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奇怪,”鍾離道,“你的性格更喜歡追根究底,凡事都要弄得清楚明白纔對,怎麼今晚上卻有點不一樣?”
“你想多了。可能是因爲喝了點酒的緣故,我有些不是很想去追究那些糟心事。”傅杳解釋道,“不過你想知道,那我就陪你聊聊。”她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這金蝶我知道的也不多,畢竟這是別人的法寶。現在又被辭卿得了去,辭卿肯定已經煉化了。”
“既然她已經煉化了,爲何卻遲遲沒有露面討要?”鍾離又道。
“大概是害怕吧。她的修爲那麼低,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這樣找上門來,那肯定是找死。”
一說到辭卿,鍾離又有新的問題:“我們與她無冤無仇,她爲何要想算計我們。”
“這件事得問你自己了,我和她可不認識。”傅杳事不關己道。
兩人就着這些個問題一問一答,時間一點點流逝。漸漸地,傅杳似乎失去了耐心,“你今晚上話怎麼這麼多?”
在她的印象中,鍾離一向是寡言少語,少有廢話多的時候。
然而鍾離的回答卻讓她心頭一跳:“這原因你該最清楚纔對。”
“……什麼?”傅杳心提了起來。
“傅杳不過百來歲,又何談與海螺老人是舊相識。”鍾離漫不經心一笑,“辭卿,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隻會這些下三濫。”
被揭穿的傅杳往後退了一步,冷聲道:“你早就看出來了?”
鍾離卻是一招向她劈去,將她打回了原形,“畫皮難畫骨。”
化回自己模樣的辭卿一抹嘴角的血,“不愧是太子殿下,我就知道這些小小的伎倆騙不到你。”
“既然知道騙不到我,卻還要用,是準備了什麼後招嗎?”鍾離道。
辭卿笑了一下,“剛纔你不是問我,這金蝶還有什麼作用,接下來你就知道了。”
說話間,他們周圍的房屋一點點湮滅成金粉。房屋一消散,露出了外面的火海。
那些火不同凡火,每一縷火舌溫度都十分熾熱。火海將周圍燃燒殆盡,甚至天空都被染成了一片火色。
“金蝶只是表象而已,”辭卿掩嘴一笑,眼裡不自覺流露出惑人的媚意,“這實際上是老君爐的碎片,裡面自成空間,萬物皆可煉化。當初黎遊也很強橫,最後還不是成了這裡面的一抔土。”
“原來是三昧真火,”這時旁邊有個人從火堆裡走了出來,“我就說怎麼這麼冷,我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溫度了。”
鍾離見到她,臉上不自覺露出笑意來,“你怎麼來了?”
這語氣這神態,一點都不尊重他們腳下燃燒着的三昧真火。
“來看看你有沒有被輕薄。”傅杳道。
他們這旁若無人的態度激怒了一側的辭卿,“又來一個送死的。”
“送死?”傅杳有些不樂意了,“我還沒活夠呢,怎麼會做像你這個千年女鬼一樣的蠢事。老君爐是很了不起,老君爐的碎片也確實很厲害,但你以爲這樣就能煉化我們,那你可就打錯了算盤。”
“是嗎?那你們可以試試,看能不能逃出去。”說着,辭卿已經動了,周圍的火焰猛然漲高,一團團火球朝着傅杳和鍾離襲來。
這些火球並不能近他們的身,但當傅杳他們的靈力用出去之後,卻不能恢復。這對傅杳他們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一旦靈力耗盡,他們又被困在裡面出不去,天長日久,被煉化也不是不可能。
“我大概知道黎遊爲什麼會死了。”傅杳說着,手裡已經多了把扇子,正是她之前蒐集到的黃粱扇。
她與鍾離二人先是合力將真火壓下之後,便尋找破開這丹爐碎片的辦法。可老君爐已非神兵,而是仙器,想要劈開,難如登天。
在多番嘗試無果之後,鍾離把劍對準的辭卿。
碎片破不了,但是辭卿卻可以。結果在鍾離飛身出去時,一道火牆卻幻化成牢籠將傅杳關在了一處,將他們兩人分離開來。
“你殺不了我。”辭卿看着他們的眼神,宛若在看螻蟻,“這丹爐碎片我已經煉化,就算你將我殺了,只要碎片不消失,我就不會死。殿下,你不要掙扎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手緩緩擡起,被關着的傅杳瞬間被兩道火刃燒傷,“千年以前,我敗在你手裡,是我不如人,我願賭服輸。可風水總會輪流轉,你現在有了缺點,也時候該聽我的了。”
看中受傷的傅杳,鍾離眼裡閃過怒色,“你想做什麼。”
辭卿這才緩緩落在鍾離的面前,伸手去觸碰他的衣襟,笑道:“我想要什麼,殿下你也應該很明白纔對。”
“你並不像別人說的那樣心儀我。”鍾離將她靠近的手砍了下來,“你看中了什麼,你如實說,說不定我還能考慮考慮。”
辭卿的手一斷,又立即長出了一隻。在這個世界中,她確實不死不滅。她用長出的手拍了拍兇手,露出驚魂未定的神色,“殿下的心可真狠,果然懷柔的手段在你這裡是行不通的。”
正是因爲知道這個男人軟硬不吃,她在拿到丹爐碎片後,纔沒有立即動手,而是一直按捺着機會等到他的缺點出現。
她相信,只要是人,那就一定不會無懈可擊。鍾離止總會有弱點,不是親人就是女人。
起先她以爲黃粱仙有機會成爲鍾離的弱點,後來她發現她錯了。好在上天沒有辜負她的等待,幾百年後,鍾離身邊果真出了一個女人。
之前上門試探,也是想看看他們關係如何,好在一切都如她所想,鍾離有了軟肋。
“我要你的仙緣。”辭卿說出了她的最終目的,精怪就算再強橫也有逝去的一天。只有入了仙庭,纔有機會永生。
而今這個世上,只有鍾離一人有仙緣,哦不,現在是兩個了。那個女人好運地沾染了鍾離身上的仙緣,只是不多。
“只要你給我你的仙緣,我就放了她。”辭卿道。威脅人雖然是下三濫的手段,但是卻一如既往地好用。只要能達到目的,用這些手段又如何。
“原來你一直在謀劃這個。”籠子裡的傅杳恍然道,“我就說你爲什麼要幻化成我的模樣。海螺老人當初你應該也是看中了他的仙緣吧。我呸,真是不要臉,就你還想成仙。”臉上露出嫌惡之色,傅杳對鍾離到:“鍾離你不準讓她碰,我纔不會當你的弱點!”
說着,傅杳撤了周身的靈氣,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樣。她靈力一撤,周圍的火舌瞬間將她吞噬,不多會她就化成了一團灰燼。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辭卿一愣,她忙看向鍾離,卻見鍾離麪皮抽了抽,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殿下你……”辭卿只感覺心頭不妙,再一看,鍾離身上竟然也着火了。她忙去救他,結果卻只搶到了鍾離的半隻手。那手她一抓到,就化成一片殘紙。
紙?
辭卿忙往之前囚住傅杳的火籠一看,見地上的灰燼果然也是紙灰。
這也就是說,剛纔在裡面的兩個都是紙人,那他們的真身豈不是……
辭卿忙退出丹爐碎片一看,就見她的上方,剛剛燒成灰燼的傅杳正在坐在一光禿禿的樹梢上,手裡正折着什麼。
見辭卿出來了,傅杳手裡的紙籠一飛,周圍天地變色,無數怨氣被凝聚成枷鎖,將辭卿困在了其中,“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辭卿不屑一笑,“你以爲就憑這個就能殺了我。”
“我幹嘛要殺你。”傅杳卻道,“我和你無冤無仇,才懶得沾這份因果。”
辭卿聽出了她的話外之音。
她與傅杳確實無冤無仇,但今日這事卻是她在算計鍾離。她眼睛一掃,鍾離不在周圍。
“鍾離呢?”
“自然是去找你了。”傅杳笑眯眯道,“你這丹爐碎片雖然厲害,但是真火這種至陽至剛之物,又豈是你一小小的陰物能徹底煉化的。所以鍾離猜測,以你這謹慎的性子,定然只是分身進了碎片裡,真身卻在附近。”
傅杳話音剛落,被她困住的辭卿神色已經大變,她想要逃走,可是這些怨氣源源不斷,真火就算能燒,一時間也不能全部燒完。更別說旁邊還有傅杳在盯着。
坐在旁邊,傅杳嗑了一把瓜子的功夫,被怨氣困住的辭卿有些潰不成形,哪有方纔的趾高氣昂。也是這時,鍾離回來了。
他過來,將一樣東西往傅杳懷裡一丟,正是傅杳點名要的五方鐗。
傅杳拿起耍了耍,“果然是好東西,我沒收了。”
鍾離:“……進了你的口袋,我就沒想拿出來過。”
“知道就好。這女人也得處理乾淨點。”省的回頭鬧幺蛾子。
“嗯。”鍾離一掌拍出,辭卿都還沒來得及說求饒的話,那道分身便被擊潰,不過她沒死,“碎片還在,她就死不了。要她徹底消失,得將碎片祭煉。”沒了丹爐碎片,摁死辭卿不過是一根手指頭的事,“只是另外一個人更適合處置她。”
傅杳與他認識這麼久,不用聽他明說,也知道他說的是誰。
“這丹爐碎片不能留給她。”傅杳道。
“這是自然。”沒了碎片,剩下一道殘魂的辭卿也就沒了依仗,自然蹦躂不起來。
將事情處理妥當,此時恰好遠方傳來新年的鐘聲。
在鍾離駐足傾聽時,面上傳來一絲柔軟的觸感。他側首,傅杳已經若無其事地啃着凍柿子了,“這柿子味道不錯。”
鍾離笑了,“我也想試試柿子的味道。”
傅杳舉手給他,“喏,給。”
鍾離卻是微微彎腰,錯開柿子輕咬了一口她的臉頰,“嗯,你這個柿子味道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