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實想過王莉莉家的情況可能不太好,但我沒想到會不好到這種地步。這裡都是一些又暗又破的出租屋,散發着臭水溝般的惡臭,環境甚至比我剛離開我小姨家住的地方還要惡劣。
我微微皺眉,按照張庭允給的地址一家家的仔細找。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砰”的一聲,一個穿着短袖的男人直接把鍋砸到了地上,緊接着就是一頓臭罵,“你這個表子,整天就知道混日子等死,給我滾!”
說話的瞬間,我看到一個女人被他推了出來,他朝地上的女人吐了口吐沫,便直接把門關上了。
我微微一怔,上前一看,倒在地上的女人居然是王莉莉。
“莉莉。”我嚇壞了,連忙上前去扶她。
看到是我,王莉莉的脣角勾起一絲苦澀,“七月,是你啊,又讓你看笑話了。”
我苦笑着搖搖頭,我也過過這種日子,在我小姨家的時候,姨父一言不合就打我,把我丟出家門不讓我吃飯,這些年,我也是這樣熬過來的。
所以看着這樣的王莉莉,我能感同身受。
只是這些,我從來沒有對誰說過,這是我腐爛的秘密,就讓它爛死在我的肚子裡吧。
王莉莉帶着我離開了這裡,找到一個還算安靜的地方坐了下來,隨後看着我問道,“你怎麼來了?你是怎麼知道我家的?”
“是允哥讓我來找你的,地址也是允哥給的。”我如實回答道。
聽到張庭允,王莉莉的眼眸裡滿是苦澀,“允哥啊……”
“莉莉,你到底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看着王莉莉失常的樣子,我連忙問道,“我聽允哥說你最近也沒去蘭萃坊,電話也打不通……”
“沒什麼,就是突然不需要賺錢了,我有些晃不過來。”王莉莉苦笑着說道。
我盯着她那雙漂亮的眸子,分明在那裡看到了深深的傷痛。
王莉莉輕輕嘆了口氣,失神的看向了遠方,“七月,你來了也好,可以陪我說說話,這些話,我都不知道該對誰說了。”
“你說吧,我都聽着呢。”我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
“你知道我以前爲什麼會做小三,爲什麼要出賣自己的身體來賺錢嗎?”王莉莉苦澀一笑,緩緩開口道,“因爲我必須要養着我哥哥,我哥哥在我三年前出了意外,然後成了植物人,在牀上一躺就是三年,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看到了,鉅額的醫藥費幾乎壓垮了我們,從三年前開始,我便不得不不擇手段的賺錢。”
“我也討厭這樣的自已,但爲了錢,我甘願陪着那些我討厭的男人,不停的取悅他們,我只希望我哥哥能夠活下來,雖然他這三年都是不死不活的。很多時候我也恨他,如果不是他,我也不用那麼辛苦,我恨不得他馬上死了這樣我也可以解脫了,但我還是做不到對他不管不顧。”
“但前幾天,他真的死了。”說到這裡,王莉莉的眼淚頓時流了下來,“他真的,就這樣安靜的死去了,從此以後,我再也不用出賣我的身體來付他的醫藥費了,但我的心裡,爲什麼那麼難過。”
“莉莉……”我心疼的伸手抱住了她,連忙安慰道,“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哥哥肯定是不想看你那麼辛苦,離開了對他對你都是解脫。”
我曾經確實猜想過王莉莉出賣自己身體的理由,但沒想到,她還揹負着這麼沉痛的負擔。
“七月,你知道嗎,我這三年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着怎麼賺錢,別人在我這個年紀都是在大學裡吃喝玩樂,但我不能,因爲我知道,只要藥一停,我哥哥就會死去,所以我咬緊牙關也要堅持下來。”王莉莉的眼淚流得更兇了,聲音帶着輕微的顫抖,“我也會想,爲什麼我偏偏要過這樣的生活,好幾次我來到我哥哥的病房,都恨不得拔掉他的氧氣讓他死去,但我捨不得,他是我唯一的哥哥。”
“然後那天,醫院打來電話說他死了,再也不需要鉅額的醫藥費了,我一下子就愣住了,這到底是夢還是解脫?”
我輕輕的拍打着王莉莉的後背,安靜的聽着她的述說,除了安慰她,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所以這些天你就一直呆在家裡嗎?”想到剛纔她被那個男人丟出來的樣子,我小心翼翼的問道。
王莉莉緩緩點頭,眼眸裡滿是苦澀,“嗯,不需要賺錢了,我哪裡也不想去。”
“莉莉,你不能這樣。”我直視着王莉莉,吐詞清晰道,“我知道你哥哥去世了你很難過,但你不是也說了嘛,哥哥的死相對而已也是一種解脫,你再也不需要爲賺錢而活着了,現在的你大好的青春,完全可以過想過的生活,追求自己想追求的人。”
“我真的可以嗎?”王莉莉擡起哭得紅腫的眼睛看着我問道。
“當然可以。”我肯定的點點頭,鼓勵的說道,“你現在是個大學生,你應該回到校園裡去,好好學習,努力生活,一切都還有希望。至於允哥,既然喜歡,就大膽的去追吧。”
以前我都不贊成王莉莉和張庭允有什麼糾纏,但爲了讓王莉莉振作,只能這樣了。
聽到我的話,王莉莉輕輕嘆了口氣回答道,“可是七月,我的家庭環境你也看到了,我……”
“就是因爲不好,纔要去改變啊。”不等她說完,我便打斷了她的話說道,“你看看我,當初也是從這樣的環境中走出來的。”
“真的還有希望嗎?”王莉莉苦笑着看着我問道。
“當然。”我肯定的點點頭,拉着她站了起來,“走吧,我陪你去喝酒,今天醉過之後,明天就開始新的生活。”
“好。”王莉莉的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跟着我往外面走。
我們買了一箱啤酒,坐在馬路邊喝了起來。因爲我懷孕的緣故,所以沒有喝太多,全程都在陪着王莉莉,她一邊喝一邊和我講她哥哥的故事,眼淚不停的往下掉。
她在家裡身份地位都很低,她爸爸喜歡賭,媽媽也不顧家,從小都不怎麼管她,所以一直以來都是哥哥照顧她,當時上大學的學費也是哥哥出的,但沒想到她剛上大學,哥哥就出了這樣的事情。
我心疼的看了她一眼,真是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我們經歷着不同的遭遇,卻有着同樣的悲慘。
最後,她喝醉了,整個人都昏沉沉的靠在我肩膀上。
再後來,張庭允來了。他依舊騎着帥氣的機車,穩穩的停在了我們面前。
看着地上被丟得亂七八糟的啤酒瓶,和倒在我身旁的王莉莉,張庭允微微皺眉,在我旁邊坐了下來。
“允哥,你怎麼來了?”我歪頭看了他一眼,遞了一瓶啤酒給他。
張庭允打開了啤酒直接喝了起來,聲音依舊淡淡的,“不放心你們,所以過來看看。”
我輕輕點頭,把王莉莉的情況大致的告訴了張庭允。
張庭允聽後,沉默了許久,才擡頭看向我,“七月,你知道那天我爲什麼會以那個形象出現在療養院嗎?”
“爲什麼?”我不禁皺眉,這也是我很好奇的一個問題,但礙於張庭允的身份,我一直沒有問。
“裝瘋賣傻,只爲了搶回一條命。”張庭允苦澀一笑道,“三個月前,我得罪了道上的一個大哥,他一直追着我要我的命,後來我只能裝瘋躲進了療養院,一躲就是三個月,那天我接到消息,說我那件事情解決了,所以才藉機溜出療養院的。”
“原來是這樣。”我輕輕點頭,也算解了這些天的一個疑惑了。
“其實那天遇到你也是個意外,或許是看你有眼緣吧,便藉助你離開了療養院。”頓了頓,張庭允繼續說道。
“那是我們的緣分。”我笑道。
“所以七月,我不會留任何一個女人在我身邊的,我過得本來就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不能讓人跟着我冒險。”說這話的時候,張庭允的目光落在了我這邊,不知道是在看我還是在看王莉莉。
我突然想到王莉莉之前和我說過的張庭允的事情,於是看着張庭允問道,“允哥,我聽莉莉說,你之前有過一個女朋友,但是後來……”
“嗯。”張庭允輕輕點頭,似乎不太願意提及那個死去的女人,“她是前車之鑑,我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再發生,所以我身邊的女人都是用來玩玩,不會超過一個月。”
“那莉莉……”我猶豫的看了王莉莉一眼。
“她在我眼裡不過是個可憐的小妹妹,我不會和她在一起,也不會理會她的糾纏。”張庭允卻一臉冷漠的說道,“我這樣做,是爲她好。”
“既然這樣,那你爲什麼要讓我來找她呢?”我總覺得,張庭允對王莉莉的感情沒有那麼簡單。
“沒有爲什麼,如果非要給個理由,就當是我多管閒事。”說話的瞬間,張庭允便站了起來,沙啞着嗓子說道,“時間不早了,早點回去吧。”
“嗯。”我點點頭,也沒有再多問。
“不要告訴她我今天來過這裡。”丟下這句話,張庭允便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