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五娘心裡非常的明白,無利不起早。自己若是不能拿出足夠的利益來打動祁霜白,他肯定不會允許自己離開祁家。
爲了保住自己這條命,她這個時候也只能是拼命的找各種理由。
當然,在她心中,她自己也是這麼想的。若是憑着肚子裡的孩子能讓她重新被國公府接納的話,那她留下這個孩子又何妨。
祁霜白看着妻子充滿野心的眼睛,不知想到什麼,最後同意道:“現在天色已經晚了,你這樣貿貿然的回去多不好。等到明天吧,明天我送你回國公府如何?”
他的語氣溫柔如蜜糖,若不是傅五娘早就已經知道他的什麼樣的人,只怕也會迷失在這樣的寵溺中。
“這樣更好。確實是我太着急了。”傅五娘掩飾着情緒道,“你知道的,我們現在只能靠着國公府。”
“我明白。”祁霜白道,“現在你已經有喜,就早點歇着吧。今夜我好好陪你。”
“好。”傅五娘也溫柔地應下。
洗漱後,兩人各自躺下,待燭火熄滅後,帳內一片漆黑。他們的手雖然是牽在一起的,但眼睛卻都睜開着,各懷心事。
次日,祁霜白果真如他所說的那樣,親自送傅五娘回了國公府。
雖然國公府上下對他並沒有好臉色,可他依舊神色不變,好像大家看不起他只是一場假象。
至於傅五娘,老國公面都沒露,顯然是不想見她。世子本來也不想見,但在知道女兒懷孕之後,態度稍微緩和了一些,讓人招待了他們。不過態度也沒有多好。
傅五娘趁機提出回國公府住的事,說是自己和婆母反衝,胎兒有些不穩。接着又說請了道士來看,那道士說她生前欠了一筆債,現在肚子裡的孩子就是來討債的。
說完,她又嗚咽着說是不是三姐願意給她一個機會,讓她贖罪云云。
不知是不是因爲這個理由,世子最終同意傅五娘在國公府養胎,但是明言讓祁霜白回去伺候祁老夫人。
祁霜白沒有扭捏,從頭到尾,他都以一種不卑不亢的姿勢展示着他的清風明月。好像之前的事情,似乎是他被人污衊一樣,而他身正不怕影子斜。
祁霜白在離開時,正好遇到剛回來的傅侍郎。
傅侍郎見他這樣,輕輕皺眉。
對於祁霜白,他了解的不算多。但是在這種時候還擺出這種的姿態,這就不是一件什麼好事了,因此他心裡又多了一分警惕之心。
道觀裡,傅杳剛吃完趙興泰的紅燒肉。
這小子經過這段時間御膳的滋潤,手裡的菜色不說每一樣都有創新,但是卻開始膽大的用起各種的調料來。無論是川淮湘,還是魯贛粵,只要是他能想到的,他都會去嘗試。
這倒紅燒肉還是傅杳明令禁止他試菜,才做出的一碟正宗紅燒。
“有進步。”傅杳評價道,這道菜已經有了七分趙老爺子的火候了。
“那就好。”趙興泰很高興,“多謝觀主你這段時間送去我御膳坊。將諸位大師的手藝都嚐了一遍之後,我感覺自己學到了很多。”這些於他來說,都是十分寶貴的經驗。
“不必客氣。”傅杳道,“你若真的十分感謝的話,儘快把債務給還了就成。收拾一下,今夜我去長安。”
趙興泰忙端着盤子飛快去了廚房。
夜晚,傅杳到長安後放生了趙興泰,自己則去了國師府。
天玄子已經好些日子沒有見到傅杳,見她來,非常主動的送上了孝敬的銀子。
“我讓你打聽的事,可有眉目?”傅杳最主要還是爲這事而來。
天玄子搖頭,“那些神兵利器,除了陛下身上的佩劍,其他的我暫時沒有任何消息。”
這答案也算預料之中。
神兵利器這種東西,可遇不可求,這完全要看緣法。
“聖人的佩劍也是神兵?”傅杳琢磨了一下,心裡有了數。
天玄子卻是瞧了瞧她,“聖人的佩劍,這怕是不好得。”
這天底下敢打皇帝主意的人,大概就只有她了。
“這沒關係,總會有機會的。”傅杳道,“今天我來,還有另外一件事要讓你去做。”
天玄子躊躇了一下,“觀主,我只是個什麼都不會的道士。”
“要的就是你什麼都不會。”傅杳示意他安心道,“放心,我不會讓你去做什麼特別爲難的事。回頭聖人召你進宮,你只需要任何事都實話實說就好。”
天玄子有些不太明白。
他其實沒有多大的野心,只是想賺足夠的銀子回去把道觀修了就行。他已經問過工部的人了,說道觀如果不大的話,小十萬兩銀子就已經足夠。
他爲了銀子留在京城,卻不想因爲銀子出賣自己的底限。
但是現在他有些把握不住傅觀主要他去做什麼。
實話實說?
這本該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但是不知爲何,從傅觀主嘴裡說出來,卻突然變得無比玄妙。
“怎麼,這點做不到嗎?”傅杳輕聲問道。
天玄子搖頭,“沒有,這不難辦。國師府有陛下的探子,有很多事我不說,陛下也都會知道。”從紙鶴的事情被發現之後,他就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我只是有些好奇,爲何觀主要讓我多此一舉?”
“因爲很多小事,沒人去提醒,我們的聖人一時間不會留意到這些。而我,不想再等了。”
天玄子不太明白,但可惜,傅杳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
定國公府上方。
傅杳看着下方從正大門一直點到內院的燈籠,冷笑一聲。
定國公府傳了兩代,老國公爺大小在錦繡膏粱中長大,用度十分誇張,而且絲毫不低調。
現在下面四兒子又有出息,定國公府眼見着未來二三十年內還會繼續榮耀加身,這就導致府裡的夫人姑娘們都傲人一等,打賞之類也都分外闊綽些,爲的就是能對得起國公府的身份。
這些其實也算不上什麼大錯,大戶人家都是如此。
不過當今聖上卻不是個喜歡過分奢靡的人,有時候槍要打出頭鳥,就看誰是這第一隻鳥了。
隨意用紙張剪了一張紙鶴,傅杳朝着定國公府內一丟,紙鶴緩緩飛入府邸內,化爲一道流光消失在燭火裡。
這一夜,國公府的人聽了一晚上的鳥叫。
這鳥兒的叫聲十分悽婉,一陣一陣的,就算是捂住了耳朵,也無法讓人忽視它的叫聲。
早上府邸裡的奴僕醒來後,都在討論這事,國公府上下一片人心惶惶。
傅五娘倒是個有膽色的,直接就跑去世子院裡,對着他痛哭流涕,說這肯定是三姐的魂魄,然後表示自己一定會好好的把孩子生下來。
世子經過上次的事情,對這些神神鬼鬼的事已經相信了一些。聽到小女兒如此懺悔,他也不多說什麼,讓人拿着他的拜帖送去了國師府,決定讓國師來幫忙看看究竟是什麼回事。
天玄子最近因爲他清冷的皮相,在京中頗受女眷的喜歡。
來邀請他上門看風水的不少,不過他按照傅杳說得那樣,十次裡面有九次推脫不去,沒想到送到他面前的請柬反而還多了起來,而且個個誠意十足。
這次恰好趕上他準備接活,就收到了定國公府的請柬。定國公府是出了名的出手闊綽,他欣然應約。
上門之後,他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國師,裝模作樣打蘸後,然後又云裡霧裡說了一堆讓他們多多行善積德的話,最後離開國公府時,他收到了滿滿一盤銀子。
這是他有史以來打蘸收穫最多的一次。
在收下銀子後,仙風道骨的坐上馬車,正準備回國師府時,突然有小黃門突然過來告知他,陛下召他即刻進宮。
聖人的召見,他不去不行。
不過距離上次聖人召見他還是幾個月之前的事,現在聖人突然召見他又是爲了什麼?
天玄子一想到那位看穿一切就是什麼都不說的聖人,乾脆不再琢磨。究竟如何,到時候有什麼說什麼便是。
不過在下了馬車後,他很快就發現了一件事。
定國公府送給他的紅封還在他的袖子裡。
十多塊沉甸甸的銀錠,讓他左手的衣袖拉出一種詭異的弧度。
他敢肯定,在他進御書房的那瞬間,聖人的視線在他的袖子上絕對停留了好幾個呼吸的時間。
聖人看着他這樣,確實有些被氣樂了,“國師今天看來收穫不小。”
皇糧養不起他還是怎麼,需要這麼丟人現眼的去撈銀子?
天玄子猶豫了一下,道:“陛下好眼力,確實比之前多。”
聖人差點就將手裡的奏摺砸到了他的臉上。
“陛下息怒。”大太監是看出來了,這個新國師完全就是油鹽不進的榆木腦袋。一般人早就跪下求饒想法子討陛下歡心了,就他,眼皮子淺,眼裡只有銀子,“陛下您不是讓國師抄寫《道經》嘛,不如奴婢這就帶國師去三位高僧那裡吧。”
“快帶他走。”聖人也不想再看到這糟心玩意兒。
不過在天玄子離開後,聖人卻是將手裡的奏摺一放,眼睛眯了起來。
他手裡的這封奏摺,戶部又來找他哭窮。他這個皇帝當得窮,但有些人手裡的銀子卻多到能隨便送。
“去查查天玄子最近都做了些什麼,寡人也是該多關心關心寡人的好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