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夏青黛躺在新家的牀上,望着窗口。
月光如水,灑了一室,清冷寂靜。
夏青黛連厚窗簾都沒拉,只拉了一層透光不透明的白紗簾,可以朦朦朧朧地看到白紗簾後飄窗上的玻璃缸。
學了風水的大姨,千叮萬囑讓他們兄妹倆搬家的第一夜,一定要住新家。夏青黛和夏商陸都決定照做,反正也沒什麼要緊事。
等家裡的東西都整理好,塵埃落定之後,夏青黛還要邀請徐豔和顏士賢一起來家裡吃一頓便餐。
請徐豔是免得以後在小區裡遇到了,被她責怪不通知。而顏士賢幫他們搬了家,自然更該招待。
這個寒假,夏青黛大部分時間都在小人國,看起來就像是一直宅在家裡。而徐豔當然不會留在江城,估計天天在天涯海角玩水中潛浮呢。
除了徐豔和顏士賢,搬新家還需要請自己的師傅一家。以後她跟樑老也是鄰居了,跟師會很方便。
樑老在得知夏青黛要搬到這小區時就說了,讓她年後去中藥房跟師。哪怕樑老本人不在,師兄師姐們總也有在的,代師授徒很常見。
一覺睡醒,天還未亮。
夏青黛打開燈,坐在牀頭的書桌前背醫書。萬籟俱寂之時,最適合死記硬背。
說要在新家待一夜,她就待足一夜,絕對不提前離開。爲了避免自己被古堡的熱鬧吸引,夏青黛一晚上都沒有趴在玻璃缸前看小人們。
此時也是專心學習,不往玻璃缸瞟一眼。
再過幾天就過年了,今年一整年都沒有去過外婆家,到新年時也該去看望一下老人家。
夏商陸計劃跟去年一樣,正月裡再出發,夏青黛對此沒有異議。
在江城有了豔遇,還找到了好工作的夏青黛發小王燕曾,要一直忙到大年三十才放年假。
夏青黛打算在招待徐豔和顏士賢時,順便也一起邀請王燕曾來家裡認認門。
以後都在一個城市生活,總要走動走動的。畢竟夏青黛兄妹倆在江城算是沒有什麼親人了,如果連朋友都不走動的話,就更冷清了。
被夏青黛自動排除在親人之外的爺爺奶奶,年紀大了覺淺,這個時候也睡醒了,躺在牀上聊起了這對小兒子家的兒女。
“老頭子,你說商陸他們兄妹倆現在過得怎麼樣了?”奶奶陳菊芬在黑暗中嘆了口氣,“他們的爸被評烈士,兄妹倆日子也不會太難的吧?”
爺爺夏國強本不想回答,但陳菊芬一直在念叨着大孫子,說什麼也不知道他結婚了沒,大孫女還有沒有在讀書,勾得他也記憶浮上心頭。
“你要這麼想他們,就去西湖看一趟唄。”夏國強翁聲翁氣說了一句。
“去了怕會被人嫌。”陳菊芬有點猶豫,“商陸那孩子氣性也強得很。”
“我們就去老樓房看一眼,又不幹嘛,誰還規定不能去了?”
“真的去?”
“去吧,反正去靈隱寺也得路過那兒。”
“也不知道兄妹倆他們還住不住在老地方。”
“不住那裡,能住哪裡?”夏國強很篤定,“現在江城買套房子多貴啊,沒人幫襯他們還能搬到哪裡去。”“也是。”陳菊芬想到大兒子家的孫子前年結婚,還要到他們老兩口這兒掏退休金的事兒,就一陣肉疼。
這個小孫子,花了他們老兩口那麼多錢,卻連新家的門都沒讓他們進去過。
想起來老兩口都要生氣,但氣歸氣,也只能憋着。
“唉!明天拿兩個紅包去看看孩子們吧。”陳菊芬忽然又說了一句。
“唔,你看着辦。”
快過年了,沒什麼人探望的老兩口格外寂寞,睡眠淺就特容易想起從前,古人云每逢佳節倍思親嘛!
其實雙方這麼多年不來往,他們也不知道兄妹倆的近況。還是通過亞運會時的最帥警察新聞,才知道大孫子夏商陸重啓了自己父親的警號,當上了一名光榮的人民警察。
對於這對孫子孫女,兩位老人自然是有愧的,但不多。
之前十多年,倆老人都不太會想到他們。現在年老了,被大兒子和小女兒兩家嫌棄了,纔開始想起死去的小兒子一家。
當初跟大孫子因爲兒子的撫卹金和房子繼承比例的事情鬧掰,但最終拿到的那筆錢,卻沒有進老兩口的口袋,都被大兒子和小女兒兩家分了。
因爲分贓不均,佔了便宜的一兒一女還起了齟齬,老兩口夾在裡面是兩頭受氣。
這麼多年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後悔曾經跟大孫子搶過這筆錢,從此斷絕了來往。不過就算後悔,也是說不出口的。
翌日一大早,老兩口果然坐上第一班的公交車,搖搖晃晃地來到了夏青黛兄妹倆曾經所在的老小區。
十多年過去了,這小區基本沒什麼變化,一如既往的老破小。
憑着記憶中的路,老兩口相攜着走進樓道,剛好遇到1樓的怪脾氣老太太遛狗回來。
“哎,同志,跟你打聽個事,這樓上可是住着一對沒了爹媽的兄妹倆?”吳菊芬上前找老太太攀談。
老太太眼睛斜睨着兩人,不冷不熱地問:“你們誰呀?問這做什麼?”
“我們是他們的爺爺奶奶,這不快過年了,來看看孩子們。”
“嗤……”老太太一聲輕蔑地笑,“那倆兄妹還有爺爺奶奶?不早死了嗎?這十多年我也沒見着吶!”
“你這人怎麼說話呢!”夏國強不爽了,鼓起眼睛瞪了老太太一眼。
“切!”老太太賞了他們兩個大白眼,“嫌我話不好聽,那就別問我。”
說完就“嘭”地特地帶上樓道門,把兩人關在了樓道之外。她的那條狗還衝着兩人叫了兩聲,狗臉上都寫着嫌棄,簡直成了精。
這大清早的可把兩人氣壞了,想要拍門吧,又對那放開了狗繩的狗有些發怵,真是憋屈。
恰在這時,抱着小孫子準備外出放風的中年婦女下樓來了,看到鐵門外的兩人好奇地問:“你們找誰吶?”
“哦,我找商陸那孩子,你認識嗎?當警察的。”吳菊芬連忙開口。
“哦,那孩子啊,你們是他的誰?怎麼不知道嗎,他們昨天搬新家了啊。”
“啊?搬去哪兒了?”
“那可老厲害了,聽說是搬到上城區那一帶了。那邊都是新房子,房價可不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