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似乎亮了。
從昨晚上到現在，程虎接連醒來幾次，並且連續幾次都會走到窗戶邊上往院子看去。
他想看看大黃有沒有回來。
但是，他始終沒有在院子裡看到大黃的身影。
現在天空已經矇矇亮，無心睡眠的他翻身起牀，穿上衣服鞋子，直奔樓下。
走到院子裡，微風和煦，晨曦初露，院子裡靜悄悄的，雞羣還沒有跑出來覓食，猴子們也都還在睡夢中。
安靜的墳丘坐落在空曠的院子裡，沒了大黃的身影，總覺得那兒像是少了一道靈魂似的。
大黃從昨天中午就進山去，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已經快二十個小時了。
這可是之前從未有過的事情，一定是大黃髮生什麼事情了。
難道是遇上了危險？
雖然大黃好歹是頭老虎，但保不齊它會遇上餓紅眼的狼羣，或者是盜獵者什麼的。
想到這裡，程虎的心情很慌亂很糟糕，趕緊跑進屋去。
三隻小猴子正在睡覺，突然被人類搖醒，都有些煩躁。
“幹什麼？現在太陽還沒升起來呢。”小金猴很是鬱悶的揉了揉眼睛，不滿的叫道。
程虎把手放在小金猴的腦袋上，着急道：“小金猴，麻煩你進山找一些小鳥，請它們幫忙尋找大黃。”
“大黃？那頭臭老虎怎麼了？”
“它從昨天中午進山去，到現在都沒有回來，而且我驅動意識在山林裡尋找它，一直都沒有找到。我猜想它可能是跑到山林外面去了，你進山去找些機靈點的鳥，讓它們飛到山林邊緣去看看。如果找到了大黃，讓它們立即來通知我。”
雖然有點兒不情願起這麼早，但看見人類一臉焦急的樣子，小金猴還是很利索的爬起身，從吊牀上跳了下來。
“你放心吧，我現在就進山去。”
“快去快回。”
小金猴得令，立馬朝山林奔去。
看到小金猴離去，程虎再次驅動意識尋找大黃。
結果跟昨晚一樣，它的意識在山林裡找了許久，也沒有找到大黃。
看來真的很有可能跑到黃金山林外面去了。
他的意識只能在黃金山林內使用，根本沒法看到山林之外的情況，所以只能請求行動最方便的鳥類幫助。
沒一會兒，小金猴氣喘吁吁的回到院子裡。
“我，我已經說了，那些鳥已經在出發去尋找大老虎了。”
小金猴才用了一會兒的功夫就把程虎交代的事情辦好了，可見它是盡了全力，所以纔會累得氣喘吁吁。
程虎摸了摸小金猴的腦袋：“好了，謝謝你，小金猴，你去休息把。”
小金猴擡起腦袋，看着一臉急色的人類，小聲問道：“那個，不需要我們去幫忙嗎？”
程虎看了看小金猴的小身板，故意露出一臉輕鬆的笑容：“不用了，沒什麼事情的，大黃好歹也是一頭大老虎呢，不會出事的，你們該幹啥就幹啥吧。”
“哦。”小金猴沒有再問下去，乖乖的回到屋子裡休息。
雖然程虎嘴上說沒事，但心裡還是挺着急的。
他就坐在院子裡，仰望着天空，等待着鳥類的消息。
偶爾有一隻鳥從天空飛過，他都會瞬間打起精神，以爲是傳遞消息的鳥兒回來了。
但那鳥兒只是從天空劃過，並未停留下降。
等了約有半個小時這樣，天空中終於想起了一陣熟悉的聲音。
“找到了，找到了。”藍翅八色鶇俯衝而下，降落在院子的鵝卵石小道上。
程虎倏地站起身，快速走到藍翅八色鶇面前，問道：“找到大黃了嗎？在哪兒？”
藍翅八色鶇指着南面的山峰：“它已經離開黃金山林了，就在山林邊界往外不遠的地方。我們看到它躺在地上，身上到處都是血，好像......”
“好像什麼？”
“好像是死了。”八色鶇的聲音小了許多。
“不可能。”程虎叫道，“大黃怎麼可能會死？它不可能死的。”
“我不知道，只是看到它躺在地上，渾身是血，地上還拖了長長的一條血跡，好像是受了很重的傷之後，趴在地上拖着身體往黃金山林這邊爬行。但它沒爬到山林邊界，就...就停下了。”
程虎的腦袋嗡嗡作響。
大黃只不過是像往常一樣進山去而已，爲什麼會渾身是傷的倒在黃金山林的地界之外？
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一定都是假的。小鳥們一定看錯了。
“它在哪兒？”程虎焦心的叫道，“快帶我去。”
“快跟我來。”八色鶇再次揮動翅膀，朝山林飛去。
程虎趕緊從房子的牆壁上摘下一把絡石藤的葉子，出了院子，朝着八色鶇飛行的方向跑去。
穿過茂密的枯樹林，穿過荊棘，穿過灌木，從枯黃的世界來到碧綠的山林，程虎終於看到了大黃。
就跟藍翅八色鶇說的一樣，大黃渾身血污的躺在地上，眼睛閉着，彷彿已經沒了氣息。
他撲過去，跪坐在地上，抱着大黃的身體，使勁的搖晃並且呼喊道：“大黃，大黃，快醒醒，快醒醒。”
大黃的身體在他懷裡，已經沒有任何溫度。
鼻子一酸，眼淚瞬間涌了上來：“大黃，你快醒醒啊，這裡又不是睡覺的地方，你躺在這裡幹什麼？”
“大舅的墳墓還等着你回去守呢。”
“家裡冰箱裡，還冰着很多牛肉等你吃呢？”
“你幹嘛要睡在這裡？”
“大黃，起來了，回家了。”
“你快起來啊，我讓你起來，聽到沒有？”
“大黃，大黃。”
大黃聽不到了。
有些時候我們都天真的以爲，有些人會永遠陪在我們身邊，所以不曾給與重視，直到真的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於是，我們就常常在想，如果一切能重來的話，自己一定一定不會這樣做，自己一定一定會把一切都做得更好。
但是，這個世上哪有那麼多如果呀。
程虎抱着大黃痛哭流涕，泣不成聲，但就算是這樣，老天爺也不會送一個‘如果’給他。
只因爲這世上，從來就沒有如果的事情。
落在旁邊幾棵大樹樹枝上的鳥兒，看着這一幕也不禁發出一聲聲悲鳴，爲苦苦守候前山林守護神二十幾年的大老虎感到遺憾惋惜。
雖然大老虎是它們的天敵，但比起萬惡的盜獵者，只是遵循自然規律的大老虎顯然太善良了。
而且，小鳥們從這片林子裡的鳥兒那裡得到消息，大老虎之所以會受傷嚴重，正是因爲跟盜獵者打了起來。
因此，就算大老虎曾經吃過它們的同類，一切隔閡怨怒也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了。
剩下的，只有大家真切的哀悼。
於是，在這一時刻，山林中哀啼遍野，一聲聲淒厲的飛禽走獸之聲不絕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