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良平早早地就起了牀,推開窗,望着窗外的青山綠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晨清新的空氣,迅速清醒了過來。
住在郊區,自然有住在郊區的好處。
端着水盆,侯良平走到了屋外的井水旁,開始打水洗碁,正在準備進京賣糧食的老人見到侯良平,熱情地打了聲招呼,喊道:“侯大人,今天起這麼早啊..."
侯良平刷着牙,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的房東,說道:“劉大爺,是要進城嗎?”
“‘能不能捎我一程啊。”
房東大爺樂呵呵說道:“侯大人要是不嫌棄糧車顛簸,那當然沒問題了。”
“哎,好嘲,我馬上就好。”聽到房東大爺的話,侯良平手上的動作又加快了幾分,但還是含糊不清地說道,“您喊我小侯就行了,我可不是什麼大人,只是偏倚處的七品小官。”
“咦,七品就是官”..…”房東大爺連忙擺擺手道,“這在俺老家,那可是縣太爺!”
說到這,房東大爺突然好奇道:“侯大人,我老家的縣太爺進出都有轎子,不僅有官邸,還有好幾處外宅,你也是七品,怎麼跑到俺這來租房子了?”
聽着房東大爺的問話,侯良平苦笑一聲,搖了搖頭,借擦臉的動作掩飾過去。
他叫侯良平,今年科舉二榜進士末尾,因爲一篇法家策論算得上出色,被偏倚處副相公孫博調入了偏倚處,做了一名七品書記官。
所謂書記官,就是跟着主官做一些案件記錄,整理過往卷宗,算是主官的秘書,也算是個清貴的位置。要知道,偏倚處中許多大人物都是從書記官開始的官宦生涯。
只是可惜,書記官的俸祿並不高,有道是居中京,大不易,那中京城內的屋子,即便是隻有一張牀,一張桌的單間,也幾乎要花去他七成的瓏祿。於是他越租越遠,如今已經住到了這距離中京城二十里的城郊。
遠—點沒事,平日裡早起一個時辰就好了。
其實侯良平也不是那種小戶人家,別看他囊中羞澀,他的父親可是當了一輩子的縣令。說起來好笑,他現在也是七品,按照京官離京,一律升格半品的規矩,父親見到他,還要拱手作揖,口稱下官纔是。
侯良平雖然囊中羞澀,但是並不是弄不到錢,像他這樣的書記官,都是一些人大力籠絡的對象。但凡他只要接受這些好意,莫說是一個住處,就連一箇中京城內的一處宅子也是能有的。
就連理由人家都幫他想好了——納一個小妾,權做女子的陪嫁。
既合情合理,又不影響他未來再娶正妻。但是侯良平都拒絕了。
父親說過:受人一份禮,將取百姓百份而還之!他覺得,自己還不起!
“哎,小侯大人,今日不是當值嗎?”洗碁完,侯良平換上了一身整潔的常服,坐上了房東大爺的糧車,那房東大爺見侯良平沒有穿官服,好奇問道。
“嗯,今日不當值。”侯良平笑了笑,解釋道,“咱們陳柱國的新戲在半山書院首演,偏倚處上下全都接到了通知,但凡不用當值的,都可以去現場。”
說到這,侯良平的語氣充滿了自豪感。
這幾日,中京城內最熱門的話題就是法相大人的新戲了,就連《西遊記》的熱度都被壓了下來。
而在能觀看首演的資格中,最受人追捧的自然就是在半山書院現場觀看的席位了。陳柱國專門請陛下做主,點選入選的名額。
只是聽說後來進宮的人實在太多,連陛下都顧全不來,只能在長明宮中抓閹解決。期間還鬧出了大儒使用神通作弊的笑談來。
不過這與他們沒有什麼關係。因爲在席位劃分的時候,陳柱國就確定了其中一千二百二十六個席位歸屬偏倚處在京官
員。就連侯良平這樣的七品小官,也收到了一張精緻的門票。
偏倚處,不偏不倚,但這一次,陳柱國是偏心到家了。侯良平從懷裡拿出那張鮮紅的卡片,給房東大爺看了看,引來房東大爺的一陣眼紅。
“哧晴晴,還是你們當官的好啊!”房東大爺是個鄉人,話裡倒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單純的羨慕,“老漢前兩日去賣糧,
聽說有一處醒早茶樓拍賣茶樓內的席位,那第一排的位置,都叫到了千兩銀子。”
“這得賣多少車糧食啊!”
侯良平聞言,臉上笑容更濃。一種自豪感油然而生。他望着手中的門票,那門票正面寫着《感天動地竇娥冤》的戲名,而背面,則是兩句大白話—
當官不爲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
侯良平明白,這張門票,他將一生珍藏;而後面那兩句完全沒有文采的話,將成爲他一生爲官的準則。
他,要做一固爲民做主的好官!
半山學院的聖文廣場,自從半山先生封聖後,就再沒有像今日這麼熱鬧。一道道大儒長虹橫貫書院的上空,那些往往只在講義上才能看到了法家大能如今就出現在眼前,讓半山書院這座法家學院的學子們興奮不已。
只是,他們在追星,這幫大儒也在追星!他們在追陳柱國!
“陳小友,這裡是老夫花費幾十年整理的一些感悟,還請小友斧正。”
“小友,老夫近日靜極思動,想去《百姓法制報》出一份力,不知可有用得着老夫之處?”
“陳柱國,老夫乃是榆州鐵面書院的院首,不知柱國何時有暇,去我書院爲學子們上一堂課?”
被一羣大儒圍繞在中間,陳洛無奈應對着。你們這些大儒,怎麼這麼主動?
文人的矜持呢?君子的風骨呢?早知道就不提前來了。
好在此時,一道聲音響起,在陳洛聽來宛如天籟:“陛下駕到
“諸位,陛下來了,我們快去相迎吧。"陳洛連忙說道,然後率先施展武道神通·凌波微步,從一衆大儒中鑽了出去。
“陳愛卿啊,這可是朕第一次現場看你的戲。”登上貴賓席的葉恆,笑容滿面地和陳洛說着話,“怎麼這廣場上什麼都沒有啊?"
陳洛笑答道:“陛下不至,這戲就不能開始。”“還請陛下下令,《竇娥冤》開演。”
葉恆:、
“這種事,還需要朕來宣佈嗎?”葉恆忍住笑意,輕輕說道,“你自己宣佈就好了。”
“非也!”陳洛搖了搖頭,“這戲將通過照影陣法傳遍全城,如此規模,非陛下下令不可!”
葉恆點了點頭:“…如此說來,也有道理。不過只此一次,下次就不用了。”
“畢竟你已經是柱國大相了。”
說完,葉恆朝身旁的侯安使了個顏色,侯安立刻舌綻春雷,喊道:“大玄陛下曰:開演!”
侯安的話音剛落,立刻有一名道袍身影沖天而起,正是中京道院的掌院,嵐風道君。
只見嵐風道君浮塵一甩,神魂之力涌出,一道陣法亮起,將聖文廣場包裹,隨即神魂之力涌出,直衝雲霄,頃刻間晝夜翻轉,原本還是陽光普照的聖文廣場,立刻化作黑夜籠罩。
道門神通·移星換斗!
“嗯?”衆多大儒一愣,就連葉恆都好奇看向陳洛,陳洛輕鬆一笑,回答道:“陛下莫慌,造個氛圍!”
露天演戲,天光大亮,自然舞臺效果就要差很多。這個時候,就需要一點點小手段了。
真以爲他去中京道院就是開燒烤大會嗎?他只是默默的努力,然後驚豔所有人!
隨即,嵐風道君一揮手,一道柔和的月光散落在聖文廣場,與此同時,聖文廣場上一座舞臺緩緩升起,視覺效果如夢如幻。
與此同時,中京各大醒早茶樓中,照影陣法全面啓動,那聖文廣場上白晝化夜,光降臺升的畫面也呈現在衆人面前。
“嘶.….…這就是戲曲嗎?”從來沒有聽過戲的人感嘆道。此時,那些進過戲院的人則解釋道:“不不不,這不是常規狀態。正常情況下,應該是在戲院裡的。”
“別吵,有聲音了。”立刻就有人喊道,那說話的人立刻閉上了嘴巴,眼睛一眨不曉都盯着照影陣法傳出的畫面。
聖堂。
“哈哈哈哈,就這?”幾個道袍道尊輕輕一笑,望向半聖,“大老遠的,就讓貧道來看我道門的神通,這不合適吧。”
幾名儒家半聖臉色鐵青。
這個臭小子,找誰不好,怎麼找道門的人。
不就是一個白晝變夜嗎?咱儒門也會啊!
什麼遮天蔽日,什麼萬古長夜,都是拿得出手的神通。“哼,一些氣氛營造而已。”顏百川淡淡道,“戲纔是正題!”
“你們聽,開始了!”
聖文廣場。
此時滿場寂靜,—雙雙眼睛都盯着那升起的戲臺之上。
—道背景音樂響起,就看到一箇中年扮相的女子緩緩走上了舞臺,口中帶着戲腔,吟誦道
“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不須長富貴,安樂是神仙。老身蔡婆婆是也。楚州人士,嫡親三口兒家屬.”
這是全戲的楔子,說的便是書生竇天章借了蔡婆婆幾十兩銀子沒法歸還,蔡婆婆看中了竇天章的女兒竇端雲,想收來做童養媳。那竇天章爲了趕考盤纏,只得答應下來。
“海!這個那裡是做媳婦?分明是賣與她一般。”
“孩兒,你也不比在我眼前,我是你親爺,將就的你。你如今在這裡,早晚若頑劣呵,你只討那打罵吃..”
全場只是蔡婆婆和竇天章的對白,幾句之間,那年僅七歲的竇娥就成了蔡婆婆的兒媳婦。
隨後,一道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悲腔響起:“爹爹,你直下的撇了我孩兒去也..”
演到這裡,那臺下竟然傳來小聲悲泣之聲。
不是戲悲,而是此事並不少見。在場不少官員出自寒門,或者親身經歷,又或者親眼見過類似的事情發生。
一瞬間,代入感猛增。
這一齣戲,從一開場,一種無奈與離別的悲情就瀰漫開來。
“唉,讀書苦,不是苦一人,而是苦一家啊。”醒早茶樓內,有人嘆息道。
“是啊、不過幸好,看樣子這蔡婆婆倒非常喜歡竇娘子,想必不會爲難她吧?”另一名看戲的茶客說道。
“別這麼想。陳柱國的文風你還不明白嗎?”又有人說道,“想想吧,這戲叫什麼名字?”
其他人一驚。
“臥槽|”
“感天動地竇娥冤!”
“小竇娥,到底會經歷什麼?”
衆人頓時心中一懸,也沒有再交談的興致,繼續望向畫面。
戲臺上,戲還在繼續上演。
新一折開始,時間一晃十三年,一名郎中上臺介紹,說道自己欠下了蔡婆婆二十兩銀子,沒錢還賬,今日又是蔡婆婆要賬的日子。另一邊,已經是老嫗的蔡婆婆上臺,說道自己家兒子死了,和兒媳婦竇娥相依爲命,今日要來找郎中取借走的銀子。
故事就這麼往下發展,郎中無錢,哄騙蔡婆婆跟自己去家裡取,結果走到偏僻的地方,要殺了蔡婆婆了賬,怎料突然竄出了一對潑皮父子,誤打誤撞救了蔡婆婆一命。
那潑皮張驢兒聽說蔡婆婆孤寡,家中還有個守寡的兒媳,頓時起了歹念,要兩家合爲一家。蔡婆婆怕死,同意將他們父子帶回家..
“糊塗!”臺下有儒生激動道,“這不是引狼入羊圈嗎?糊餘啊!”
“棕,苦命了。幼年被賣,青年喪夫,又攤上這麼一個不知道輕重的婆婆,可憐啊......”
頓時,所有人的心似乎都被一隻手箸着,感覺正眼睜睜看着一個悲劇的誕生。
而此時,洛紅奴飾演的竇娥也終於登場了!
“啊,好…....好美……""望着帶妝的洛紅奴,所有人都是眼前一亮。洛紅奴本就美豔無雙,如今因爲角色的原因,還穿着一身孝服...
怎一個我見猶憐的嬌俏了得!
洛紅奴微張小口,帶着幽怨的曲調頓時響起,直鑽人心
“滿腹閒愁,數年禁受,天知否?天若知我情由,怕不待和天瘦……”
““莫不是八字該載着一世憂?誰似我無盡頭!須知道人心不似水長流.”
聽着洛紅奴的唱腔,所有人心中都在狂喊
完了完了,竇娥啊,你快跑啊,那對潑皮被你那蠢婆婆往家裡帶來了....
快跑啊!
只是衆人的呼喊竇娥是鐵定聽不見的,轉眼間,舞臺另一側,蔡婆婆帶着張驢兒父子登場了。
故事越發朝着悲劇的方向發展。張驢兒見竇娥,眼睛落在她身上拔不出來,蔡婆婆禁不過張驢兒的威脅,答應嫁給張父,又來勸竇娥改嫁給張驢兒。竇娥死活不肯,那張驢兒想要用強,反被竇娥推倒。那張驢兒發下狠話:一定要睡了竇娥。
“嗯?這故事好則好也、但是至今沒有見到法家出場啊。”貴賓席中,一名法家大儒微微皺眉,和身邊人溝通道。
“急什麼?按陳柱國說的時間來看,才演了四分之—呢。”“也是,老夫心急了,繼續看吧!”
戲臺上光芒一明一暗,時間便在其中轉瞬即逝。
那張驢兒生出了毒計,要毒死蔡婆婆,再來拿捏竇娥。怎料買來了毒藥竟然被自己父親給喝了。
“竇娥,你藥殺了俺老子,你要官休?還是私休?”“怎生是官休?怎生是私休?”
“你要官休呵,拖你到官司,把你三推六問!你這等瘦弱身子,當不過拷打,怕你不招認藥死我老子的罪犯!你要私休呵,你早些與我做了老婆,倒也便宜了你!”
“我又不曾藥死你老子,情願和你見官去來。”
看到這裡,臺下衆人都捏緊了拳頭,而此時,陳洛微微皺眉,和葉恆說道:“陛下,我去那邊看看。”
說完,不等葉恆說話,就直接消失了蹤影。
“嗯?這小子,去哪了?”葉恆只是疑惑了一下,也沒有在意,只是繼續往下看。
這時,那戲臺上早已背景一變,化作了官府的模樣,上面寫着“開封府”三個大字。
一見“開封府”,那臺下在開封府的官員頓時興奮起來。原來陳柱國將我等也寫進了戲裡啊!榮譽啊!
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戲份!
應該是怒斥張驢兒,將其治罪,然後.……不對!
突然間,這些開封府官員腦子一個激靈,感覺一股涼氣從腳底往上冒。
“這齣戲叫竇娥冤!”“該不會....吧?”
此時,臺上一名身着開封府府令官袍的演員登場,笑道:“我做官人勝別人,告狀來的要金銀。若是上司當刷卷,在家推病不出門。下官楚州開封府府令桃杌是也。”
接着,就是張驢兒拿着蔡婆婆家的金銀來找這桃機,那桃杌滿口答應下來。
“混賬!”
葉恆猛然一拍座椅扶手,正要找陳洛問個明白,才發現陳洛早已不知蹤影!
而臺下,一個個開封府官員滿臉羞臊,從剛纔的挺胸擡頭變成了低頭看地。
沒辦法,在安排席位的時候,是有醒目標誌的,開封府坐哪,六扇門坐哪,副相下屬衙門坐哪,一個個都懸掛這巨大的告示牌。
如今,全場的目光都望向了開封府陣營。我們不是,我們沒有,我們冤枉!
開封府的官員們心中委屈。
好好的看個戲,怎麼燒到自己屁股上來的?
雖然戲裡的情況確實存在,但是跟我們這些人沒有關係啊!
當然,其中也不乏幾個心中有鬼之人,更是不敢擡頭。“看什麼!”此時副相公孫博冷啼一聲,“這是柱國寫的戲,是警醒所有人!”
“不要對號入座!”
聽到公孫博的話,那些異樣的目光逐漸收回,開封府的人才覺得身上的壓力輕鬆了一些。重新提起頭,看向戲臺。
此時戲臺上已經進展到桃杌從六扇門處接管了審訊,開始對竇娥用刑的階段。
不得不說,洛紅奴的演技真的好,那一聲聲悽慘卻倔強的叫聲讓所有人都不由動容!
“侯安,快,讓他們停下來!”葉恆雙眼浮現水光,他實在見不得百姓受苦,那侯安連忙說道:“陛下,冷靜,這是戲!”
“戲?”葉恆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喃喃道,“朕怎麼覺得是真事呢?”
另一邊,看着竇娥受刑,那些醒早茶樓裡,茶碗杯碟早已被砸成了一地的粉碎,此時此刻,那些茶客一個個都在放聲大罵。
“開封府,你們該死啊!”“放開那個竇娥!”
“天啊,誰來救救竇娥姐姐!”
“陳柱國,你寫這樣的戲,你的良心呢?”
“六扇門、開封府,這樣的組織架構確實有問題。”
聖堂內,幾位道尊還想嘲諷一番,結果發現那些半聖一個個面色凝重,幾名法家半聖還在彼此交流,完全當他們不存在。
這儒門,是發動了集體神通:目中無人嗎?
“本聖在位時,就覺得其中有問題,只是除了加強監督外,沒有找到解決之道。”宋慈嘆了一口氣,“如今陳洛將這裡面的彎彎繞繞直接的表現出來,看來對他提出的都察院很有信心啊!”
“嗯,自古以來,法家的聖道都在法家的道理之上,不像其他三相,都可以感悟爲相之道立地封聖,說到底,是官職不全。”
“希望都察院能補上這一環!”
衆聖紛紛點頭,,完全無視那幾位道尊。開玩笑,這個時候,誰迴應他們誰是傻子。
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
張驢兒以蔡婆婆爲威脅,最終逼得竇娥認下了殺人的罪名。
這一刻,滿場靜默,全城死寂。
邪惡勢力,佔上風了?
戲臺上,穿着死囚服的竇娥走上了刑場。
“竇娥告監斬大人,有一事肯依竇娥,便死而無怨。”
“你有甚麼事?你說。”
“要一領淨席,等我竇娥站立;又要丈二白練,淄在旗槍上:若是我竇娥委實冤枉,刀過處頭落,—腔熱血休半點兒沾在地下,都飛在白練上者。”
“大人,如今是三伏天道,若竇娥委實冤枉,身死之後,天降三尺瑞雪,遮掩了窗娥屍首。”
“大人,我竇娥死的委實冤枉,從今以後,著這楚州亢旱三年!”
那血濺白練,六月飛雪還好,但是當戲臺上竇娥許下這第三願,臺下一片動容。
“你道是天公不可期,人心不可憐,不知皇天也肯從人願。做甚麼三年不見甘皓降?也只鄭東海曾經孝婦冤,如今輪到你山陽縣。這都是官吏每無心正法,使百姓有口難言!”
“浮雲海我陰,悲風海我旋,三樁兒誓願明題遍。婆婆也,直等待雪飛六月,亢旱三年呵,那其間才把你個屈死的冤魂這窗娥顯!”
竇娥唱完,那臺上的劊子手舉起砍頭刀,狠狠落下,事先準備好的符咒發動,一道幻象浮現,彷彿竇娥的腦袋被砍了下來。
“啊!”
全場同時驚呼起來。
與此同時,整座京城,也都同時發出了“啊”的一聲。此時只見臺上,那鮮血飛起,盡數灑在了白練之上,同時,戲臺上空,有飛雪落下,風吹雪走,掩埋了竇娥的屍首。
隨後,光芒落下,整個戲臺一片漆黑。
陳洛出現在的戲臺之後,一拍儲物令,三十名冤屍衛浮
現,帶着先天俱來的天賦,異口同聲喊道
“冤~枉~啊~”
戲臺的漆黑停頓了半刻。全場也都沉默了半刻。偶爾有啜泣聲傳出。
竇娥的美麗,竇娥的堅強,都在洛紅奴的表演下映入了他們的心裡。
竇娥的命運,竇娥的孝順,也都深深打動着觀衆。
可是,這—切,就在那劊子手的一刀下,一切都消失了。
千古奇冤啊!
侯良平緊緊握着拳頭,他知道這是戲,但是他身爲縣令之子,也知道這不是戲。
這樣的事情,時時刻刻都在大玄各處發生着。但是又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纏繞着他。
他能怎麼做?
他能做什麼?
他偏過頭,看到了自己的同僚,那些和他一樣年輕的同僚們,此時也都漲紅了臉,一副力氣無處使的模樣。
他們彼此對視,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不甘。爲什麼?
怎麼辦?
就在此時,那黑暗的戲臺又重新亮起,身着官袍的中年竇天章登上了戲臺。他笑吟吟地告訴觀衆,他考中了。楚州大旱,他奉命前來視察,順便回來見他的女兒,見他的竇端雲了。
當竇天章從蔡婆婆口中得知一切的時候,整個人都崩塌了。他坐在竇娥的墳前,喝了三天三夜的酒。
他咬破手指,以血寫就了一封奏摺,詳細說明了竇娥的遭遇,最後寫道
“非臣一家之事,乃天下百姓之事。”“法權捉弄,無異於草營人命。”“臣泰:請立都察院!”
那奏摺寫完,一股清風將其托起,在空中飄蕩,最後竟然落在了葉恆的面前。
葉恆:(°)!
朕還沉浸在戲裡呢,這怎麼還互動上了?
“陛下!”侯安見葉恆忙住,連忙傳音喚了一句。
葉恆這才反應過來,發覺無數雙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葉恆站起身,深吸一口氣,道:“准奏!”
剎那間,那奏摺光芒大放,重新落到了竇天章手中,此時滿場高呼“陛下聖明”,滿城皆喊“皇帝英明”.
葉恆捏了捏鬍子。
臭小子,挺會整活!朕很滿意!
接下來,便是都察院成立,按都察院的職責,重新調查竇娥一案,讓竇娥沉冤得雪,故事的最後,將張驢兒與桃杌繩之於法,將相干人等全部追責。
至此,整部故事落下了帷幕。
就在故事結束的剎那,突然間一股磅礴的天道之力浮現,從天而羅,直接擊碎了移星換斗的陣法,朝着陳洛涌去。
在萬衆矚目中,陳洛的儲物令中飛出了一枚四方大印,那大印上雕刻着獬豸模樣,大印周身滿是密密麻麻的大玄律!
大玄法相印!
那幾乎肉眼可見的天道之力盡數涌入大玄法相令內,法相印熠熠生輝,突然間,那法相印突然射出一道光芒,光芒迅速凝聚,化作一枚新的玄色大印。
那大印樸實無華,唯有一柄長劍刻在其上。那大印底部,陽刻着四個篆字——百姓都察!
陳洛伸手,一手握住法相大印,一手握住都察印,朝着葉恆拜道;“陛下,天賜都察印,還請陛下應允,即日起,都察院,立!”
葉恆面色嚴肅,點點頭:“准奏!”
說完,葉恆一揮手,那侯安連忙向前一步,從袖中取出一份聖旨,高聲道
“泰天承運皇帝、制曰:律法一事,如山如海,當謹慎之。今有法相陳洛,立都察院,行都察之權,特命,貪污行賄之事,一體歸於都察院辦理。欽此!”
陳洛猛然擡起頭,看向葉恆。什麼意思?
我就是要弄個檢察機關,你現在把紀委的活也交給我了?皇帝不是你這麼當的啊!
看來,反貪局的設置又要跟上了。
陳洛再次拜道:“臣定然竭力,不負陛下,不負百姓。”而此時,中京那些百姓或許沒什麼感覺,但是聖文廣場在場的百官一個個都面露驚色。
這……
之前這種事都是各相衙門自行解決的啊。現在法相可以伸手到其他衙門了?
只是在看看文相、政相他們的態度,很明顯事先和陛下商量過了。
這一波……
法相職位,再次加強?這都察院,了不得啊!
然而就在衆人以爲今日之事到此結束之時,那聖文廣場上的戲臺突然間七彩光芒大放,一道道雅文文字憑空浮現。
眼尖的人一眼就看出,那文字記錄的正是《竇娥冤》的故事。
此時那文字旋轉起來,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文字漩渦。“書靈!”
“《竇娥冤》的書靈要出來了。”
現場那些大儒自然眼力非凡,一眼就看出將要發生什麼事。
果然,在那文字漩渦之中,一條白練飛出,被陳洛抓在手中,陳洛瞬間明白這書靈的作用。
“天下冤情,莫過於無處申訴。”
“若因冤而死,死前默唸自己的冤情,此白練分化千萬,將呈現血字狀紙。”
話音落下,滿場震驚。
冤死之人的冤情,會在這白練上顯露?
雖然說凡是神通寶物,都有辦法剋制,但是想要再隨意炮製冤案,起碼也要困難許多了!
侯良平望着空中的陳洛,心中突然生出了一個想法。他要轉崗!
他不想當這前途遠大的書記員,他想去都察院!當官不爲民做主,不如回家種紅薯!
還有比都察院更爲民做主的地方嗎?那個地方,前綴就是百姓啊!
然而此時,那文字漩渦並沒有消散,陳洛望向那漩渦,只見漩渦中突然吹出了一股冷風,那冷風席捲整個聖文廣場,衆人不知爲何,心中猛然一沉。
—種悲意涌上心頭。
就在這時,一片雪花從文字漩渦中飛出,隨即文字漩渦消散。
陳洛伸出手,那雪花落在了陳洛的手掌上,晶瑩剔透,煞是漂亮。
但是緊接着,這雪花就在陳洛的手掌中融化,一道信息浮現在陳洛的腦海。
陳洛眼前一亮!七情神通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