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理黃誠信當然我還清楚,只是守財慣了,怎麼也不願意大把大把地出錢。 他坐在地,能看出內心在痛苦地掙扎,還自言自語:“爲什麼總罵我係奸商,罵算了,還要在前面加個洗字……”我也有些疲倦,在自己的牀睡着了。等醒來的時候,看到阿貴已經靠坐在牆邊,正在慢慢喝水。我和他聊了一會兒,阿貴雖然精神不振,但至少臉色和神志都正常。
“黃誠信哪裡去了?”我店前屋後找了好幾圈也沒發現。店門緊閉,還着鎖,這是很怪的事。算他不好意思把我叫醒,但也應該自己在店裡看着,萬一有生意門呢。再來到後院,那輛舊奔馳也不在,看來是開車出去辦事了。約半個小時,黃誠信回來,活像被霜打過的茄子。
我問:“難道你自己去找阿贊布丹?”
黃誠信沒精打采地回答:“當然沒有,我怎麼可能找得到,是去找高雄,把兩萬泰銖給他送過去。”我不由得失笑,心想看來黃誠信這人還有救,跟錢起來,他最後還是覺得性命更重要。
“我接連破財,田老闆你還笑得出來,還有沒有一點點同情心?”黃誠信有意見。我說不是笑你破財,是覺得你這樣對了,只有找到那個仇家,你以後的日子才能過得安穩。黃誠信剛要說什麼,又咽回去,進了自己的臥室把門關。我透過門縫往裡看,見黃誠信趴在牀,雙手將枕頭蓋住後腦勺,好像世界末日要到了。
經歷這次折騰,阿貴有些害怕了,雖然身體恢復,但精神卻有不小的打擊。按他的說法,那幾天在外人看來,他像行屍走肉,但他自己更痛苦,每天都半夢半醒地做着真實的噩夢,有無數鬼怪圍着他,周圍全是懸崖和血水。黃誠信也沒辦法,只好把阿貴送到機場,讓他先回泉州老家休養一段時間。
在等待馮總裝修佛牌店的這段日子,我仍然是每天都到語言學校,認真地學習泰語。欣拉和我也越來越熟,晚我經常到她家裡補習,她還會給我燉湯喝,這讓我感到很舒服。這晚補完課,欣拉照例燉好木瓜銀耳湯,在廚房裡忙碌着。她穿了件吊帶的天藍色真絲睡裙,非常性感,我有些悸動,壯着膽子從後面伸手抱住她的腰。
欣拉的身體在顫抖,動作也放慢了,這時我放在書桌的手機響起來,我本來不想理會,可手機響個不停,欣拉轉過頭,笑着把我推開,讓我快去接電話。看屏幕居然是羅麗打來的,她說:“馮總今天說了,還有半個月能裝修完,到時候讓你開個單子,都進什麼佛牌,有什麼功效和什麼價位,越詳細越好。”
我氣得半死,說這事發短信和在qq說都行,爲什麼非要這麼晚了打電話過來,可是泰國長途啊。羅麗說:“這不是關心你嘛!你一個人在泰國要保重身體,注意安全,傍晚我在樓下看到你爸媽,還提起你,說挺擔心你自己吃不好睡不好的。”
“我在這邊吃得好睡得香,沒事。”我回答。羅麗問我泰國是不是有很多色情場所,我心想怎麼又提起這事,羅麗說:“我問過馮總,他說去過泰國,到處都是什麼殺雞的店,足療按摩特別多,全是大保健。你可得小心啊,別染性病愛滋什麼的,那病可不好治!我看過圖片,得性病的老嚇人了,手和腳全是爛的,那身都——”我連忙打斷她的話,氣得真想通過電線揍她一頓,說你這個烏鴉嘴,不會說點兒吉利話嗎。
欣拉端着湯放在桌,告訴我可以喝了,我回答說好。羅麗連忙問:“誰?是不是有個女的?跟你說啥?”我說是我在語言學校的補習老師,爲了儘快掌握泰語,我每天還要到她家來補習,晚有時候會餓,她做點兒湯一起喝。
羅麗哦了聲:“是老師啊……誰知道是老師還是你找的鐵子?都把鐵子處到泰國去了,不行,我得告訴你媽。”鐵子這詞是典型的東北話,有“情人”的意思,尤其指已婚者的找情人。我很生氣,說什麼叫鐵子,是朋友,再說你憑什麼管我這些事。她還想在那囉嗦,我已經把電話掛斷,扔在桌。
欣拉問我是不是老婆,我說我還單身呢,只是個鄰居。欣拉沒再問什麼,只默默地把湯和勺子都遞給我。我心裡疑惑,怎麼這麼巧,我剛跟欣拉有些親密舉動,羅麗居然打電話過來,難道她有第七感覺?可我跟她無親無故,又不是情侶,沒道理啊。
阿貴離開曼谷後,我在泰國的生活更加無趣,以前在宿舍裡還有人跟我聊天,不時地帶我出去逛夜市什麼的,現在卻只有黃誠信這傢伙。而他可能是破了財,除有遊客之後,整天把自己關在臥室裡。透過門縫,我看到他都是在那張矮桌擺弄佛牌、手錶和皮帶,不知道到底在研究什麼。
我每天在語言學校都有進步,泰語的語法和差不多,難難在讀音和拼寫,欣拉說過,泰語遠漢語簡單,對國人來講,尤其北方人是入門難,後面越來越容易,所以我也是在咬牙堅持着。自從那次被羅麗攪局之後,我似乎有了心理陰影,再沒對欣拉有什麼親暱動作,而她好像也誤會了我和羅麗的關係,對我故意拉開距離,但還是經常燉湯給我吃。
這天晚,我從欣拉家裡出來回到珠寶店。一般我都是從後門的鐵門回來,前面店門算白天我也很少走,主要是怕打擾來店裡的遊客,而且有了次被遊客無故追到孔堤的經歷,我也很反感走進珠寶店。掏鑰匙準備開鐵門,看到阿貴那輛舊摩托車仍然停在牆邊,這是阿貴初來泰國時買的二手車,以利出行辦事用。回國之前,我看到阿貴正在擦車,說這是最後一次,以後可能再也不來泰國了,很不捨的樣子。我問他是不是可以把車賣掉,多換些錢帶回老家。但阿貴搖搖頭,說要把車留下來送給我,這樣以後我去些不太遠的地方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