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下揚州,鹽務欽差的接風宴席上。
早上見面時還一個個穿着舊衣服哭窮,到了晚上就開始大排筵宴,歌女粉唱,極盡奢靡,荒唐的不行。
鹽商們飲酒作樂,林忠坐在宴席間,目不斜視,耳不聽絃,杯中無酒,誰來敬酒都是以茶代酒,活脫脫一個禁慾系草食男。
幾番下來,鹽商們雖然表面還在快活,但暗地裡交遞眼神,那意思,這次來的這位可是塊臭石頭,滿臉寫着油鹽不進,軟硬不吃的樣子。
相比之下,另外一個人……
“來來來,過來給師爺彈個曲!哎呀算了,拿過來,師爺給你彈個曲!”
鹽商們看着那個跟欽差來的師爺,左擁右抱,喝酒吃肉,弄弦撥琴,迎着晚風唱小曲,玩的那叫一個高興,那叫一個肆橫!
不知道的還以爲今兒是他的主場呢。
一下就給鹽商們整不會了。
這誰是大人?誰是師爺啊?
林壽操控着師爺,甘酒美食入喉,聞着周圍的脂粉香,這個享受,不枉他這幾個月不斷改進工具人師爺號下的功夫。
先前的主播九號,只上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術,用過之後就知道功能有限,而林壽知道這一趟要來江南後,可是特意花幾個月搞出了能反饋吃喝玩樂五感的功能。
如果說大景最繁華的三個地方,天子腳下的京城,對洋一口通商的閩廣,風景美如畫,美女多如雲,美食壓人口的江南。
秦淮八絕,秦淮八豔……反正你搞個只能聽只能看的工具人來這,只給看不給吃,那不是活受罪嘛?
所以林壽在師爺號身上可是下大功夫了,不光整容,該有的功能零件都有,都能用,美酒美食美女一個都不能缺,有時候很難說林壽愛把心思花在什麼奇怪的地方。
不光鹽商們看傻眼了,木訥的林忠都有點看不下去了,趁着沒人的空檔,拉着師爺號跟林壽小聲嘀咕。
“林……師爺,你不是辟穀嗎?”
這是林壽在馬車上掛機誆騙他的話,活死人屍體不需要吃東西,月亮能的。
“啊?我還說過這話?”
林壽裝傻充愣,翻臉就不認,一口酒下去,跟旁邊好看的粉唱喊小調,在京城裡可沒有這個機會,八大胡同都是兔爺,難能見到這嬌羞的女子粉唱。
這粉唱也是分派系的,最有名的四大流派,大同的婆姨,泰山的姑子,杭州的船孃以及……揚州的瘦馬。
揚州瘦馬,臭名千里。
正快活着呢,鹽商總商曹慶連上來了,說了這麼一句:
“林大人,草民爲您備了瘦馬獻上。”
古道西風瘦馬,斷腸人在天涯。
瘦馬是什麼呀?
去貧苦人家買底子好的女童,教琴棋書畫,培養到歲數,賣給富人家做妾做奴,這叫揚州一絕的“養瘦馬”。
瘦馬是好聽文雅的粉飾,說穿了,這就是人販子在販賣人口。
還記得林壽剛開出馬體系那時候,在京城幫一個屠戶看過撞客,屠戶家典妻賣女,其實就是賣給養瘦馬的。
爲什麼揚州瘦馬如此出名?
因爲揚州鹽務,在這裡養出了大量的富商,揚州鹽商的財富銀錢,富可敵國,朝廷都眼饞,貧富差距這麼大的地方,律法又不健全,就總會催生許多魔幻現實。
這瘦馬,可以說就是揚州鹽務下誕生的畸形產物。
你問問哪個揚州鹽商,沒在外面養着幾房十幾房姨太太,一院養一人,一個月不帶重的,比皇帝還享受
嘖嘖,富人可以三妻四妾,窮人娶不着媳婦,娶着了以後說不定還得賣媳婦賣女兒,你說跟誰講理去。
當然,這些瘦馬的命運也不會好,不是說被賣進富家豪門就能享福的,要知道妾和正室是個什麼身份差距,年輕時候當取樂工具,生育工具,最後晚年被趕出來曝死街頭纔是常態,至於沒賣掉剩下的瘦馬,那就賣進秦樓楚館,風月場所爲妓。
總的來說,在揚州,你能充分認識到什麼叫金錢就是力量。
“曹總商,本官是來辦差的,你不必多費其他心思。”
林忠仍然是他的那副風格拒絕,鹽商曹慶連哪管那個,行賄沒有臉皮薄一說,就得給人往手裡緊着塞。
後邊有人帶了瘦馬姑娘上來,臉上蒙着紗看不清,但那瘦弱中凹凸有致的俏麗身段,微風微微吹起面紗,若隱若現的露出凝脂肌膚和紅脣,哎呀!這必然是個美女!
雖是佳人,但奈何林忠是塊臭石頭。
“曹總商,你莫要行這投機取巧……”
林忠正說着呢,曹慶連笑着拱手。
“大人,您別急啊,有緣沒緣,您得見過一面才知道,曹某沒有其他意思,那是見大人如此青年才俊,好郎配佳人,你看!”
說着唰就把瘦馬這面紗給扯下來了。
哎!宴席上目睹之人無不驚歎,嬌滴滴粉嫩嫩,這瘦馬生的天姿國色,要多好看有多好看,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就這等溫柔鄉讓人覺得溺死在裡面都值了那麼好看。
走過來身上香氣撲鼻,作揖說話,喝!那個聲音比黃鸝鳥還好聽。
“小女姚秀秀,見過大人。”
底下鹽商偷偷議論紛紛。
“哎喲!曹總商下了血本咯!”
“可不是嗎,藏了這麼一手絕活兒,這也太俏了,看的我心癢癢。”
“大人別收,大人別收,我的,我的……”
有那個好色的都念叨祈禱上了。
曹慶連自己也是暗地裡咬牙,他花了多少錢才淘來這麼一個人間絕色,這原本是備着等皇上南巡才掏出來的殺手鐗,沒想到給用在這了。
你這欽差最好識趣點收了,大家有商有量,你哪來的回哪去,皆大歡喜,不然……
“曹總商,莫要行投機取巧之事。”
林忠面無表情的說道,對那國色天香的瘦馬視而不見,真就石頭一樣的定力。
曹慶連臉色沉了下來,突然道了句:
“大人,您可不會做官吶。”
嘶……語出驚人!底下所有的鹽商都捏了把汗,雖然他們與這欽差必然有一番軟硬較量,但沒想到總商曹慶連居然敢硬懟欽差,這是不是過了?掌握分寸火候啊,別真把朝廷惹急眼了呀。
這鹽務欽差纔到揚州的第一天,就和揚州一衆鹽商火藥味兒十足了。
然而,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有個很不着調的聲音說話了:
“大人不要,那瘦馬賞給師爺我吧。”
後面的師爺一起身,樂呵呵的把那國色天香的瘦馬攬在懷裡坐下,旁邊人都懵了。
啊?誰師爺誰大人?
林忠都忍不住了直瞪師爺,師爺卻摟着瘦馬樂呵呵的一揮手道:
“曹總商,人我們收了,林大人賞給我了,行了你下去吧,別耽誤我這好事。”
曹慶連一腦門子問號,這是唱哪出?對方這是什麼手段?他怎麼看不懂?自己這瘦馬到底算送算沒送?
你說沒送,可人家收了呀,你說送了,送誰了?送給個師爺了,好像不太對啊。
這師爺給曹慶連整不會了,總感覺好像有哪裡不對,我是不是虧了?
這邊曹慶連走了,左右無人了,林忠看着林壽操控的師爺,摟着那國色天香的瘦馬好像急色的樣子,正要說話,卻被林壽擡手一止,扭頭樂呵呵問那瘦馬:
“你叫什麼呀?”
“大人,小女剛纔不是說過,姚秀秀。”
“呵,你少放屁,以前扇過你巴掌不長記性是不是。”
“嘻嘻,恩公,許久不見,小手有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