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爻沒有想到從老婆子的嘴裡說出來的,竟然是這種話。
王爻雙拳微微握緊,直立起身體,很認真的說道:
“婆婆,我記得韓青竹是您的長孫女,一個奶奶如此恨不得自己的孫女去死,韓家沒落也是應該的吧。”
“你又知道我是誰了?”老婆婆出奇的沒有生氣,反而笑着反問。
王爻沒說話,保持着沉默。
“韓家這麼大,自然不能養廢物。”
“那你們生孩子是爲了什麼?是不是之後還要說一句,又不是我讓你出生的,或者當初真不該讓你出生的話?”
老婆婆的眉頭皺起,眼中寒芒閃爍。
王爻再次閉口不言。
老婆婆從懷裡掏出一個小酒壺,竟然開始飲酒,只不過喝了幾口便劇烈的咳嗽起來,似乎不勝酒力。
老婆婆將酒壺遞到了王爻面前,王爻也不客氣,接過來便大口喝了起來。
“怎麼樣,不錯吧?”
“跟藥一樣,苦的。”
“現在又不怕了?”老婆婆笑了笑。
“自然是怕的。”王爻露出愁苦的表情,但接着卻說道:“但是,不吐不快。
韓立和我說,韓家成了今天這樣,是因爲你年紀大了,有些事情看不到。
就連韓青竹,也從未說過您一句壞話。
可是你卻什麼都知道,你根本就是不想管。
你不在乎韓家之人的死活,你就是在看着他們死。
看着他們身在苦難,活的如同在地獄一般。”
王爻大聲的說道,說的義正言辭,說的豪氣干雲,說道異常瀟灑。
老婆婆沒有打斷王爻的話,一直聽着王爻說完。
隨後笑了笑:“把酒還給我吧。”
“酒,能不能送給我,我一會想跟鬼域裡新認識的朋友喝一杯。”
“哈哈哈……”老婆婆大笑起來。
“好不要臉的東西!”
“能活着,要臉幹什麼?”王爻再次理所當然的說道。
“訓斥我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害怕?現在又怕了?你知道多少年了,沒有人敢這麼跟我說話了?”
王爻再一次不說話,不過這一次是嚇得不敢說話。
爽是爽了,現在開始慌了。
“可惜,我不是小說裡那種,聽了一大段破口大罵,反而覺得你小子很有趣,和你一見如故,甚至給你一次機緣的長輩。
相反,我很記仇的……”
嘭!
王爻周圍的空氣瞬間炸開,一瞬之間,無數繁雜的符篆將王爻的周身包裹。
強大的氣息將周圍的草木,碎石全部震飛。
可即便王爻突然爆發出如此強勁的氣息,第一反應卻不是攻擊。
而是逃,王爻瘋狂的向後暴掠而去。
這一刻,王爻似乎感覺到在鬼域,鬼十三面對自己的感覺。
不明白爲什麼,但卻恐怖如斯。
那是什麼?爲何如此恐怖,根本生不起反抗之心。
手中的酒壺自然脫手而出,老婆婆一把接住酒壺,然後原地輕踏,聲音消失在王爻的眼前。
一股冰冷的氣息吹在王爻的後頸,讓王爻身體瞬間一緊,一聲雞皮疙瘩長了出來。
嘭。
一聲輕響。
一隻手輕輕的拍在王爻的後背之上,力道很輕,如同朋友打招呼一般,輕輕拍了對方一下而已。
可是這簡簡單單的一拍。
王爻周圍的氣息,直接被拍散。
閃耀的符篆紋身,瞬間消失,縮回了腹部。
“啊!”王爻大叫一聲,無關痛癢。
是恐懼,或者是給自己打氣罷了。
一個霧氣構成的黑影出現在王爻的身後,手中的巨大霧氣高高揚起,準備向下砸去。
“滾!!!”
一聲暴喝!
黑霧瞬間炸裂。
王爻覺得脖領一緊,自己如同一隻小雞仔,被老婆婆拎着了手裡,一絲力氣也無法再使出。
“江天凌?小子,還有什麼絕招,都使出來也無所謂。”
老婆婆呵呵的笑着,笑得慈眉善目。
王爻不再反抗,只是無奈的笑笑。
此時王爻也算明白了,韓立爲何一再囑咐自己,就算殺了韓沖天,也萬萬不能進入韓家的原因。
有這樣一位大神坐在韓家,即便足不出戶,也是極大的威懾。
老虎打盹,你以爲是貓?
等老虎睜眼,你又怎麼跑?
王爻在心裡瘋狂吶喊,果不其然的沒有任何動靜。
這個欺軟怕硬的傢伙,每次自己真正需要對方的時候,總是裝死。
鬼十三突然從玉牌當中化形而出,十三個人影隱隱出現,共同咆哮起來。
這一幕,王爻的確沒有想到的。
鬼十三,竟然會在這種情況下出手幫自己,除了詫異之外,王爻還有一絲絲小小的感動。
可惜,也只能剩下感動了。
剛剛冒頭的鬼十三,被老婆婆一巴掌拍會了玉牌當中。
一聲哀嚎響起,玉牌立刻出現了幾道裂紋。
“死前,想不想喝口酒?”
王爻感受着懷裡微微發熱的鬼璽,王爻想了半天,沒有做出動作。
大概也是無用功,最關鍵的是,王爻感覺鬼璽被老太婆發現,似乎會有所麻煩。
而且,自己死了,總要有件像樣的陪葬品吧。
“斷頭酒嘛,自然要喝的。”
老太婆把酒壺遞了過去,王爻顫抖的扭開壺蓋,喝了一口,然後嗆住,從鼻腔裡全部噴了出來。
王爻把壺蓋蓋上,把酒放回了懷裡,笑了起來。
“老婆子,最後跟你商量件事,行不?”
“說說看?”
“把這株還魂草,拿去救一個人可好?”
老太婆嘿嘿的笑了起來,笑得王爻頭皮發麻:“我說了,我很記仇的……”
隨後王爻突然覺得身子一輕,整個人處於失重狀態,從高空墜落……
自己被老婆子從天涯海角的斷壁上扔了下去。
噗通!
如此的高度,自己掉落在海面之上,和平拍在水泥地上並無太大區別。
一瞬間渾身便傳來徹骨的疼痛,整個人都散了架。
接着便是冰冷,自己緩緩的被海水包圍。
意識也開始緩緩模糊……
眼前的黑暗似乎如此熟悉,王爻腦海裡最後的畫面,是一個身影,時而高,時而矮,時而苗條,時而嬌小……
彷彿兩個人重合在一起一般。
斷壁之上,老太婆撿起地面的柺杖,佝僂着身體,如同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婦人。
老太婆凝視着海面,笑了起來。
“不愧是我韓家兒郎,交的朋友,也如此……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