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斥着絕望的深紅色血絲鑽進了陳歌的靈魂,代表詛咒和痛苦的黑色細線也纏繞上了他的身體,兩股力量以陳歌爲戰場相互廝殺,幾乎就要將他碾碎。
從肉體到靈魂,那種痛苦無法形容,最要命的是陳歌發現自己竟然還無法昏迷過去。
身體的自我保護機制在這一刻完全失去了作用,他只能去承受那種極致的痛苦。
“這都是你的計劃嗎?孫醫生!”
陳歌頭腦依舊清醒,在這最絕望和難以熬過的時間裡,他知道自己無法反抗,乾脆放棄抵抗,去主動擁抱痛苦。
他做了一個幾乎沒有人敢嘗試的舉動,在兩種力量交鋒的時候,全力運轉大腦,開始肆無忌憚的回憶過去的那些記憶碎片!
一幕幕被封鎖的記憶在腦海中浮現,一張張熟悉的臉劃過腦海,陳歌疼的幾乎以爲自己死去。
如果是在醫院裡他此時早已疼到昏迷,但在這個地方,他的身體和靈魂被兩股力量接管,就算是想要昏迷都不行。
看着陳歌的慘狀,孫醫生摸着臉上的傷疤,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好:“腦迷宮只是夜班醫生的天賦能力,爲什麼會對他產生這麼強烈的刺激?這就是一號病人的實力?只要想到他就會受到他的影響?”
陳歌疼到想死,但是死又死不掉,孫醫生手忙腳亂,卻無能爲力,最後只能有些抱歉的看着陳歌。
“再這麼下去,他可能會活活疼死,在這裡死亡雖然不會對現實裡造成影響,不過他這情況看着有些特殊啊!”
孫醫生與自己的惡念匯合,他自己不敢接近陳歌,就讓惡念拖拽着所有頭顱去找陳歌。
他的本意是想讓惡念帶陳歌離開辦公室,可誰知道,惡念剛一靠近陳歌就被詛咒和血絲絞碎。
無數血液滴落在陳歌身上,再配上陳歌此時猙獰的臉,他就像是剛從地獄裡爬出的惡鬼一樣。
“完了……”孫醫生沒有備用計劃,他只是眼睜睜看着。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深紅色血絲在陳歌的主動配合下徹底壓制住了沾滿詛咒的絲線,陳歌腦海裡開始不斷冒出一些陌生的記憶片段。
這些記憶不屬於陳歌,應該是那個小孩頭顱的記憶。
他的記憶幾乎被死亡佔據,一種種不同的死法和一次次尋找回去的路,這個小孩踱步在一座血紅色的城市當中,他不斷推開滿是血絲的門。
小孩的記憶嵌合在陳歌記憶的缺口上,疼痛感慢慢消失,最後陳歌的腦海裡只剩下一句話——我在那座城市深處等你。
癱在地上,陳歌沒有昏迷,但是卻連眨動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了。
院長辦公室的玻璃罐被摔碎,陳歌的病號服上滿是玻璃渣和血污,他四周還滾落着幾顆人頭,不過仔細看的話會發現,那些人頭當中並不包含小孩的頭顱。
孫醫生找遍辦公室,都沒有看到小孩的腦袋,他後背冒出寒意,試着去觸碰了一下陳歌,發現血絲和詛咒絲線已經消失,他趕緊拖着陳歌離開了辦公室。
“你能聽到我聲音嗎?”孫醫生將那些病人的頭顱收集了起來,然後拖着陳歌朝第三病區五樓跑去:“雖然出了一些意外,但大體上還是按照我的計劃在進行,你一定要記住我說的話。”
用了將近十五分鐘的時間,孫醫生將陳歌和那些頭顱拖到了五樓治療室門口:“你能否逃離醫院就看這一次了,醫院裡到處都是他們的人,我不能跟你交流,出去後可全靠你自己了。”
孫醫生拿着陳歌的手推開了病房門,然後將陳歌和那些人頭全部推進了病房當中。
“你一定要找回真正的自己。”
……
孫醫生關上了房門,在病房門關緊的瞬間,陳歌睜開了眼睛。
“啊!”
治療室內響起陳歌的慘叫,座椅傾倒,他的身體重重摔在地上。
“陳歌?”
“七號?”
機械錶嘀嗒嘀嗒的聲音逐漸變弱,高醫生和其他幾位病人都看向陳歌,此時的陳歌卻像是瘋了一樣,不斷尖叫嘶吼。
“你們怎麼還沒有死!你們爲什麼還沒死!”
陳歌拼盡全力揮動手中的報紙,在揮舞的過程中他割裂了自己的手指,血液浸透,報紙脫落,露出了裡面那塊鋒利的鏡子碎片。
目光移動,陳歌看到了鏡子中自己的臉,他彷彿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兇手!他就是殺人兇手!是他殺了你們!”
鏡子掉落在地,碎成了幾片,而每一片鏡子上都映照着陳歌自己的臉。
坐在椅子上的高醫生緩緩起身,他將桌子上的機械手錶收起,那嘀嗒嘀嗒的聲音消失不見,其他幾位病人逐漸恢復正常,他們只是有些臉色蒼白而已,但陳歌卻好像真的瘋了。
“在醫院裡,你殺掉了所有人。”高醫生拿出一份文件,開始在上面記錄着什麼東西,其他幾位病人看向陳歌的目光中全部帶着恐懼。
“治療到此結束,陳歌留下,其他人回你們各自的病房的吧。”
等病人走後,孫醫生和高醫生嘗試與陳歌交流,可惜陳歌好像受了太大的刺激,他開始胡言亂語,表現的愈發不正常了。
看着瘋掉的陳歌,高醫生思考了很久,在檔案的某一頁寫上了康復兩個字。
他寫完後,又將病例單轉交給了孫醫生:“在腦迷宮中你一直跟着他,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一切都在按照治療方案進行,可以說非常成功。”孫醫生臉上的疤痕在不斷往外滲血,他的樣子看着有些嚇人。
高醫生似乎也知道有關孫醫生的某些傳聞,他見孫醫生也在檔案上寫下了康復兩個字後,鬆了口氣:“檔案你拿給副院長吧,希望我們的第一次合作能夠順利,也希望這是我們的最後一次合作。”
說完之後,高醫生打開病房門,兩邊上鎖的房間裡走出來了五位護工。
他們合力將陳歌拖拽向隔離病區,在治療室內只剩下孫醫生一個人的時候,他翻閱着陳歌的檔案,手指隨意的敲擊着桌面,一共敲了六下。
賣力掙扎的陳歌,聽到了那六下響聲,他發現高醫生的表情慢慢出現了變化,而高醫生自己還沒有意識到。
“夜班醫生擁有一種天賦能力,好像是叫做腦迷宮,這種能力似乎要通過聲音來觸發,就像是高醫生口袋裡機械手錶的嘀嗒聲……”
陳歌的大腦中浮現出了一個猜測,孫醫生第一次進入治療室的時候敲擊了六下房門,那個時候高醫生還沒有拿出手表。
也就是說,孫醫生從進門開始就已經對高醫生下手了。
高醫生使用自己的天賦對陳歌進行治療,而在高醫生使用天賦之前,孫醫生就已經提前對高醫生下手了。
一環套着一環,設計的非常精細,可就算如此完美的計劃,在最後關頭還是出現了意外。
陳歌的腦海當中現在多出了第三個人的記憶,那個孩子的頭顱好像也通過某種方式鑽進了他的腦海當中。
爲了騙過高醫生,陳歌大聲嘶吼,比瘋子還像瘋子,他最終被捆綁在了隔離病區的牀上。
高醫生臨走的時候,從藥瓶裡倒出了五片白色藥劑,一下塞進了陳歌的嘴裡。
強行逼着陳歌吞下之後,他和幾位護工離開了隔離病區。
嘶吼了很久,陳歌慢慢的失去了意識。
……
早晨的陽光照在了陳歌臉上,他默默注視着窗外,昨夜是他進入醫院以來度過的最驚險的一夜,如果沒有孫醫生,他現在可能已經認定自己是殺人兇手了。
人的意志需要某些關鍵的品格來支撐,如果陳歌自己都對自己產生懷疑,那他幾乎沒有贏的可能了。
“昨晚雖然兇險,不過收穫實在是太多了,我對這所醫院有了一個大概的瞭解,也在腦迷宮的最後時刻趁着血絲和黑色細線纏鬥的時候,解鎖了很多過去的記憶碎片。”
“最主要的是,我知道了那七個玻璃罐的位置。”
陳歌腦海裡多出了很多陌生的名字,還有一些陌生的經歷。
“我要儘快去那七個玻璃罐所在的地方看看,爭取早日離開這所醫院。”
他已經想起了很多東西,只不過那些記憶無法全部串聯在一起,只是零散的畫面。
“嘭嘭嘭!”
敲門聲響起,高醫生和兩名護工進入屋內。
他們三個人站在牀邊,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單純的看着陳歌。
“高醫生……”陳歌表現出了一種不願意去面對高醫生的感覺:“我昨晚是不是……”
“未來很長一段時間,你恐怕都不能搬回普通病房去住了,昨晚的經歷你應該沒有忘記吧?利器劃破他們皮膚的感覺你應該還記得很清楚。”高醫生滿臉失望的看着陳歌,如果不是昨晚陳歌發現高醫生在檔案上寫了康復兩個字,他恐怕還真會被高醫生欺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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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再說了。”陳歌的情緒瞬間激動了起來,他似乎無法接受自己會在一晚上連續殺人這件事。
“我知道你很痛苦,可如果你不願意拋棄那些自己虛構出的故事,你一輩子可能就這樣毀掉了。”高醫生苦口婆心的說道:“你的人生現在正是最精彩的時候,你甘心自己變成一個人人避之不及的怪物嗎?”
“我只是想要和大家一樣,只是想過上最簡單的生活,再也不用承受這樣的痛苦。”
“你痛苦的根源就是那些妄想出的記憶,當那些記憶全部消失的時候,你就能真正的痊癒了。”高醫生從藥瓶裡倒出了五片藥:“接下來,每天晚上我都會對你進行治療,逐漸消除你妄想出的過去,但是這個治療需要你全力配合,也就說你必須要敞開心扉,真正願意去消除自己的記憶才行。”
看到陳歌痛苦的表情,高醫生嘆了口氣:“妄想和現實,你只能選擇一個,別再犯傻了。”
喂陳歌吃下藥物之後,高醫生就離開了。
陳歌被捆在牀上,到時間了,徐婉會過來給你送飯,擦洗臉頰和手臂。
隔離病室裡看不到樂園的恐怖屋,陳歌唯一能說話的人就是徐婉,幸運的是徐婉對陳歌從來沒有不耐煩,她不斷給陳歌講述外面世界的美好。
到了晚上,陳歌又一次被送到了治療室。
因爲孫醫生不在,陳歌也不敢隨便敞開心扉,任由高醫生進入自己的內心,他只要聽到嘀嗒聲就會高度緊張。
無法將陳歌拖入腦迷宮,高醫生只好進行其他方面的治療,就這樣一直持續了七天。
陳歌的病情再次穩定,他被允許離開隔離病區,在護工陪伴下去花園休息。
時隔七天第一次外出,陳歌坐在平時自己之前經常去的長椅上休息,沒過多久一隻白貓從花叢中跑出。
那隻貓似乎非常擔心陳歌,一看見他就立刻衝了過來。
陳歌在看見白貓的時候,也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他避開了護工的視線,抱住了白貓的頭:“人的世界裡出現了一隻貓,你既是異數,也是關鍵。老白,幫我拖住那個護工。”
陳歌下意識的喊出了老白這個名字,這是他昨晚回想起的一個陌生名字,他感覺這個名字很可能和白貓有關。
歪着貓頭,白貓一副不理解的表情,它眨動異色雙瞳,彷彿是在說你這個人好像已經壞掉了。
護工看到了白貓,正在靠近,陳歌不想錯失這個機會,手背主動蹭向貓爪。
白貓爲了不傷害陳歌,收起來爪子,但陳歌開始將白貓扔向了護工,他護着胳膊,彷彿被抓傷了一樣。
“醫院裡哪來的貓?!”陳歌先於護工喊了一嗓子,他把護工的疑惑吼了出來。
在護工手忙腳亂追白貓的時候,陳歌獨自回到了第三病區,他按照記憶中的路線,來到了七樓。
“時間有限,必須要快!”
第三病區五樓以上很少有人過來,周圍非常安靜,陳歌沒有遇到一個病人和醫生。
推動院長辦公室的門,一股刺鼻的臭味從屋內飄出,陳歌沒有猶豫,閃身進入其中。
辦公室內部佈置和陳歌記憶中一樣,包括放在辦公桌中間的巨大玻璃罐。
看着罐中的小孩頭顱,陳歌腦海裡屬於第三個人的陌生記憶被激活,他眼前的世界在某一秒鐘發生了變化,原本空蕩蕩的辦公室被無數黑色絲線充斥,各種惡毒的詛咒圍在陳歌的身邊。
“這纔是醫院真正的樣子?”
已經走到了這裡,陳歌不會後退,當他向前邁步的時候,他發現那些詛咒和黑色細線並沒有攻擊他,而是盯着他的身後。
回頭看去,陳歌發現自己剛纔站立的地方放着一個人頭虛影,這虛影和昨晚罐子裡的頭顱一模一樣。
“這個小孩頭顱跟着我從腦迷宮裡跑出來了?腦迷宮裡的東西不都是根據記憶虛構的嗎?”陳歌感覺自己身後的頭顱只是利用記憶編織出的虛影,有人利用這虛影吸引住了辦公室內部所有的詛咒,給陳歌創造了進入其中的條件。
“總感覺這醫院裡除了孫醫生外,還有其他的人在幫我,孫醫生也只是被他們利用了而已。”
眨眼的功夫,陳歌眼中的世界又恢復正常,他大步跑到玻璃罐旁邊,伸手觸碰到了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