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白做完每日的康復訓練,準備洗洗睡了。
素素過來說,有要緊的事兒跟她稟報。
“奴婢聽御膳房那邊說,孟昭儀最近食慾不好,每頓都吃得少,平日裡愛吃的都不怎麼吃了。”
江月白擦了擦手,“天氣熱嘛。都吃不下進去。正常。”
“孟昭儀會不會有孕了?”
江月白不以爲然:“倒是有可能。她自進宮後侍寢的次數不少。懷了也正常。”
素素又道:“孟昭儀不像是會那麼低調的主啊。來娘娘這還吃了茶水點心。不像是懷孕的樣子。”
江月白不在意:“就算是懷孕了,也算不得什麼。她自己主動來我這兒的,我又沒招她惹她。你吩咐下去,凡是我們宮裡的人都不許主動打聽誰懷孕的事兒。別叫人知道。還以爲我容不得她們有喜,反遭人陷害。”
真去操心,操心得過來嗎?忙好自己的事兒就行了。
*
第二日早朝,皆是好消息。
謝貴人的父親作爲陝西道的指揮使平定了寧夏府叛亂。叛軍頭目已經就地問斬。
正好寧夏府原有的領導班子都被叛軍殺了。範常在的父親原本在陝西漢中府任職,政績斐然,李北辰便將他調到寧夏府搞災後重建。
又將愉才人的父親從窮鄉僻壤的八品小縣丞提拔爲寧夏府的正七品推官。
甘肅、河南、陝西等地多降大雨,旱災得到緩解。南方瘟疫得到有序控制,新增感染人數在逐日減少。南方容易決堤的幾處堤壩也在南方巡視組的監督助力下抗住了洪峰。
而前些日子從慈寧宮池塘裡抓走的金龍魚被有序放生到全國各地的江河湖海,這些紅魚繁衍迅速,各地甚至包括內蒙古草原湖泊裡出現了紅魚逐浪的祥瑞之景。
加上幾年朝廷增加了科舉錄取名額,重新組織試卷閱卷後,增加了普通家庭和寒門子弟錄取規模。鯉魚躍龍門實現階級躍升的人數大大增加。
後宮又頻頻傳來喜訊,若不是範氏滑胎,則有六位后妃有孕。
到處流散着傳奇故事:皇上乃天上神仙下凡,太后修行有成已歸西方淨土,嘉寧妃是千古難見的俠女。
民間對本屆皇室津津樂道,皆認爲此乃國運昌隆,重啓唐朝盛世太平之兆。
對於有農民起義的地區,李北辰自歸來後循序漸進地出臺了一系列賑濟災民的措施。
鼓勵墾荒,有序重新分配無人土地,積極鼓勵異地遷徙等措施。部分地區甚至免費提供種子。
這些舉措極大地幫助了災民們度過難關,緩解了普通百姓的生存壓力,安定了民心。各地的農民起義也隨之大幅減少。
對於有些佔山爲王拒不投降的頑抗分子,李北辰則採用高官厚祿美女招安,分化起義部隊高層內部。
如還不成,則派兵鐵血鎮壓。
各地的治安狀況都得到了大幅改善。整個國家呈現出步入正軌的態勢。
李北辰聽完龍顏大悅,連說了三個“好”字。
“此番衆卿勞苦功高,由吏部牽頭,其他部門協助,擬個嘉獎的名單,論功行賞。願君臣一心,共襄盛世。”
接着禮部新任尚書秦樑玉奏請之前一直籌備的祈福大會,宜擇吉日舉辦嘉寧妃、恬妃的封妃大典,以增添吉慶之氣。
原禮部尚書顧清揚參與了春闈舞弊,已被處死;禮部左侍郎慕容弘,慕容氏的父親參與謀逆被秘密處死。
右侍郎秦樑玉則被提拔爲尚書,孟相之子孟青由員外郎提拔爲左侍郎。其他各部空缺則由新科舉子填補上。
李北辰斟酌片刻後,宣佈了旨意:“太后的孝期,一切以清減爲宜。祈福大會明年春耕前再辦。封妃大典,在八月選個好日子。”
下朝後,他在勤政殿收到密摺,找到了江秉恭,不過不是在陝西的娘娘溝,而是河南的娘娘山。
雖然兩地相距十萬八千里,但李北辰感到江月白夢境十分不可思議,畢竟兩地竟然巧合地共着“娘娘”二字。
這般大的喜訊,李北辰當然第一時間派樑小寶去秘密通知了江月白,讓她高興高興。
兩位姜大人來例行問診,江月白詢問了他們康復訓練的事兒。
被告知經過這些天靜養,傷口恢復得很順利,從今天開始可以練習下地走路,但要量力而行,要求穩不可求快。
本來聽到這個消息就很愉快,接到弟弟找到了的信,江月白激動得差點從輪椅上站起來走兩步。
嚇得兩位姜太醫立馬雙雙跪下,驚呼娘娘保重身體,生怕大喜大悲出現閃失。
大概因爲心情愉快,江月白今日感覺到餓了,吃了小碟水煮藕帶,小碗八珍米飯,竟然沒吐。
簡直是喜上加喜。
兩位姜太醫一直抹着額頭上的汗。
哎呀我的天,終於快滿三個月,最危險的一段時期終於過了。
江月白因爲孕吐差不多瘦了七八斤,已經瘦得不能再瘦。如今能開始吃東西,當然是普大喜奔的喜訊。
“好好好,太好了。”
李北辰聽說後激動得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吩咐送去兩道平和的滋補湯送過去。
思量一番後,李北辰命徐方去告訴尚儀局給孟昭儀擬幾個封號備選。
中午李北辰依然在恬妃處用午膳,愉才人作陪。
今日愉才人格外殷勤,親自給皇上和恬妃佈菜,看李北辰的目光裡帶上了跟往常不一樣的東西。
李北辰沒有留意到這份不同,只以爲是恬妃的吩咐,也就欣然接受。反正謝家,這幾年還是要先拉攏着的。
因爲今日心情不錯,李北辰吃完飯破例帶着恬妃和愉才人去翡翠湖邊散步。
湖水異常的清澈,呈現出一片藍綠色,顯得深不見底。湖面上的荷花已經都開了。湖裡種的全是荷花的珍稀品種,比如鴛鴦羽、粉千葉、重水華。開得層層迭迭,異常嬌豔美麗。
小白狗激動得四川亂竄,搖着尾巴跑來跑去,這裡聞聞,那裡嗅嗅,在他們腳邊蹭來蹭去。
“真漂亮!”恬妃望着一池的荷花讚歎道。
愉貴人則不動聲色地在一旁給恬妃打着扇子。位置高低自然一目瞭然。
李北辰含笑望了恬妃一眼。對着身旁一招手,徐方就拿來一包飼料。
抓了把飼料往水裡一灑,隨着飼料散落,從四面八方聚集起來一團金光閃閃的金龍魚,在陽關下閃爍着耀眼的金光,搶着吃水裡的魚食,甚至攪起水花來。
看得恬妃兩眼放光。
這些魚都是從太后的慈寧宮池塘中抓到這裡來的。不過兩個月,已經繁殖成了一大羣。
“給。”李北辰將魚飼料交給恬妃,對站在不遠處的徐方招招手,“去跟小世子說。明天朕傍晚帶他釣魚。”
他掃了眼湖面,已經聚成一大片紅色,“這湖裡的紅魚太多,你讓御膳房做成菜餚分給六宮吃。”
恬妃驚訝地扭過頭來,“這麼可愛的魚魚,爲什麼要吃它?”
李北辰笑着說道,“不然養着做什麼?”
似乎說的是魚,又不僅僅是在說魚。
恬妃嬌憨地說道,“養着好看啊,金光閃閃的。聽說這叫祥瑞。”
“嗯,”李北辰點點頭,“金光閃閃的,炸一炸兩面金黃,撒點胡椒粉,味道肯定很不錯。徐方,晚上跟御膳房說,朕想吃魚了。做兩道魚,一道糖醋魚,一道炸魚。多做一份送去棲霞宮。”
恬妃一聽晚上竟然要吃眼前的小可愛,十分悲苦地問道,“真的好吃嗎?肯定不好吃。”
李北辰淡淡地說道,“好不好吃,你吃了就知道。”
她們又在湖邊看了會魚,就一同坐着步輦回去了。
李北辰回了勤政殿,招來謝貴人伺候筆墨。恬妃和愉才人則回了棲霞宮。
恬妃和愉才人回到屋裡,屏退旁人後,恬妃問愉才人,“你覺得皇上方纔只是在說魚嗎?”
“是啊。”愉才人迷茫地點點頭,“不是在說魚,是在說什麼呢?”
愉才人看起來不是個聰明人,恬妃從前就是看重她這點,便不再追問。
“想到要吃那麼可愛的小魚魚,我就難受。不過是皇上賞的又不得不吃,你晚上陪本宮一起吃吧。”
“是。”愉才人倒是沒覺得有何不妥。
這種金紅色的鯉魚她吃過,還行。
再高貴的魚,平日裡觀賞。要吃它的時候,不也就一盤菜而已。
恬妃卻覺得沒那麼簡單,總覺得皇上話裡有話。
一下午琵琶教得心不在焉,索性讓愉才人自己練。
自己在一旁一邊擼狗,一邊琢磨。
李北辰其實沒有什麼含義,就是故意讓恬妃胡思亂想,好多琢磨謝家人,少琢磨着害人。
早朝上得了一連串的好消息,皇上高興之餘有些惆悵感慨。從湖邊回去後,都快要到勤政殿了,臨時改去太后殯宮。
殯宮裡被燒燬的主殿被改建成了慈安堂,專門用於宮內燒香拜佛,此時差不多完工了,正在做掃尾工作。
外觀上看,金碧輝煌,寶相莊嚴。
聽尚禮局負責的太監介紹,將會有六名女尼日日爲太后誦經,爲大明祈福。
如果遇到大型節日或者重大祭祀祈福活動,則會迎請高僧大能來做法事。
因爲尚未完工,李北辰便沒有入內參觀。
進了殯宮後,沒有像往常樣遇見素素,倒是遇見了跟僖嬪住一宮的蕭常在。
她虔誠地跪在蒲團上,專心地在跟着僧人一起迭金銀元寶。
李北辰看在心裡很是歡喜。
在一旁誦唸經文的一名僧人引起了李北辰的注意。這個僧人長得十分奇怪。
一般僧人皆長得慈眉善目,目光清澈溫厚。這僧人明明已有年歲,卻精氣神彷彿年輕人。
他長相奇特,眼呈三角,目光銳利,一對又粗又密眉尾上翹的虎眉十分搶眼。
真可謂形如病虎,神氣內斂,卻擋不住龍蟠虎踞、殺伐果斷的霸氣神態。
李北辰不禁疑惑,怎會有如此奇特的僧人。
派人尋到內屋單獨一問,此僧法名道衍,與慶壽寺主持爲同門師兄弟,近日掛單在慶壽寺。
自稱俗姓姚,名天禧,蘇州人士,家族世代行醫,十四歲出家。後來又拜道士席應真爲師,學習陰陽術數,同時精通儒家經典,談吐非凡。
聽說道衍和尚是蘇州人士,那可是江月白的家鄉,李北辰頓生好感。又聽聞道衍和尚與袁天師族人袁珙相熟,李北辰更是心生驚喜。
兩人坐而論道,暢談佛法儒學,爲人處世,世事變遷,飲茶下棋,相談甚歡。
談論佛法時,道衍和尚引經據典,舌燦華章,李北辰思來想去,唯有江月白那日的“本我、自我、超我”演化而來的“無我”理論可以與之媲美。
李北辰本來就心情不錯,帝王心態,又融入了自己一套理解,將“本我、自我、超我”理論講得聲色並茂,在江月白的理論上又拔高了一個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