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陳洛望着那個正腆着個臉各種討好陳萱的中年人，腦中有那麼一二分的恍忽。
他，陳洛，AKA文人之光，紅塵大道執掌者，大千人皇。
施恩於截教趙公明、三霄娘娘。
師孃是先天生靈之一的造化苦竹，與福德真仙雲中子談笑風生，收赤精子、無當聖母的造化乾坤融於己身。
至親的姐姐還是太極圖轉生。
就這身份，就這背景，就這底蘊！
他就等着什麼時候見到便宜老爹的時候好好顯擺一下。
讓便宜老爹知道什麼是這墟空中最靚的仔！
萬萬沒想到！
便宜老爹居然是玄都大法師！
老子嫡傳，正兒八經的道門大師兄！
在如今三友超脫的大背景下，從道統來看，他就是妥妥的道門話事人、教派扛把子啊！
自己還想叼人家？
現在，只能說，有一篇新的文章正在醞釀之中。
《我的父親：玄都大法師》！
……
不知過了多久，便宜老爹似乎安撫好了陳萱。
倒不是玄都大法師先要哄女兒，而是陳萱要求他必須先跟自己交代清楚，然後再由她判斷對方適合不適合和陳洛接觸。
如果不合適的話，她帶着陳洛立馬就走。
不過看樣子，兩人的交談還是很順利的。
“我先出去了，你和……爹爹好好聊一聊吧。”陳萱走到陳洛面前，露出一絲微笑，理了理陳洛的衣襟，說完，便轉身離開，這處密室內就只留下了陳洛和玄都大法師兩個人。
兩人的視線對撞在一起，片刻後，還是玄都大法師率先打破沉默。
“那個……要是喊爹不習慣的話，喊老陳也可以。”
“你真的姓陳？”陳洛自己也沒想到，自己第一個問題居然是這個。
“老君名諱‘耳’字，紫氣東來，故而我取‘耳東’之意，是爲陳也！”玄都大法師走到陳洛面前坐下，解釋道。
“那你的名字呢？子云，有什麼蘊意？”陳洛又問道。
“入鄉隨俗，彼時大千世界儒門大興，子曰詩云，乃是闡道之說，故而就取名子云！”
“吾總不能自稱陳玄都吧！”
陳洛聞言，輕輕一笑，兩人又陷入短暫的沉默。
片刻後，陳洛擡起頭，直視着玄都大法師，說道：“你答應過我，再見面時，會將一切都告訴我。”
玄都大法師對上陳洛的視線，點了點頭。
“是啊，不過，我真的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
“這是一個漫長的故事。”
陳洛坐直了身子：“我不眠不休地趕路，就是爲了節省出更多的時間，來聽聽這個故事。”
……
茫茫墟空，一個蒲團模樣的寶物在飛速穿梭。
蒲團不大，但是內部自成空間。
此時無當聖母正在打坐療傷，楊戩和哪吒兩人還在閒聊，雲中子正在研究着剛剛從燃燈手上搶回來的定海珠。此時見陳萱走出來，玉鼎真人與靈寶大法師連忙上前，拱手道：“陳道友，大法師與人皇聊得如何了？”
陳萱行了一禮，笑道：“二位前輩，我已脫劫轉生，不再是當年的太極圖，依照爹爹的輩分，二位喊我一聲師侄便可。”
隨後，陳萱又說道：“至於爹爹和小洛，他們男人間談話，晚輩就不參與了。”
“還請二位前輩耐心等待！”
玉鼎真人和靈寶大法師對視一眼，兩人都是輕嘆一聲，就如同門神一般，一左一右的在門口坐了下來。
……
“從哪說起呢？”玄都大法師擡起頭，看了看天，最終說道，“就從歸墟說起吧。”
陳洛點點頭：“好。反正您怎麼說，我就怎麼聽。”
玄都大法師笑了笑，開口道：“鴻蒙與歸墟之爭你應當已經知曉，我就不多言了。”
“歸墟化魔，侵吞鴻蒙。”
“這魔，便是來自歸墟具現化的世界——祖淵。”
說着，玄都大法師伸出手，手中出現一團黑色的霧氣，霧氣中彷彿有一個世界開始緩緩凝聚。
“祖淵，一共有八座。”
“其中祖淵掌控者，號稱魔祖，堪比混元無極聖人。”
陳洛微微皺眉：“八位魔祖？”
“那倒不是……”玄都大法師搖了搖頭，“祖淵的存在，代表的是歸墟意志，是萬界歸無。”
“因此，在祖淵中，有極特別的一座，叫做劫滅祖淵。這座祖淵誕生於未來鴻蒙覆滅之時，將由它來處理其他的魔祖，將一切真正歸無。”
“所以，真正存在的，其實只有七座祖淵。”
“祖淵又會分裂出數量不等的低一級的魔淵，煉化魔淵者，修爲等同於造化。”
“七大祖淵，與近百座魔淵，就是歸墟戰力的構成。”
“而反觀鴻蒙，闡截三友，人族三皇，加上西方二聖，以及隱居的女媧娘娘，混元無極聖人足足有九位。”
“所以，鴻蒙與歸墟之爭，向來都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只是這裡面出了兩個變故。”
“什麼變故？”陳洛沒忍住，開口問道。
“其一，歸墟之中，祖淵不滅！”玄都大法師嘆氣道，“即便出手滅殺了一位魔尊，但經過漫長的時間，依然會有新的魔祖誕生。”
“這就是明明鴻蒙佔據優勢，卻仍然要一個元會接着一個元會抵擋魔劫的緣由。”
“不過雖然祖淵不滅，但鴻蒙總歸能應對，有的時候一致對外還能消弭許多鴻蒙內部的矛盾，倒不見得是壞事。”
“關鍵是出在第二個變故上。”
玄都大法師說道：“三位祖師，要超脫了。”
陳洛微微皺眉，一道再簡單不過的題目。
原本是七對九，現在變成七對六了。
“我也曾問過老君，超脫到底是什麼？”玄都大法師說道，“老君說，那是大誘惑。”
“就好像你站在河的這邊，出現了一座橋，可以讓你走到河的那邊。”
“混元無極聖人境，萬法不磨，萬劫不滅，但卻依然是在鴻蒙的管束之內，存在於這混沌天地之中。”
“而超脫，將化作永恆，跳出此處混沌。”
玄都大法師聳了聳肩：“反正就是真正的撒手掌櫃，啥事也不管了。”
陳洛贊同地點點頭。
“後來呢？”陳洛繼續問道。
“後來？”玄都大法師笑了笑，“三友超脫，鴻蒙勢必會受到衝擊，因此需要進一步鞏固鴻蒙秩序。”
“這便是封神榜的緣起，天庭的由來！”
陳洛微微一滯，望向玄都大法師。
“很稀奇嗎？”
“歸墟本身就代表着徹底的無，那鴻蒙就是堅定的有。”
“還有什麼比道理與秩序更能彰顯‘有’的存在呢？”
“天庭，其實就是爲了梳理天道本源而存在，將本源化作一條條天條，建立更穩定的鴻蒙秩序，以此在三友超脫之後抵抗歸墟魔族的衝擊。”
“三友是先天生靈，算不得人族，但是三皇卻是地地道道的人族。”
“一個種族，能孕育三尊混元無極聖人，足以說明這個種族的氣運。”
“所以，人族，被選爲作爲天庭的主體，鴻蒙的主人。”
“這正是碧遊宮中闡教、截教、人教，三教簽押封神榜的由來！”
說到這，玄都大法師笑了笑：“說個你不知道的小八卦。”
“這封神榜，便是三皇合力祭煉的法寶！”
“那姜子牙，其實有着金仙之命。但是三皇堅持要用凡人封神，以此鞏固人族的族運，所以姜師弟才被元始師叔趕下山去，不賜仙緣。”
陳洛一愣，也是有些吃驚。
不過仔細想了想，一個能封神的人，卻沒有仙緣，只有官運，確實有些不合邏輯。
現在說通了。
“一個天庭，能填補三友超脫的空檔嗎？”陳洛開口道。
三個混元無極聖人啊。
一個天庭就能頂上去？
陳洛：我不信！
“自然不行，這裡面還有其他的佈置。”玄都大法師並不諱言，“這裡面涉及到三友的超脫之路，以及他們與三皇的交易！”
“你來的那個世界，應當是三清爲祖吧？”
陳洛聞言點了點頭。
在前世，太清道德天尊、玉清元始天尊、上清靈寶天尊，並稱三清祖師，乃是道門之源。不過在《封神演義》中，這三清，不過是老君“一氣化三清”的三尊化身而已。
“昔年，三友傳法，老君與元始共建闡教，欲爲蒼生闡明道理；而通天師叔則建立截教，要爲萬物截一線生機。”
“但是，老君發現，他們的超脫之路，出問題了。”
“先說闡教，老君與元始分享闡教功德，根本供養不了兩條超脫之路。”
“然後就是通天師叔，他的教義，與建立天庭，立人族爲天地共主的初衷背道而馳。”
“你剛剛說，天庭能否頂上三友超脫的空檔？”
“自然是不行的。”
“想要填補，還有一重關鍵，那便是要儘可能增加人族的氣運。”
玄都大法師款款而談，但望着陳洛依然疑惑的表情，便直接說道：“老君給出的辦法，入人道！”
“入人道？”陳洛不解，“怎麼入？”
“這裡，就是老君的萬載佈局。”玄都大法師捏了捏自己的鬍鬚，繼續說道，“真正的開始，是封神之後。”
“第一步，改闡爲道！”
“封神之後，老君與元始師叔解散闡教，老君捨出三清分身，化作三清祖師，創建道教，頂替火雲洞的人教，化爲新人教。”
“三清分身中，太清與老君，上清與通天，都建立道果關聯，最後由元始師叔直接佔據玉清之位，統管道教。正因爲如此，三清之中，玉清最尊。”
“憑藉封神功德，先助元始師叔超脫，三清一體，元始師叔超脫，也便連帶着太清與上清也跟着一起超脫。”
“此時，老君和通天雖然還在鴻蒙之內，卻因爲太清道德天尊和上清靈寶天尊的關係，有了一道通往超脫的繩子，只需要助力一推，便可躍出此方混沌，超脫而去。”
“第二步，老子化佛！”
玄都大法師說到這裡的時候，輕輕嘆了一口氣。
“封聖大戰之時，接引和準提兩位聖人想來打秋風，但他們又何嘗不是老君在三位人皇面前的擋箭牌。”
“除了天庭必要的重要戰力之外，老君都暗中佈局，讓接引和準提將大量的截教門人吸收到西方教，壯大西方教的氣運。”
“封神之後，老君臨凡，化身老子，完成入人道。”
“隨後，西出函谷關，化胡爲佛，是爲釋迦牟尼。”
玄都大法師笑道：“在這個過程中，封神之後轉投西方教的燃燈、懼留孫、慈航、文殊、普賢早已架空了接引和準提，其中慈航更是號稱七佛之師，基本上完成了對西方教教義的轉換。”
“你想想，爲萬物向天道截一線生機，和我佛慈悲，普渡衆生，有什麼差別？”
陳洛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臥槽！
這兩個說法，講的不就是一回事嗎？
只是一個比較主動，直接和天道硬剛；另一個比較委婉，直接面向受害者。
角度不同而已。
“不錯。由此截教氣運被新生的佛教吸納，佛教又以人族爲主，所以又一次壯大了人族族運。”
“而老子化身的釋迦摩尼入主靈山，憑藉西佛東漸，得到了那超脫的助力，由此跳出混沌，超脫去了。”
“彼時天庭中的太上老君，不過是老君的投影而已。釋迦摩尼超脫之後，兜率宮的太上老君也便消散了。”
陳洛此時心中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精彩啊。
一番佈局，道教加強了一次人族，老子臨凡加強了一次人族，西方教變成佛教，又加強了一次人族！
除此之外，還讓元始天尊和老君都順利超脫而去。
“那……通天教主呢？”陳洛好奇道。
“通天師叔？”玄都大法師眼神玩味，笑道，“他可比老君要早一步超脫。”
“你想想……”
“用我剛纔跟你說的老君的佈局思維，好好想想！”
“你覺得通天師叔是從哪裡得到的超脫助力？”
聞聽玄都大法師在考自己，陳洛也皺起了眉頭，大腦飛速運轉起來。
“比老君要早一步？”
“定然還是和人族有關！”
“從哪得到的超脫助力？”
片刻後，陳洛突然想到了什麼，渾身一震，不可思議地看着玄都大法師。
“老陳，不會吧？”
“難道是通天教主就是……”
陳洛嚥了嚥唾沫，緩緩張口：“老君臨凡，化爲老子李耳，由此入了人道。”
“通天教主該不會也臨凡了吧？”
“他化作……”
“孔子？”
“哈哈哈哈哈……不錯！”玄都大法師讚許地點了點頭。
臥了個大槽！
孔子是通天教主？
陳洛只是試探一說，沒想到正中靶心。
Hold on，Hold on！
讓我來理一理。
孔聖人，身長九尺六寸，也就是二米二，能夠力扛城門。
嗯，戰力對得上。
三千弟子，七十二賢人。
嗯，這種萬仙來朝的派頭，也完全對的上。
最關鍵的是，孔聖開私學，“有教無類，因材施教”……
臥槽，這TM不就是碧遊宮的辦學宗旨嗎？
再往深處想。
早起的儒生，那也一個個都戰力彪悍，而且還都是上頭怪。
你別說，一旦接受這個設定，突然就覺得畫風對了！
“通天師叔入人族，無分身份，佈道天下，一方面是爲增加人族族運，另一方面也是彌補封神大戰時，截教犯下的殺孽。”
“最終功成，超脫而去。”
“自此，老君，元始、通天，全部超脫！”
陳洛此時已經不知道怎麼去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合着儒釋道三家，是你們三家啊！
難怪天天喊着三教一家，那可不是一家嗎？
“那佈置都已經完善了，接下來，不出意外的話，出意外了吧？”陳洛問道。
玄都大法師聽着陳洛的話，也是苦笑地點了點頭。
“沒錯，還是出意外了！”
“按照原本的計劃，老君他們超脫之後，鴻蒙依然還有三位人皇，準提、接引，以及人族族運支持的天庭可以調動天道之力，再加上女媧娘娘，足以應對歸墟魔劫，假以時日，再有新的聖人境出世，又將回到昔年道長魔消的局面。”
“值得一提的是準提和接引，他們雖然被老君化佛奪了西方教的氣運，但他們原本這條路就只能封聖，而不足超脫，也說不上誰搶誰的。”
“相反，他們若是相助人族抵擋魔劫，或許還有一絲超脫的可能。”
“但是，準提和接引眼見三友超脫，便生出了其他的想法。”
“他們妄圖融鴻蒙與歸墟雙方之力，逆推混沌，從而完成超脫。”
“爲了達到這個目的，他們放天魔入鴻蒙！”
“那一戰，玄都淪陷！”
玄都大法師的聲音低沉了下來：“爲了拯救鴻蒙蒼生，后土娘娘身化息壤，補全兩界裂隙；女媧娘娘大散生機，護佑天下生靈不被天魔所侵，火雲洞五帝隕落。”
“天皇燧人，地皇神農，泰皇伏羲。”
“三位混元無極聖人境的人皇以命相搏，與三座祖淵同歸於盡。”
“此時，接引與準提卻在亂中出手，各自擊殺了一尊魔祖，煉化了對方的祖淵。”
“魔祖方面擔心有詐，便退了出去。而接引和準提，也跟着一起帶着煉化的祖淵返回了歸墟，其中也不乏被他們事先策反的門徒弟子。”
“那兩座祖淵，合二爲一，便是如今的西方極樂淨土了。”
“那西方極樂淨土對鴻蒙有威脅嗎？”陳洛一針見血的問道。
如果說沒有威脅，那不管接引和準提出於什麼目的，等於換了對方的兩座祖淵，雖然犧牲很大，但人皇與祖淵是極限一換一，戰局從大的方向上來看，對鴻蒙還是有利的。
“怎麼會沒有呢？”玄都大法師肅然道，“接引、準提要走重演混沌之路，勢必要重煉歸墟與鴻蒙，那如今鴻蒙中的一切都將不復存在。”
“只是相對而言，他們煉化歸墟的緊迫性要更強一些罷了。”
玄都大法師頓了頓，繼續說道：“三皇雖然隕落，卻在毀滅三座祖淵時得到一條至關重要的消息。”
“對付歸墟的關鍵，便是那一直隱世不出的第八座劫滅祖淵。”
“那是一切的終結，但也是一切的開始，只要掌控那座祖淵，就等於掌握了整座歸墟。”
“可是想要讓劫滅祖淵現世，只有兩個方法。”
“一個是之前說過的，鴻蒙毀滅。”
“另一個則是所有祖淵都毀滅。”
“所以，在歸墟中，西方極樂淨土和那兩座祖淵才互爲第一順位的敵人。”
“明白！”陳洛點點頭，“異端往往比異教徒更可恨！”
玄都大法師點了點頭：“正是有了那兩尊祖魔與接引、準提互相牽制，我們纔有了活動的空間。”
“所以，我與女媧娘娘籌謀萬年，制定出了一個或許能夠一勞永逸的計劃！”
“代號：歸墟新主！”
“歸墟新主？”陳洛微微一滯，隨即指了指自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