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姨驀然驚醒翻身的同時，雙手已經掐好了印決。
這是什麼人？
何時進來的，待了多久，所圖爲何？
我怎麼會一點都沒有察覺……
靈念一綻，房間靈陣沒有絲毫被外力攻破乃至破解的跡象。
可也是這般靈念掃過去，香姨赫然發現。
她除了肉眼可以視見眼前這人，靈念掃去，都差點沒注意到這個人的存在。
這是什麼級別的斂息術?
香姨心頭驚駭，可手上的動作卻沒有拍下，不曾召喚出她的保命野獸來，而是幽幽道：
“我的徐大公子啊，進門能不能先發出點聲音？”
“你這樣擅闖女子閨房，真的很、不、禮、貌！”
香姨望着面前這陌生的男人面孔，用被褥捂緊前胸，桃花眼裡滿是嗔怪。
能無聲無息破解靈陣……
能不讓自己有所察覺……
還有膽量孤身一人進這房間……
思來想去，除了那無法無天的徐小受，誰敢這麼做？
——道穹蒼來幽桂閣要見她，都得先敲門問一句“在嗎”。
只是，徐小受一日不見，怎麼感覺又進化了，他到底做了什麼準備？
“我只是想看看大戰當頭，我們的香姨會有多警覺。”
“沒想到在這等了快半刻鐘，你還睡得跟頭死豬一樣……你是真能睡啊，以後也別叫香姨了，叫睡姨吧！”
第二真身一聲嗤笑，原地便化作了病公子徐故生的模樣，還有模有樣掏出了又一把紙扇。
只是這紙扇就不是八尊諳親筆了，而是徐小受本尊臨摹。
他腳下旋展出了空間道盤，“神敏時刻”一開，靈念覆蓋了幾乎整座玉京城。
這一刻，繁華京都的一切聲色，盡皆印入腦海。
無數宗門勢力的受感靈陣同時觸發，就要發出偷窺警報。
卻又卡在發出警報的前一瞬，輕而易舉被第二真身破解、阻止。
聖帝Lv.0的紡織精通，代表着分神操控，破陣之法等，盡皆拔升到了極點。
哪怕玉京城內有的勢力是聖級護宗靈陣，徐小受一念之下，各有篡改。
無形的風吹拂過京都，各地安好無事，什麼異常都沒有發生。
第二真身卻找到了隸屬於三炷香的空間結點，以及此結點對應的地下黑市的具體所在方位。
他看到了大廳內低聲議論的殺手們，看到了任務欄上重新被懸掛上的黑金懸賞，更看到了二樓房間內同時破開了靈陣在等待着的本尊。
身形一錯。
空間置換。
三炷香內的徐小受和幽桂閣內的第二真身，頃刻完成了對調。
牀上的香姨緊了緊大腿，揉了揉眼睛，感覺方纔眼前人花了一下，同時又有種自己被人扒光看盡了的怪異感受。
“徐小受，你想做什麼！”香姨眸色一緊，捂死被褥。
“噓，隔牆有耳，別亂叫。”徐小受放下紗帳，重新回到茶桌側坐下：
“我去了一趟三炷香，殺了一些人，遇到了個周理事，放下了誘餌……”
他將方纔所做之事盡數告之，末了又道：
“鶴亭山上很快就會有一個徐小受出現，初始會是假的，這個事情李富貴可以完成，且看聖神殿堂方如何應對。”
“如若他們還不上鉤，我的分身會讓此事成真，大鬧鶴亭。”
香姨聽完，很快發現自己的擔憂是錯誤的。
徐小受還是那個徐小受，並沒有開竅，真只是來談正事的。
她失笑一聲，放下被褥，掀開紗帳，頂着一襲薄紗睡裙，隨手抓過一個披肩披上，便邁開長腿就走了出來。
“你的意思是，聲東擊西，藉此機會，我們進入四象秘境……你已經準備好了？”
“當然，我個人準備好了，但還缺一個人。”
“缺誰？”香姨同在桌邊坐下，雙腿交搭，紗裙滑落，露出大腿處雪嫩的肌膚。
她雙手捧着香腮，前身一靠，讓手肘駐在桌子上，而後臻首一歪，便偏頭用如水的桃花眼含笑看向這俊秀非凡的病公子。
即便剛剛睡醒，不着粉黛，香姨姿色不減，反有幾分清麗動人的味道，皮膚都吹彈可破，渾身上下無不散發着誘人芬芳。
徐小受無語地看向她。
香姨便笑着一挑眉，眸光流轉。
“受到誘惑，被動值，+1。”
“我缺個阿搖。”
“姨看你啊，就缺個阿……”
香姨話才一出口，發現竟被徐小受提前截胡了，登時不悅地瞪了面前人一眼，“無趣！”
她肅正上身，整理好了着裝，這纔回到正題上。
“說吧，缺誰，姨幫你找！”
“寒天之鼬。”
徐小受見她正經了，這才道：“寒爺是行動中必不可少的一環，它知道染茗遺址，更是發現了‘麒麟’的第一者，這次必須帶上它。”
香姨點頭：“它進城了，不出意外，也快到了。”
話音才落不久，周遭空間異動。
房門處詭異地扭曲，一頭巴掌大小的小白鼬就探頭探腦伸了進來。
它眼神中分明有着期待和緊張，瞅見房間內已有倆人後，嚇得縮頭消失不見。
香姨渾然不察。
徐小受卻通過“感知”看到了方纔發生過的一切。
“小寒！”
空間卡一聲裂開。
這熟悉的聲音一出現，小白鼬從裂縫中飛了出來，撲向那個面孔陌生但氣息變得極爲熟悉的人。
“嘰——”
“受爺！小寒可算找到你了！”
香姨驚而轉眸，這才親眼瞧清了那不速之客。
巴掌大小的小白鼬……
毛聳聳蓬鬆的大尾巴……
這麼一頭可愛的小東西，是半聖級鬼獸，是那寒天之鼬？
就是它掌握了超聖遁那等強大的血脈天賦，來去無蹤？
“你就是寒爺？”
香姨忍住了伸手摸摸小白鼬大尾巴的衝動，不斷在心頭告戒自己：
這是半聖！
聖不可辱！
可徐小受將小白鼬盤在手掌中挲了又挲，又抓着它毛茸茸的大尾巴摸了又摸。
連把它拋到天上去，這位“寒爺”好像還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二者玩得不亦樂乎。
“……”香姨沉默了好一陣。
“受到懷疑，被動值，+1。”
“徐公子，我能摸摸它嗎？”她終於抵抗不了這種可愛生物的誘惑了。
“這是香姨。”徐小受盤了一陣，發覺寒爺還是那個寒爺，什麼都沒變，就是對自己更恭敬了些，連“本大爺”都不敢自稱了。
他隨手將小白鼬扔了出去，“隨便玩。”
寒爺登時就知道這又是一個自己惹不起的角色了，“嘰”了一聲後弱弱道：“叫我小寒就好了……”
香姨終於摸到了這坨雪白的玩意，毛茸茸的手感極爲舒服，讓人愛不釋手的同時，如夢似幻。
“這真的是寒天之鼬？”
“這真的是半聖？”
活了這麼多年，這是香姨見過最沒脾氣的半聖和鬼獸了。
就連聖神大陸上最差的半聖世家……不，就算是最差的太虛世家，都不至於這麼沒骨氣吧？
可見徐小受點頭，香姨才篤定，世界上真有這麼沒脾氣的半聖級鬼獸。
“這是制戌物？”徐小受注意到了小白鼬耳上的一個耳釘。
“是的。”寒爺腦袋一點，“我去了一趟戌月灰宮，見到了白胃宮主，他對我很好。”
“哦？白胃宮主？”徐小受好奇問，“他是個怎樣的人？”
“他不是人。”寒爺搖着頭，“他跟我一樣，也是聖獸，只是一直壓着實力，沒有突破，他很厲害，感覺得出來。”
也是原生的鬼獸？
人形只是爲了在人類社會存在的適應性僞裝，本體不詳？
“我問的是他性格怎麼樣？”
“他性格很好，對我也很好，想收買我，每天都給我很多好吃的、好喝的，想讓我待在戌月灰宮當個長老，未來無憂。”
頓了一下，寒爺補充道：“他很喜歡喝酒，喝完酒就對我更好了，他是個不錯的……嗯，好人。”
徐小受這麼一聽，就知道從寒爺嘴裡是問不出什麼東西來了。
不愧是你啊，大愚弱智組合的成員之一，你怎麼就不被收買呢？
“你應該在那裡待下去，順便弄清楚那裡的守衛力量和寶庫地點。”
“下次我過去的時候，你帶路，我們談完正事，直接搬空戌月灰宮，然後開跑。”
“這樣，他們就不得不和我們合作了。”
香姨震撼地擡起頭來，看向徐小受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個惡魔。
寒爺若有所思：“我記住了，下次我過去的時候，記一下。”
“現在你沒空過去了，四象秘境中，先把命保住再說吧。”徐小受呵呵一笑。
寒爺打一哆嗦。
它也知道自己是帶着任務來的。
“對了，受爺，跟我一起去戌月灰宮和一起來玉京城的，還有一個人。”
“誰？”
“她說她也是天上第一樓的人，叫做莫沫。”
莫沫？
封天聖帝封於謹？
徐小受一愣，抓過寒爺上下打量，竟沒有發現傷口，他表情變得古怪，“你竟然沒被玩死？”
寒爺懵了：“爲什麼這麼說？”
看來你只見到了莫沫，沒見到封於謹啊……
是因爲莫沫制止了他倆見面的緣故？
不過也真是絕了，個把月的功夫，還一同去了戌月灰宮。
這寒天之鼬，連封於謹的存在，都不知道？
“你真是個大聰明。”
“嘰嘰。”小白鼬笑了出來，“謝謝受爺誇獎。”
“莫沫呢？”
“哦，她啊，她讓我轉告你，‘必要時刻，我會出現，他也會幫忙’。”
這確實像是莫沫會說的話，但是……
封於謹竟然也會幫忙？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
虛空島打生打死，他連影兒都沒見着，四象秘境他竟然會參與？
是被誰給威脅了嗎……徐小受摸着下巴，蹙眉尋思起誰能威脅到聖帝來。
“莫沫，是那個封印屬性的姑娘？”香姨插了一嘴。
“嗯。”
見徐小受點頭，香姨就知道那是封天聖帝的鬼獸寄體了。
“有他相助，我們成事的概率便大了一些。”
“但願如此吧！”
徐小受反手掏出聖帝龍鱗，心聲一遍一遍呼喊“此行的危險程度如何”。
聖帝龍鱗怦怦的心跳聲如舊，十分沉穩。
這不代表着不危險，很大概率是測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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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帝龍鱗，失靈了。
“對手，也有聖帝啊……”
徐小受嘆息一聲，收好龍鱗，又掏出一個簡易版的天機盤開始撥弄。
他會的不多，但很精。
通過紡織術紡織天機，測算接下來的行動危險程度，乃至是未來命運，如繡衣服一樣簡單。
只是這一次測算天機，天機盤也給不出結果。
“對手，也是天機術士中的最強啊……”
什麼結果都得不到，不代表吉凶參半，只能說對手將自己所想到的一切都提前扼殺了。
此行堪憂！
徐小受沒有選擇退，而是轉頭遞給小白鼬一道玉符。
“這是杏界的通行玉符。”
“正常情況下，靈念注入玉符，你能申請進入杏界，我會得知放你進來。”
“遇到危險，便將這玉符捏碎，杏界之力會直接接引你進入裡面，記得不要反抗。”
小白鼬懵懂點頭，表示明白了。
它並不託大，也不認爲自己的超聖遁是無敵的。
受爺給的東西，肯定是提前將那些東西都考慮進去了，自己無腦接下就是。
香姨探頭望向那玉符：“杏界是什麼，姨也有玉符嗎？”
“杏界，是我的小世界，之前是一個元府。”徐小受早準備好了許多通往杏界的玉符，之後都會分發給天上第一樓的人。
他望向香姨：“此行你去嗎？”
“去。”香姨青蔥玉指卷着鬢邊長髮，眼裡有着自得，“姨是你們的最後一道保障，但你們得保護好姨，最好不要讓我暴露。”
召喚術，纔是最後一道保障吧？
徐小受無聲滴咕了句，遞過一道玉符，表示明白。
香姨確實是不能暴露的。
她一暴露，一和聖奴在明面上扯上聯繫，就會落下把柄，幽桂閣就完了。
在徐小受的預想中，這事甚至可以直接讓天上第一樓去，香姨在外即可。
他想了想，正欲開口勸說。
香姨卻搶着說道：“一日之後再啓程，我們先不急。”
“爲何？”徐小受問。
香姨手指輕輕敲着桌面，擡眸看向窗外，眼裡多了一縷憂慮：“他畢竟是騷包老道……”
“你感覺你會暴露？”徐小受笑，“其實你可以不去。”
“不，我得去，哪怕我們一進去就會暴露。”香姨笑不出來，“只有十尊座，才能打十尊座。”
“那爲何要等一日，一日後什麼都好了？”
“嗯。”
“怎麼說？”
“一日之後……”香姨桃花眼多了幾分自信，轉眸看來：
“姨讓整座玉京城風雨飄搖，讓染茗遺址即便出世之訊，傳遍大江南北！”
“屆時，有無數渴求機緣的偷渡者跟着我們一併提前進入四象秘境！”
徐小受若有所思，想通了後訝然道：“這樣，就算你暴露了，也只是偷渡者中的一員，而不一定是聖奴的同行者，哪怕聖神殿堂明知如此？”
“不錯，寶物有緣者得之，聖奴可以爭，我香杳杳有什麼爭不了的？”香姨傲然挺胸，已經爲自己找好了退路。
徐小受暗自咋舌，腦海中不由再回想起了神亦那一拳。
是啊。
聖奴有八尊諳、水鬼、內島各大鬼獸……所以不懼聖神殿堂。
你香姨背後站一個“鬼門關，神稱神”，就能無懼天下人，可真有你的！
“嗒。”
香姨將一個玉簡放在了桌上，起身道：
“那就這麼確定了，一日後，我們同所有偷渡者一併前往四象秘境。”
“這個東西你先看看，或許裡面所刻錄的，就是我們接下來要面對的對手。”
徐小受拿起了玉簡：“這是什麼？”
香姨邁步走向門外：“新十人議事團，新六部，以及專門針對聖奴，由騷包老道親自率領的‘天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