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家燈火照夜幕,紫禁城上看月明。
京城衚衕街道,響着窸窸窣窣的聲音。
打更人擡起燈籠一照…
我的媽!嚇得拔腿而逃!
衚衕裡一個個紙人撒着紙錢吹着嗩吶擡着棺材哭着送路,陰森森白慘慘,送喪頭前高舉殯幡紙牛紙馬開道,一眼往後瞧去看不見隊伍尾巴,無窮無盡的陰間玩意兒,如同進了陰曹地府。
京城民間傳說的紙人鬼擡棺!
今天又見着了!比往常每次鬧的都兇!
不知從何處出現的無窮無盡的紙人,就像要把京城佔領一樣。
雖然夜色已深,但今晚仍然有很多人目睹這噩夢般的恐怖一幕,還沒睡的老百姓們縮在被窩裡瑟瑟發抖的看着窗戶紙上映着一隊隊滲人的影子無聲掠過,巡吏和更夫們面對着半夜街上鬧起的邪祟四散而逃到處藏匿躲避,竊賊夜盜之人,買醉晚歸之人,街頭行乞之人,錦衣夜行之人……
還有各種非等閒之人。
夜色下屋頂上,四大神捕的追風和血凝,皺眉看着擁擠在街道上的紙人隊。
白蓮教的大院,紙人送喪隊蜂擁而過,傻狍子沈後浪頂着大白傘面和一衆白蓮教徒躲在後面,不時探頭往外看,互相嘀咕,走了嗎?還有?哎我這憋尿呢快憋不住了!
不知哪條街的紙人隊中,夾着一個與紙人摩肩接踵的逆行之人,笑容如釘在臉上。
嗩吶聲裡,偶爾夾雜着“腦袋~腦袋~”
沿街滿天的陰財紙寶揮灑,就彷彿這京城將有一場大殯。
京城之外百里遠,馬車行在官道上,欲南下,馬車之上篆刻古朝龍紋,偶有夜風吹起車簾露出裡面的重瞳和龍紋刀,趕車的大弟子說着風涼話調侃道:
“師父,您也太狠心了,那皇帝有國運護體根本殺不死,還要送師妹進宮刺王殺駕,那不是白送死嗎。”
馬車裡無喜無悲的聲音,不在意道:
“宮裡再埋一步暗棋罷了,你師妹生性怯懦,根本沒殺皇帝的膽子,就算她有,爲大義而死……”
話說一半,戛然而止,車簾突然撩開,探出頭來,重瞳分左右紊亂的轉動着,露出驚疑之色,回頭遠遠望向京城。
“師父,怎麼了?”大弟子勒馬停車道。
“皇帝老兒,過不了今晚了。”
“啊?師妹她?”
“她沒那麼大的本事。”
重瞳劇烈的轉動着,瞳孔中彷彿有天機運轉在推衍,那天機大概寫的是:平平無奇,一介凡人,當個人吧,別算了,天機莫窺,轟隆!
驚雷過後,龍紋刀豎插在地,雷電肆虐着從地面導散開來,旁邊被推出百米遠的大弟子,頭髮炸得跟個大刺蝟一樣,重瞳一隻暴血,劇烈的喘息着。
“師父!師父您!”大弟子趕緊跑過來。
“無礙……噗!”又是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大弟子傻了眼,從師三十年從未見過師父受傷,武學大師都在師父手下走不過一招,何曾見過師父如此狼狽?這平地驚雷是怎麼回事?!
師父搖搖頭,示意他沒事,然後眼睛上爆出的血窟窿,居然詭異的長出了肉芽,片刻功夫,竟是重新長出一隻完好的眼睛,恢復如初。
“這京城裡,到底出了什麼怪物?”
他皺眉遙望着京城,重瞳在眼眶裡打轉,但這次不敢再推衍天機,只是眺望。
“師父……我們接下來怎麼辦,乾皇要是死了,我們還南下去接觸白蓮教嗎?”大弟子問道。
“死一個乾皇無用,我們要反的是這大景,先做正事,南下去與白蓮教接觸,至於京城之事……”
他讓大弟子把驚了的馬尋回,重新坐回車裡,說道:
“等我太平國從湘桂之地起兵,打入京城,再行解決。”
……
陰兵借道,紙人夜行,滿天紙錢,地府開門,京城今夜註定不太平。
浩浩蕩蕩的紙人送葬隊行至紫禁城外,卻沒有禁軍出來攔截。
吱吱吱……
灰仙大隊揹着迷藥瓶出來集合報道,林壽的生化攻擊成效不錯,淮南萬畢術加本草綱目調製的特效藥,外牆的禁軍大概會這一覺睡到明天早上,當然,再深入就進不去了,紫禁城裡進不了大師,進不了仙家,據說深入了會橫死當場,不知原因。
當然,只有外牆也夠了。
林壽的陰兵紙人大隊,浩浩蕩蕩來到城門口,一杆紅纓槍橫在城門前,大內高手護駕十劍,護龍劍武烽煙,顯然高手不吃迷藥這一套。
武烽煙,本是西北征伐軍曾幫乾皇開疆拓土,後因犯了軍紀被押送回京,但因一身武藝甚好被大內看中,選做了護駕十劍,一手橫練槍法,無門無派,乃是戰場殺敵自己摸索的,尤其最拿手的一招回馬槍,可以接在自己任何槍招之後,以極快的速度從極其刁鑽的角度帶出,一招帶兩式,稍有不慎就被捅個對穿,如此武人,可以說是武學奇才,當然,得看跟誰比。
“你是何方妖人,速速通名。”
武烽煙面色嚴肅,心中驚疑,外牆禁軍頃刻間全部昏迷不知原因,恰逢這時紫禁城外涌來鬧鬼般的紙人海,頭前站着一個扛鏟子的年輕人,甚是邪門。
林壽打量面前這武夫,搖搖頭說道:
“爲什麼在這守城門,工資高嗎?看你穿得有點寒酸。”
武烽煙一愣,隨後皺眉手中長槍指着林壽,呵斥道:
“庸俗之人!我當爲國爲民,一身衣衫襤褸又如何!”
“爲國爲民?好,一個問題,答得上來,我放你條生路。”
林壽擺了擺手指頭,運起胸中文廟的五十文才氣,向武烽煙咄道:
“明日老百姓們若要衝進皇宮殺皇上!你攔還是不攔!”
脣槍舌劍!聲勢先行!
武烽煙感覺如有無形刀劍撲面而來,砍在了自身膽魄上,氣勢竟然沒由得一矮,生出了懼意。
人有理則膽壯,人無理則心虛。
勢氣一道,甭管正理歪理,縱使都是歪理邪說,詭辯之道,只要懟的人接不上話,便有了聲勢。
武烽煙一介武夫,字都不識,逞口舌之辯,哪比得過有五十文才氣和三寸不爛之舌打底的林壽,便只能怒罵圓睜,大喝一聲:
“呔!大膽狂生!口出狂言有意刺王殺駕!待我先斬後奏!”
嗒嗒嗒,踏步流星,紅纓槍出如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