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黃誠信又對視一眼,表情既疑惑又害怕。 阿贊巴頌拎着來回亂扭的公雞走進裡間屋,蹲在紅布前面,單手掐牢公雞的兩個翅膀,另一隻手託着公雞下巴,緊緊握住雞嘴,把雞身體立起來,抻長雞的脖頸,舉在面前,然後用力咬在雞脖。
這下把我和黃誠信又嚇得不輕,他本來從口袋裡掏出香菸,可能是想緩解情緒,剛抽出一根叼在嘴裡,看到這場景嚇得煙都掉了,嘴脣直髮抖。我也被唬得說不出話,那公雞被咬得咯咯大叫,沒完沒了地撲棱身體,用力扭來扭去。
阿贊巴頌顯然經常這麼做,他雙手始終牢牢地把着雞的頭和翅膀,怎麼扭動也沒用,鮮血順着他的嘴角流下來,然後阿贊巴頌再平舉公雞,讓脖頸的雞血把那黑乎乎的東西從頭到腳都淋一遍。我原以爲他會放光公雞所有的血,那得好幾分鐘,但阿贊巴頌只淋了幾秒鐘,再站起身,走出房間,把那隻還扭得很厲害的公雞隨手扔進垃圾筐。
我感到嘴脣發乾,嚥了好幾下唾沫,眼睛下意識盯着那個豬籠,心裡似乎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怕什麼來什麼,阿贊巴頌果然轉身走向豬籠,打開頂部的籠蓋,單手抱了只小豬崽出來,再把籠蓋扣好,走進裡間屋。我看看黃誠信,他的手抖得厲害,像得了嚴重的瘧疾,正在打擺子。
阿贊巴頌再次蹲在紅布前,讓嗷嗷叫的豬崽仰面躺在他的臂彎裡,然後單手把豬的兩隻前腿把牢,另一隻手同樣把牢兩後腿,豬崽肚皮朝天。阿贊巴頌舉起豬崽,把肚皮湊近嘴邊咬。豬崽疼得直叫,鮮血立刻濺出來,阿贊巴頌滿臉都是豬血。我閉眼睛不敢看,黃誠信用手捂肚子,腮幫鼓起老高,似乎要吐。
“快到外面去吐!”高雄連忙說。黃誠信逃跑似的出了屋,聽到外面傳來哇哇嘔吐聲。我也頂不住了,胃裡一陣陣翻騰,也跑出屋去,經過黃誠信身邊,來到天台透風。過了兩分鐘,我估計阿贊巴頌那邊的供奉儀式已經結束,這才轉回來。黃誠信蹲在地,大口地喘着氣,渾身發抖,好像隨時都會昏倒。
進了屋,我看到那個大垃圾筐裡面撲棱棱還在響,傳出豬崽的慘叫聲。我繞着垃圾筐,假裝膽大地回到原位站着,心裡十分崩潰。這到底是什麼供奉方式,算得用活動物,爲什麼非得用嘴咬?
高雄問我:“黃誠信在幹什麼?”我說他在外面蹲着,恐怕一時半會起不來。高雄讓我快把他弄進來,阿贊巴頌現在可以解降頭。我來到屋外,拍拍黃誠信的肩膀,他搖搖頭,說:“不、不行呀,田老闆,你讓我再休息一下吧。”
“馬要給你解降頭了,回了家你再休息!”我回答。
黃誠信幾乎是在哀求:“田老闆,我真的系不行了,明天再來好嗎?我現在是想吐!”我不想再勸,抓着他的胳膊硬拽起來。黃誠信腳下軟綿綿像駕雲,進屋後高雄臉似笑非笑,讓黃誠信坐在塑料椅子,又對阿贊巴頌點點頭。
阿贊巴頌走到黃誠信面前,看了看他的眼皮,掏出一柄鋒利的小刀,把左手食指肚劃破,用鮮血在黃誠信的額頭寫了幾個彎彎曲曲的符號,再將右掌貼在黃誠信後心處,開始唸誦經咒。幾分鐘後,黃誠信渾身哆嗦,張嘴發出不規則的聲音,動作很詭異。阿贊巴頌從裡間屋再次捧出那個用紅布包着的東西,單手打開紅布,讓左手食指肚的血塗在裡面那個黑乎乎的東西,再用手掌撫住黃誠信額頭,繼續唸誦經咒。
這回黃誠信又變了,他垂着頭,大口大口地喘氣,老半天才呼出,我真怕他一口氣沒喘過來交待了。阿贊巴頌唸了幾分鐘停住,左手收回,輕輕撫摸着懷裡紅布包的黑乎乎東西,低頭似乎在傾聽什麼,然後再次摸着黃誠信的頭頂,反覆兩次,黃誠信垂頭不動,像死了似的,阿贊巴頌也轉身進屋。
高雄示意我在旁邊坐會兒,他繼續抽菸。我低聲問:“黃誠信不會死了吧?”
“虧你想得出!”高雄白了我一眼,“我們是給他解降頭,還是圖財害命來的?”我笑着說只是隨便問問,又問剛纔解降頭的過程是什麼意思,那紅布包的是什麼東西。
高雄說:“紅布里是小鬼了,阿贊巴頌供奉的這個小鬼很厲害,他心通相當霸道,能告訴阿贊巴頌,客戶的是什麼降頭,得罪過誰,用什麼法門來解。”我心想有這麼邪門嗎,我怎麼沒看到小鬼說話。
可能是看出我的疑惑,高雄說道:“你知道什麼叫他心通嗎?”我回答不知道,聽起來像是某種能通靈的能力。
高雄點點頭:“猜的沒錯,除了鬼和神,那些修行很高的人也有這種能力,如極厲害的法師,但最近一兩百年都沒有,只在古代出現過這種半神半人的法師。前些年大陸很流行氣功熱,那些所謂的氣功大師都自稱有他心通,其實都是騙子。”我立刻想起八十年代有個叫嚴新的氣功大師,說能讓枯死的樹復活,能讓即將下的暴雨推遲幾十分鐘,還能遠程撲滅幾千公里外的大興安嶺大火。當時很多國人都深信不疑,我老爸也是一樣,雖然他沒練過氣功,卻從沒懷疑過。後來氣功熱被打擊,那個嚴大師也跑美國去了。
“他心通是知道你在想什麼,”高雄解釋,“還能控制你的靈魂,不只是人,也包括動物甚至植物,也能通過其他生物自己的方式來表達鬼神的意願。如泰國的陰靈要是附在國人身,這個人在邪的時候說的是國語,但卻是陰靈在控制,說話內容也是陰靈要講的。那些能讓神鬼身的巫婆和神漢都有這種能力,還有你們東北的出馬弟子,能讓仙家身。當然,我指的是真正的巫師,而不是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