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開始今晚的故事吧,招魂鈴。你家掛的有風鈴嗎?就是可在風的吹動下能通過各個鈴鐺或其他物體的碰撞來發出聲音那種,種類形狀可以有很多,如日本風鈴、八角風鈴等等。但你們知道嗎?風鈴,還能用招魂,有的最好還是不要亂掛吧。
2003年3月底,正是戰士考學的時候。因爲我外語和物理化學比較好,所以被幹部股抽調去當戰士考學集訓隊隊長,爲期一個月。在這裡,可以早上不出操,七點起牀,晚上十一點熄燈,說是隊長,其實就是安排一個比較安靜的地方帶着戰士們複習,回答戰士們的各種複習問題。然後在5月參加軍裡的淘汰考試,最後才能參加軍隊高考招生。
我記得我帶的那批戰士大概有20多人,就住在山腰一排一層的舊營房裡,離部隊主營區比較遠,最近的營區就是山上的駕駛員訓練隊,也有一二公里的路。我們分到的這一排營房十二個大房間,最左邊是洗澡間和廁所,最右邊是連隊活動室。由於我們人少,所以在剩下的房子裡,就安排靠活動室的右邊四個房間住戰士,我在右數過來第五個稍小的房間。我的右邊,就是幾間空空的房間。很久之後我才知道,那排營房,就是曾經跪着吊死的戰士的老營房。
經過一天的打掃,行李隨着配發的高低牀早已被戰士們搬到房內,很簡單,就一個箱子。我在房間內唯一一張高低牀的下鋪鋪了被褥,順手就把箱子放在了上鋪,望着可以放六張高低牀的空空房間,我特別不習慣。自從進入軍營後,都是睡通鋪,一個房子住一堆人,熱鬧,有人氣。這樣空空的房子,對於外向性格的我來說,真是不大舒服,不過也沒有辦法,就我一個幹部,哪個戰士都不願意和我一起住。我順手拿起箱子裡風鈴掛在了牀頭,夕陽的餘暉照進了房間,照在那串紫色風鈴上,我心裡暗暗地說,“也許,有你會不寂寞些吧。”像是感受到我的心聲一樣,風鈴動了動,清脆的鈴聲在房間擴散開來,我回過頭,一陣微風吹來。
這串紫色紙疊風鈴,是我大學時候女友送給我的,是我的初戀,我們從大二談到我入伍,然後她在我家鄉上班,我卻特招入伍。剛入部隊還好,還經常書信來往,過年時候還來看過我,不過就在我調入考學集訓隊前的一個月,她說要和我分手,然後斷了一切聯繫。那段時間是我最難熬的時光,經常心不在焉,總想着回去找她問清楚到底爲什麼,可剛下來的學員哪裡有假?所以,幹部股一問我,我立馬答應帶這個考學集訓隊,因爲我想找些事情幹,因爲只要一閒下來,我就會想起她!
天色越來越暗,夏夜的山腰,微風陣陣,紫風鈴也在房間中不斷搖曳,發出一陣陣輕響,恍惚中我又回到了大學時代,那個美麗的身影在我面前旋轉併發出清脆動人的笑聲…。“排長,吃飯了。”猛地有人打斷了我的思路,我驀地一驚,發現有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了出來。“好了,我知道了,我馬上出來。”我背對着那個戰士,擦了擦眼睛,我這是怎麼了,我問自己。不是早就告訴自己忘記了嗎?怎麼又突然想起來。再次看看那串風鈴,我心裡又是一酸,轉身走出了房間,只有風鈴仍在身後輕響着。
我們集訓隊人少自己不開伙,在山頂的駕駛員培訓隊合夥吃飯,吃完飯我就帶着隊員回營房複習,一路無話。戰士們就地解散後,各自回房進行復習了,我走進自己的房間,看着空曠的房間,無來由的又感覺到了一陣落寞。“真沒意思啊。”我自言自語了一句,像是附和我一樣,紫風鈴又響了起來。我的目光落在風鈴上,現在的你,還好嗎?心境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變得很低落,讓我呆呆地立在房子裡很久,不知道要幹什麼,也不想開燈,直到有戰士喊報告,要求我給他們上英語語法輔導課,我纔回過神來。由於要隨時解答戰士們的問題,我在各個房間來回巡查,看着小夥子們認真的樣子,我又感到身上的責任,心裡也沒那麼空虛落寞了。似乎,也沒聽到風鈴的聲音了。
剛搬家,大家都很興奮,熄燈後我又到各個房間轉了一圈,等洗漱完畢了,已經很晚了,由於天氣太熱,我把窗戶打開了。睡在牀上,聽着風鈴的聲音,感受着微微涼風,我很快就睡着了。也許是日有所思,當天晚上我就做了很多夢,有夢到大學時候和女友一起散步的,有夢到她來看我的場景,很多很多,模模糊糊,就聽到一個聲音反覆說“還會再見嗎?”“還會嗎?”…,很微弱,但很清楚,我不知道是誰的聲音,也沒去細想,也就沒理會,迷迷糊糊的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第二天起來跑步,我習慣性總是跑在前面,一個第三年剛轉士官的小夥子(我到現在還記得他,招魂鈴事件裡他幫了我很大忙)叫李東日,他跑到我邊上問,排長昨晚想嫂子了嗎?我苦笑着說,排長沒有嫂子。那,排長你爲什麼把風鈴聲音搖得那麼大,我都被吵醒了。胡說!我一個激靈,我都睡得很死了,還去搖什麼風鈴,早上不是你叫人喊我起牀的嗎?李東日撓撓頭,反正我們都聽見了,不是你那就是風了?說完李東日就加速跑開,留我一個人楞在原地。真的是我睡着了搖風鈴?有可能,以前沒和她分手的時候,我就喜歡把風鈴拿在手上輕輕的搖,不過,也不可能會拼命的搖啊。也許,真是風太大了吧。爲了不吵着大家,我決定第二天晚上把窗戶關上,畢竟戰士們考學還是爲重,能給他們創造好一點環境我就盡力而爲,哪怕是他們晚上叫個外賣,加個餐,我都裝作不知道不去管的。
第二夜,依舊是我熄燈後最後一個睡,這回我記得關嚴了窗戶,躺在牀上看着紫風鈴,我又開始忍不住地想她,我很不明白爲什麼要分手?她的年紀比我大2歲,我家裡雖然不大讚成,但並沒有反對。我們都已經說好,她留在家鄉先進一個三甲醫院,等過幾年我轉業回去,或是她來我待的城市都可以。怎麼會變卦呢?思來想去,在沒有答案和意義的自我詢問中,我又沉沉睡去,耳邊隱約想起風鈴的聲音…,是窗戶沒關好麼?我睡前最後一個清醒的念頭。迷迷糊糊中又聽見有人說“還會再見嗎?”“還會嗎?”,聲音越來越清楚,是個男的!不過聲音比較柔弱的感覺!還伴有陣陣抽泣聲。很真實,就像在我耳邊一樣,我努力想睜開眼看是誰,卻就是睜不開,我想伸手去摸,但手腳都不受控制,彷彿沒有了知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