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秀才眼中,頓時呈現出了另外一番風景。
時間不多,他趕緊看向了自己的女兒。
院中年華正好的女兒,身上的靈魂,從頭部到脖子,連着左肩都缺失了一大塊。
裂口處參差不齊,像被扯破的風箏。
展秀才的心,一下子就被揪住了。
十息轉瞬而逝,眼前又變成了一片歲月靜好的樣子。
外表天真爛漫的女兒,內裡的靈魂竟然早已如此破爛不堪。
展秀才轉頭就給宋玉善跪了下來:“仙師!求您救救小女!我願傾盡一切!”
宋玉善搖了搖頭:
“魂魄缺損,我也沒什麼好辦法相救,只能先找到這幕後之人,看看有沒有補救之法。”
若是魂魄走失,她可以用聚魂符一試,但魂魄受傷缺損,缺的那一塊兒還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吃了,聚魂符是沒有效果的。
見展秀才肉眼可見的頹喪失望起來,宋玉善給了他一劑強心劑:
“當下重要的是,你要先保住令千金的命!
命沒了,就再無迴轉之機了。”
展秀才果然打起了精神聽她說。
“令千金魂魄缺損,易被陰邪入體附身。
她現在已經被鬼魂盯上了。
夜裡是鬼魂的天下,唯有陽宅中才能保平安。
你切記,天未亮時,不要給任何人開門。
尤其是不要讓陌生人接觸到令千金。
若是被鬼魂附了身,會傷及她的肉身,有損她的陽壽。
其他的,我會在暗中查探,有了消息,自會再登門拜訪。
我來此之事,不要告訴任何人,以免打草驚蛇。”
“我記下了!”展秀才衝她深深一拜,再擡起頭時,博古架前已經空無一人。
此時的宋玉善,已經又貼上了隱身符和斂息符,趁着展秀才低頭的時候,衝出了書房。
從展府出來的時候,已近黃昏。
宋玉善在街市上找了一小館,草草吃了一頓,便回梅家院子去了。
雖然按梅女和封雲亭的約定,應該是後天清晨纔會行動。
但宋玉善依舊不怎麼放心,回來親自確認了一下。
聽到後院那邊,有男女嬉笑之聲,才放下心來。
她沒有再去後院盯梢,而是回屋休息了。
這幾天忙的團團轉,都沒能好好休息。
後面有幾場硬仗,今夜得養足精神,纔好應付後面的事。
不過睡前,還是叮囑小一盯着羅盤,若有異動,就讓有實體的小甲把她叫醒。
這一夜,無事發生,愛卿依舊沒有動靜。
宋玉善都忍不住懷疑,是不是愛卿身上的標記被發現,清理掉了。
爲了再多做一手準備,她白天裡又抽時間紮了個方位羅盤。
把定位的紙片,安放在了封雲亭屋後,梅女等鬼常走的那個陰世入口外,只要梅女從此過,就能沾上。
到時候,若是愛卿那邊跟丟了,還能有個梅女備選。
入夜後,梅女果然來找封雲亭。
不過時間還早,沒有急着出門。
此時,盯着愛卿那個方位羅盤的小一忽然支棱了起來。
愛卿出陰世了。
宋玉善立刻起身。梅女那邊,定位器已經黏好了,她也已叮囑了展秀才,她今夜應該不會成功。
宋玉善也就沒必要一直盯着了。
和梅女比起來,還是更適合找愛卿打聽消息。
她的經歷悲慘,但也沒做過什麼惡事,是個苦命之人。
爲免夜間出行,遇到鬼,她拿出了一頂幕籬戴上,掀開幕籬一角,讓小一帶着方位羅盤進來,坐在她的手臂上。
隨後便離開了梅家院子,跟着羅盤的指引,一路往城北而去,來到了一處宅子外。
“高宅?”
宋玉善想起來了。
之前有一天愛卿沒來,封雲亭問起,梅女好像提起過愛卿去陪一位姓高的公子去了。
看來就是這裡沒錯了。
她先繞着宅子轉了一圈,對宅子周圍的陰世入口都瞭然於心,然後才找了一處地方,翻牆潛入了其中。
宅子不大,夜裡也沒什麼僕人,宋玉善很快就摸清楚了情況,找到了高公子和愛卿所在。
兩人正輕解衣衫,在室中飲酒作樂。
宋玉善躡手躡腳的來到了房頂,小心翼翼的揭開了一片瓦。
最危險的就是這個時候。
還好愛卿的感知力比她想象的還差,並沒有發現。
宋玉善便在房頂上,看着二人從桌前,到了牀上。
帳中人影交疊,不久後,響起了震天的呼嚕聲。
這樣的情景,這段時日,宋玉善已經看膩了。
天亮前,一抹鬼影自窗幔中飄了出來。
“收!”
音落,屋頂黃光乍現,直射向屋中的愛卿。
黃光似有巨大的吸力,愛卿直接被吸了過來,投入了宋玉善手中的一張黃符中。
這是拘魂符,能收鬼拘魂。
不過只是低級符咒,對付愛卿這樣能時常顯形於人前,鬼力異常強大的鬼,應該沒這麼容易纔對。
卻沒想到,如此順利,好似不是拘魂符收的她,而是她主動投入的拘魂符似的。
完全沒有反抗,甚至還有點迫不及待之感。
宋玉善有些不解,不過此行目的已經達到,此地不宜久留,她立刻掃清首尾,帶着符咒離開了高宅。
她離開高宅後,先看了梅女那個方位羅盤。
梅女現在已經和封雲亭去展家了。
宋玉善趕緊趁機回到了梅家院子。
回來時,天已經亮了。
她帶着拘魂符進了她此前佈置好的一間小屋子裡。
這屋裡隔絕了陽光,屋裡地面上刻了對魂體有好處的聚魂陣,四面牆壁,屋頂和地面上,都貼了鎖魂符和斂息符。
是她專門爲鬼魂準備的一處與世隔絕的“溫暖牢房”。
進屋後,她啓動了陣法,然後將愛卿從拘魂符中放了出來。
愛卿出來後,環視了一下四周,將一切都收入了眼底。
但卻沒有絲毫驚恐的神色,也沒有企圖逃跑。
只有那一潭死水般的眸子,微微泛起了一絲波瀾,然後十分恭敬的,躬身向宋玉善福了一禮:
“姑娘!無論您找奴有何貴幹,奴都答應您,只請您事畢之後,令我魂飛魄散吧!”
說起讓自己魂飛魄散,竟然還帶着些暢快與解脫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