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兩人似乎一問一答,彭玲說着“好吧,我努力試試”、“看不到”、“好像是晚”的話。 我看着高雄,他斜靠牆壁盯着彭玲,黃誠信似乎完全無興趣,在旁邊閉目養神。
這時彭玲說:“果,紅紅,果果。”我很疑惑,這是什麼意思,還是我聽錯了音?然後彭玲又說:“瓜瓜,圓圓。”我更矇頭了,什麼瓜瓜圓圓的。彭玲伸出手,指向面前的龍婆林,又做了個從胸前口袋掏東西的動作,再次伸出手。
“沒,沒。”彭玲繼續說着令人費勁的話,都是很簡單的單字重複,“怕,炮炮,怕怕。”彭玲點了點頭,然後是沉默數秒,忽然看到彭玲身體一震,她眼睛立刻睜開,表情凝固,好像被什麼東西給嚇到,半句話也不說,這麼呆呆地坐着。龍婆林用手壓她額頭,開始唸誦經咒。這時我能聽懂了,是典型的巴利經,幾分鐘後,彭玲的身體開始震顫,七八下之後倒在地,閉目睡去。
施法過程很簡單,之後龍婆林讓我們都出去,不要打擾,讓她在這裡睡到醒爲止,還叮囑全寺廟的僧侶都不要進來,關屋門並反鎖。
沒想到,彭玲居然連續睡了兩天兩夜,我幾乎都怕她死在裡面,聽到有聲音開門的時候,看到彭玲半睜着眼,彷彿神智還是恍惚的。龍婆林告訴我們,這位姑娘在很小的時候受到過驚嚇,具體可以從她說話的內容推測出。
高雄想了想:“一般孩子能冒出單詞重複的話,大概也是兩歲左右,而兩歲半可以說較複雜的詞組了。看來,彭玲是在兩歲的時候被嚇到。”
“我覺得她像是被炮仗給嚇到,”我猜,“紅色的果可能是糖葫蘆,瓜瓜可能是瓜子,圓圓有可能是圓的什麼食物,能給兩歲孩子吃的大概是桂圓一類吧,炮有可能是鞭炮。應該是在過年的時候,大幾歲的孩子搞惡作劇,用鞭炮來嚇唬彭玲,結果把她給嚇壞了。”
黃誠信也插嘴:“系呀系呀,從那天彭姑娘的反應來看,嚇到之後她可能沒有哭,而系發愣了半天,最後可能回家了,所以她的家銀也沒察覺。唉,真系可憐!”龍婆林表示,他已經用法力盡量讓彭玲分散的魂魄歸回體內,但因爲時間太長,有可能會不太完整,今後她的頭腦也許會不是很清楚,但已經之前好很多,至少不會再有陰靈糾纏。隨着時間慢慢推移,她的魂魄也會更加聚攏,會一年一年好。
我很高興,過了幾個小時,彭玲漸漸恢復正常,聽了高雄的翻譯,她大哭起來,跪着連連給龍婆林磕頭。高雄讓我數出五萬泰銖付給年輕僧侶,當是捐廟的費用,然後離開寺廟。在路,彭玲告訴我們,她從小害怕巨大的聲響,尤其鞭炮,小時候家裡過年有人放鞭,她都會嚇得大哭不止,後來父母捂住她耳朵。長大後在外地,過年那幾天是她的噩夢,不但看到放鞭得捂耳朵,還要防止那種突然響起的鞭炮聲,只要聽到,會嚇得癱在地起不來。
“這對了嘛,”黃誠信說,“那是你從小留下的病根啦!”
回到曼谷之後,爲了試驗,我和彭玲半夜走出去,在外面轉了兩個多小時,還專門挑選偏僻的地方溜達。彭玲欣喜異常,對我說她感覺渾身有氣,好像還有熱氣往外冒,說不出的輕鬆。看着她又笑又哭的模樣,我也很高興,五萬泰銖只是一萬塊錢人民幣,去掉京鄂泰三地來回折騰的路費,彭玲還能剩七八千塊錢,這趟施法的花費真不算多。
將剩餘的錢全數歸還給彭玲,她非要給我和高雄當酬謝不可。我有些猶豫,但高雄堅定地說不要,最後彭玲給我兩萬五泰銖當成辛苦費,高雄這才讓我收下。把她安頓在旅館睡下,我請高雄和黃誠信去ktv唱歌。這兩人又開始鬥起歌來,但高雄唱的都是輕快的歌,而黃誠信專挑較悲傷的歌來唱,看來,這充分代表兩人最近的心情,俗話說“男愁唱,女愁哭”,這話一點沒錯。
趁高雄唱累了回來喝酒,我忍不住又問他,爲什麼對彭玲這麼好,肯定不是男女那種關係,但必定有原因。高雄可能是心情好外加微醉,說:“小彭姑娘的境遇跟我妹妹差不多,所以很可憐她。”我連忙問你妹妹怎麼回事,他卻擺手說不提,繼續喝酒。我知道高雄這人最不喜歡談感情方面的事,也不再追問,總覺得今後早晚有機會了解。
“你陪她回湖北,”高雄說,“一定要找出當年事發的根源。”
我表示很難:“老哥啊,這真是太難了,如果那個嚇唬彭玲的孩子也不過四五歲,現在早忘得一乾二淨,怎麼找?二十多年前的農村可沒監控。”高雄白了我一眼,說還沒去怎麼給否定,得先努力再說。我點點頭,心想換成是我也不甘心,這二十多年過得如此痛苦,可以說完全改變了生活軌跡,必須追究。
聽到我要帶她回去追根究底,彭玲連連搖頭:“不要了,我現在很開心,能認識你和高大哥好,小時候都是無心之舉,以前的事不想再追究。”我說不行,算是無心的,也要知道此事是因誰而起,也給自己一個交代。在我的堅持下,彭玲只好跟我再次返回湖北大冶,到家後說清情況,她父母高興極了,像過年一樣,還買來兩掛鞭炮要放,我連忙阻止,說彭玲的事雖然已經解決,但鞭炮還是要慎重,幾年後再試。
提起小時候鞭炮的事,彭玲父母疑惑地想了半天,忽然,她媽媽說:“你記不記得,玲子沒到兩歲的時候,過年那幾天她在門口玩,後來我出去找,看到她坐在門口的雪地,一動也不動,在那發呆。我叫了好幾聲她也沒應,回家後老半天才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