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爻走在村子裡,買了幾瓶酒,有花了原價兩倍的價錢買了兩條煙。
村子比較偏僻,許多東西都是自給自足,外界的東西比較少。
王爻拎着東西在村中隨意閒逛,看到一位老大爺,正在自己的院中躺在躺椅上,抽着大煙袋。
王爻輕輕敲了敲門,然後推門而入。
老大爺看到王爻後,沒有太過驚訝,反而露出笑容:“娃子,鎮上來的,是來買山貨的嗎?”
王爻點了點頭,笑了笑:“大爺,小小禮物,不曾敬意。”
王爻將酒和煙遞給老大爺,老大爺眼神一亮,在王爻客氣了幾句之後便收了下來。
“娃子,我這東西不白收,這村裡的好山貨,找我就對了,他們那羣年輕人雖然採的多,但哪有老頭子我知道那片地最肥,那片地山貨長得最好。”老大爺拿着菸袋鍋在鞋底上敲了敲。
走進屋子裡,拿出一個大袋子,裡面裝的都是山菜,株株根莖飽滿,的確是好東西。
“嘿嘿,不錯吧。娃子你會來事,便宜點賣給你。”
王爻擺了擺手,示意不急。坐在院中和老大爺聊了起來:“您這山貨只有山菜嗎?就沒什麼其他的?”
“什麼其他的?”
“比如……人蔘。”
老大爺臉色一變,看在王爻的菸酒上,還是回答道:“我們這沒人蔘。”
王爻又掏出五百塊錢,向老大爺的手裡塞去:“大爺,山菜我是要的,人蔘我也要,這麼大的山怎麼會沒人蔘呢,你可不能騙我。”
老大爺笑眯眯的收了錢,然後在手上吐了口唾沫,仔細的看着每一張百元大鈔。
收好後,老大爺氣憤的哼了一聲:“他奶奶的,還不是因爲趙不二那個老東西,原本我們這可是人蔘村,來我們這求參的人,從村頭排到村尾。現在他孃的,連個人蔘苗都看不到了。”
“嗯?這跟那個趙不二有什麼關係?”
老大爺點燃了一袋劣質旱菸,吐出煙霧後,緩緩說道:
“當年趙不二那個老東西,挖出了一株七品葉的參王,娃子,知道七品葉代表什麼嗎?那已經不是人蔘了,那是命啊。
放山人有放山人的規矩,在發現人蔘後,需要大喊一聲‘棒槌’,這時候山上所有聽到這聲呼喊的人都可以分這顆參。
不是我們貪,這就是放山人的規矩,百年不變的規矩。
所以當初那株七品葉的參王,讓我們整個村都富了起來,我們蓋了房,修了路,正準備向城市靠攏的時候,趙不二那個老東西,竟然把剩餘的錢全捐了!
說他孃的捐給貧困山區的孩子們了,他孃的我們這不會山區?我們這的孩子就不貧困?”
說道這裡,老大爺氣憤的直嘬牙花子,時隔多年,但看樣子老大爺的氣憤一點都不曾減少。
“行,捐了就捐了。我們也不說啥,你倒是繼續挖啊,這個老東西在捐了錢之後,竟然說不幹了。從那天開始也就奇了怪了,我們雖然沒有那個老東西厲害,但平時挖幾株低品葉的人蔘還是能挖到的。
可是從那天過後,我們一株參都挖不到了,肯定是那個老東西做的手腳。
他不幹了,也不讓我們幹。
這個自私的老東西,要不是看他年紀越來越大了,我們早給他攆出村子了。”
老大爺正好一袋煙抽完,也不願意再說了。
彷彿趙不二那個傢伙太過可惡,讓全村人恨得咬牙切齒。
王爻聽完後,沒有多說什麼,拍了拍身子站了起來,和老大爺告了別。
老大爺說話的時候,很多地方遮遮掩掩,不用想王爻也能夠猜出來,當年趙不二突然不挖參之後,面對了什麼。
冷言冷語,只是小打小鬧。拳腳相加,纔是他們常做的吧。
王爻今天看到了趙不二眼角斑駁的傷疤,那時一次又一次的癒合然後在破裂形成的。
而且整個村裡,除了那個黝黑的小男孩,王爻並沒有看到其他小孩,也沒有什麼年輕人,當初他們留下的錢,足夠他們搬到了鎮上。
王爻重新回到了趙不二的家,掀翻的桌子已經被收拾好了,小男孩正摸着大狗,老道坐在一旁抽着煙。
老道看到王爻想要詢問情況,王爻擺了擺手,自己走進了屋子。
趙不二躺在炕上,如同一條死魚。
看到王爻進來了,趙不二挑下了炕,抄起炕邊的燒火棍,指着王爻大罵:“讓你們滾,聽不明白人話嗎?”
王爻看着趙不二,輕輕說出兩個字:
“報應。”
趙不二愣在當場,隨後面目猙獰起來,一棍子打向王爻的腦子,同時怒罵:“去你奶奶的報應。”
砰!
燒火棍斷成兩截,木屑和燒火棍上常年的灰燼飛散。
王爻的額頭頓時流下一股鮮血。
趙不二再次一愣,沒有想到王爻竟然連躲都不躲,隨後將燒火棍往旁邊一扔。
“滾,快滾。”
王爻咧了咧嘴:“原來也不怎麼痛嘛,挨幾次這樣的打,心裡就舒服了?還是覺得捐幾個臭錢,就覺得虧欠的東西還上了?你欠大山的,這輩子也還不上。”
趙不二聽到王爻的話,嘴角開始抽動,隨後整個身子都抖了起來,趙不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半晌之後,趙不二擡起了頭,看向面前這個頭上一片血紅的年輕人,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問道:
“你是誰?”
“我是一個開扎紙店的,做死人的活。”
“好買賣。”
“我還是一個鬼差。”
趙不二神情一凜,隨後竟然笑了起來:“我就知道,還不完的。該走了,感謝大山讓我多活了這麼多年。”
王爻卻搖了搖頭:“我不是帶你走的,我是告訴你,你的債還完了……”
王爻拿出手機,緩緩的開口唸道:
“零三年七月五日,一自稱放山人的老者捐助人民幣三十三萬八千五百元,資助貧困山區的孩子們八十六位。
零七年八月十二號,十二位大學生共同登報尋找當初資助他們的放山人,可惜並未找到……
還有零八年,零九年……”
王爻笑了笑,將手機放回了兜裡。信息是崔二發給自己的,因爲山裡信號不好,王爻跟老大爺嘮嗑的時候才接到。
王爻扶起了趙不二,輕輕說道:“就算大山不原諒你,至少有八十六個學生,這一生,都在感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