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復活?”傅杳手裡摸着牌也沒去看她,“你能用什麼來交換?”
“我……”傅五怔了下,忙道:“您要什麼儘管說。”只要能讓她復活,她什麼代價都願意出。
“你身上只有一件東西是我看中的,可你已經把它交易掉了。”
傅五有些難以置信,她語氣艱難道:“您是說……”
“對,你的魂魄。”傅杳終於捨得看向她,“也就是說,原本你是能和傅三一樣復活的,是你自己錯過了這個機會。”
“怎麼會……”傅五難以接受這個結果,她心裡滿是後悔,如果她沒有一心只想報仇就好了。同時她心裡還生出一絲怨恨來,她怪傅杳沒有把話說清楚,不然她又怎麼會浪費這個機會。
“難道我就一點機會了沒了嗎?”她不死心問道。
但是她這個問題沒有得到任何的回答,她就被驅逐出了裡水。
看着天空白雲悠悠,傅五跌坐在地上,表情滿是不甘。她付出了這麼多,到頭來全是一場空,她真的很不甘心。
長安。沈惜在吃飽後,就又抓緊時間上了路。
她知道夜長夢多的道理,眼下還是儘快把人送到爲妙。
進了長安的地界,再進城就很快了。兩個時辰不到的時間,趕在太陽下山前,沈惜的馬車就進了城。
進城後,她二話不說,直接把人往三司衙門那邊送。三司衙門一見到她,立即就有負責接應此事的人把她帶了進去,至於祁霜白,自然得到了更加“精細”的照料。
沈惜原本以爲自己把人給送到後就沒她事了,結果還得去三司那邊把事情的經過再次交代清楚。等她交代完,再出衙門時,天已經暗了。
就在她準備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時,卻聽身邊的大人提醒她道:“這幾日你在長安好好待着,不要亂跑。”
“嗯?”沈惜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是那位大人卻已經抱着卷宗走了。
次日,沈惜就明白了這位大人的提醒是什麼意思……宮裡來了旨意,傳召她進宮。
沒想到她竟然也能有進宮面聖的一天,沈惜緊張的都不知道自己穿什麼好,最終她還是選擇了那件捕快服。
進宮後,沈惜這才知道,祁霜白在暗中確實是在做着通敵叛國的勾當。倘若不是她無意中發現了這些,恐怕後果不堪設想。不過暗衛之中已經有人頂替了祁霜白的身份出入草原,所以祁霜白通敵之事暫時不能宣揚出去,而她的功勞自然得要找別的名頭。
此次進宮面聖,主要是聖人想見見她。
進入大殿,剛下朝的帝后俱在。
沈惜在來的路上,早就被叮囑了一番規矩,總結就是:進門跪下後,拼命眼睛看着地上的金磚就成。
“微臣叩見聖人,叩見皇后娘娘。”
“平身。”聖人有些意外這個小姑娘的年紀,不過一想到傅觀主既然願意幫她一把,想來也是看好她,能被傅觀主看中,自然和尋常人又不同,“你將你此次南下的事詳細說與寡人和皇后聽聽。”
這樁事是不至於驚動他的,之所以會召見沈惜,也只是因爲他和皇后知道此事事關傅觀主,所以纔想聽聽而已。
沈惜自是不敢多加隱瞞,而且她也覺得這件事裡也多虧了傅觀主相助,否則她都沒那個命走出鳳城。
在她平鋪直敘把事情說完後,聖人還未發話,皇后就已經讚道:“確實是個機敏的姑娘。”
見皇后欣賞,聖人乾脆道:“既然你喜歡,這人就交給你吧。”
而今的皇后已經與聖人同時臨朝,不過皇后想要掌權,這事還得徐徐圖之。聖人將沈惜交給皇后,這完全就是相當於將朝中的一枚棋子送到了皇后手裡。
“那妾身就先謝過陛下了。”皇后淡笑道。
多年以後,已經身居高位的沈惜回首從前,她命運的轉折點正是從這一樁案子開始。
出宮後的沈惜得到的賞賜不多,甚至連官位都沒有升。可是知根知底的人,卻知道沈惜已經得到了最好的賞賜。
不是誰都能得帝后的青眼的。
沈惜出宮後,祁霜白的事被捂得嚴嚴實實的,幾乎沒人知道這事。但是長安城裡與祁霜白有關聯的人,卻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因爲種種罪名被訓斥、貶官甚至抄家滅門。
和祁霜白關係最爲親密的定國公府首當其衝,國公府被抄,國公的爵位被摘,傅二爺和傅三爺花了鉅款所捐來的官職也被剝了。變爲庶民的傅家人自然不能住在御賜是國公府,一家人都被掃地出門。
正醉生夢死的傅家人哪裡會想到遭此鉅變,他們走投無路、求救無門之下,想到了在長安城中別住的傅四。
“走,我們去找老四。”傅二爺道,“我們都是一家人,他不可能會見死不救。”更何況,爹還活着呢,他就不信老四連爹都不管了。
就在他們走到長安大街上時,卻聽街道上有衛兵開道,將他們擠到了一邊。
“這是誰?這麼大排場?”見到這些的傅家人本想刺上一兩句,但一想他們如今已經是庶民了,不由神色黯然。
就在此時,傅家人羣裡卻有下人驚叫道:“那是不是四爺?”
老四?
所有人一看,衛兵後面騎着高頭大馬的人,可不正是一臉嚴肅的老四。而跟在老四後面的,有文官有武將,這一切都彰示着老四不再是白身,否則怎麼會有這樣的排場。
“那不是傅家老四嗎?”旁邊也有人把傅侍郎給認了出來,“他不是已經被一擼到底?怎麼現在還……”
“你看他後面。”另外一人道,“那後面押解的囚犯看到沒,陛下剛登基時,江南押解一筆幾百萬兩的贓銀上京,結果在路上船沉了,贓銀去向不知。這案子前些日子才破,而破案之人正是傅大人。現在看來,或許當初陛下貶傅大人的官職,實際上是爲了明貶暗升。等着看吧,傅大人給陛下撈了這麼大一筆銀子回來,到時候加官進爵肯定少不了。”
旁邊人的對話傅家人都聽在眼裡,傅二爺頓時激動起來,他在人羣邊上朝着傅侍郎喊道:“老四,我是你二哥啊!”
有他帶頭,傅家人接二連三的叫出了聲,甚至還有人讓傅侍郎進宮去想陛下伸冤,讓陛下把定國公的爵位還給他們。
他們這動靜沒讓高馬上的老四回頭去看他們,倒是惹來了旁邊一圈異樣的眼光。
一直沉默着的傅老爺子眼見兒孫們醜態百出,突然心裡有些明悟,他們傅家,靠着這些兒孫是站不起來的。
“都被我閉嘴!”他用柺杖打着二兒子的腿道,“誰要再喊,我就讓他滾出傅家。”
老爺子雖然年事已高,但餘威猶在。其他人紛紛不再吭聲,被打痛了的傅二爺卻委屈道:“爹你這是做什麼,那是老四啊。我們傅家肯定是受到了奸臣的讒言,纔會有這大難。現在也只能是去靠老四向陛下進言喊冤了,難道您也不想我們的爵位被送回來嗎?”
看着年紀已經一大把,想法卻還如此天真的二兒子,傅老爺子又看了全其他人,發現他們的想法也不外如是。
就這樣,還想守住傅家的東西?
傅老爺子突然有些想笑,笑自己確實眼盲心瞎。丟掉了最珍貴的那個,卻把希望寄託在這羣廢柴身上。
幸好,亡羊補牢,爲時未晚。
“旺全,我記得郊外還有一處莊子是老夫人的陪嫁,現在應該沒有被抄走吧。我們不去老四那了,都去莊子上。”
“什麼!怎麼好端端的您又改變了主意?”傅三爺叫了起來,他壓根不願意去那破莊子上住着,“爹您剛剛不是也聽到了,老四很快就能官復原職,說不定還能加官進爵。我們有老四撐腰,爲什麼還要去莊子上。”
傅老爺子給他一柺杖,“你別忘了,當初鬧分家可是你們鬧得最兇。多的話別說了,所有人都給我去莊子上,誰若是不肯,還要去鬧老四,那就直接除名。”
老爺子說完,讓人攙扶他上了馬車。而周圍一行人見父親擲地有聲,一時不敢反抗,只好滿嘴抱怨着跟着上了馬車。
傅家城郊外的莊子有些破舊,而且味道還十分難聞。向來錦衣玉食的傅家人又怎麼能忍受的了這些,還沒安頓好,傅老二就找藉口出了門,進城去傅四別院的門口等着。
傅侍郎將犯人押解進京後,很快就得到了帝后的召見。和傅老三說的那樣,傅侍郎不僅僅官復原職,聖人更是給他讓他官升了好幾級。
“西南一帶匪患縱橫,傅卿可願爲寡人分憂?”聖人看着傅侍郎笑吟吟道。
傅侍郎眉頭都沒皺一下,毫不猶豫跪下道:“但憑陛下差遣。”
“一月前,四川總督病逝,留下一堆爛攤子,寡人需要有個人去將蜀地收拾好。”言下之意,是讓傅侍郎去接手四川總督之位。
傅侍郎十分意外,四川總督乃封疆大吏,憑着他的資歷少說得再熬個十幾年纔能有資格去坐。現在聖人就把他送上去,不管這背後的原由是什麼,他肯定要得罪一大批人。
然而上方聖人已經問道:“你敢不敢去?”
“微臣一切聽陛下安排。”傅侍郎表態道。富貴險中求,只要他想冒頭,那始終都會得罪人。既然如此,那就各憑本事。
見他沒有絲毫猶豫,聖人眼裡閃過一絲滿意之色,“你此次去四川,順便幫寡人留意一下西南的動靜。”
聽到這,傅侍郎突然明白爲什麼聖人爲讓他去四川了。
四川與南詔接壤,總督一職掌有兵權。
陛下這是準備好了要他同長公主裡應外合,徹底拔除鎮南王府的後患啊。
在傅侍郎接到西南任命的這一刻,遠在裡水的傅杳心有所感,她看着裡水上空飄轉的流雲,眼裡滿是冷寂。
“果然,該來的遲早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