也不算少。
衆人這纔回憶起,雖然最近一段時間方氏似乎聲明有些敗落,但仍然是人族中頂尖的聖人門庭!
不管崔家同不同意他的條件,不管贏不贏,這威風,是散出去了。
崔有量面如鍋底,這聖心玉簡直是重重地在崔家的臉上打了一個耳光。
因爲聖心玉是要半聖才能凝聚,而崔家,幾千年沒出半聖了。
等了片刻,待周遭喧譁平息一些,方氏子弟再度開口:“若下一場我方家勝了,還請那位崔夫人和我見上一面,容我驗證一番。無論是與不是,這塊聖心玉都當是謝禮了。”
“所以只要崔家答應下來,無論是什麼結果,崔家都算佔便宜了。”
他的話音剛落,人羣中傳來一聲輕笑:“方家倒真是會做生意,明明宰了人一刀,還偏說這刀是寶刀,砍死了你是你掙了便宜!”
陳洛開口了。
不說他和方家的恩怨,不說崔家對他的照顧,現在那崔山闕的傀儡還藏在自己的影子裡,這方家指名道姓要針對崔山闕的兒媳婦,陳洛哪裡忍得住。
衆人看向陳洛,倒是有不少和陳洛一同入城的學子對着陳洛拱手,陳洛向前走了兩步:“是你方家提出要爭鬥加碼,崔三長老同意後,你方家又扯上崔府家眷;崔家數千年禮儀傳家,自然不會拿家人做什麼彩頭,你方家又非說你們給的籌碼貴重!”
“人情倫理,道德綱常,是用這些身外之物能衡量的嗎?”
“路邊百姓,或許在你們方家眼中如同草芥。但是他們之間的父母子女親情,又如何不珍貴?”
“你告訴我,是哪一條道理教你這親情可以買賣?方家的道理嗎?”
“到頭來你還說崔家佔了便宜?我就問問你,這便宜佔在哪裡?”
陳洛是誰?你可以說他寫書不行,但是你說他嘴炮不行,那他可不認。
畢竟經歷過後世拳法刁鑽的洗禮,那可是個連“拋開事實不談,先說……”這種話都能成爲慣用句式的大時代啊,對於陳洛而言,不說賭鬥而說買賣,轉移焦點偷換概念這種事情豈不是信手拈來?
幾句話說完,陳洛覺得意猶未盡,又加了一句:“你方家聖人給你的聖心玉你就是用來這麼用的?這種無情無義的聖心玉里能有什麼道理?”
“悟出個不懂人族之友的蠻天之友嗎?這是方家聖人的聖道嗎?”
我要是說你我都覺得格局小,這話題不引到方家聖人身上都白瞎了我這張嘴!
“好!”人羣中有人狂呼,陳洛餘光看去,正是那石樂志。此時石樂志振臂高呼;“柳兄,說的痛快!”
前後兩番話,雖然有一點上綱上線,但是話糙理不糙。來觀戰的衆人都在心裡暗暗點頭,仔細想想,這方家不就是拿着一枚聖心玉對着崔家強買強賣嗎?
目標還是一位未亡人!
可恥!
聽着衆人的竊竊私語,感受到一道道若有如無的輕鄙眼神。那方家子弟眼中殺意一閃而過,目光冷漠:“你是何人?什麼輩分?崔家如此沒有上下尊卑嗎?在場那麼多長輩都在,哪裡由得你信口胡言!”說完,他又轉向崔有量:“崔三長老,你給我個交代!”
崔三長老沒好氣地看了看那方家子弟,朝着陳洛躬身一禮:“見過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