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算什麼東西!”龍玉梅的父親也不示弱,更沒意識到錯誤,“我的女兒,我怎麼打罵都是天經地義,關你狗屁事!”黃誠信說你既然還把他當女兒要來醫院,起碼也要看看她。龍父立刻否認,說從來沒有這個女兒。
黃誠信說:“你真繫個法盲!告訴你,鵝女不養育父母系犯法,但父母不管鵝女的洗活,也同樣犯罪。你要系不來看,我讓南寧警方去村裡抓你,到時候全村銀都看在眼裡,看你以後怎麼擡得起頭來!”
這番話把龍父給嚇到了,但他仍然不想看,明顯是怕黃誠信朝他要醫藥費,黃誠信再三保證不要這個錢,他還是不信,硬說黃誠信肯定侮辱過龍玉梅,不然爲什麼肯墊付那麼多錢都不用還。黃誠信氣得半死,又無法解釋。
看着龍玉梅在醫院裡這麼躺着,人事不省,渾身接滿管子,黃誠信愁得頭髮見白。這天,龍玉梅的手機忽然響起,是個男生打來的,稱是龍玉梅的親弟弟,正在廣東讀大學,回家的時候聽他父親罵姐姐搞傳銷發瘋跳樓,趕緊悄悄打電話過來問。黃誠信說了情況,龍玉梅弟弟立刻從玉林趕到南寧。在醫院裡,他看到姐姐的慘狀大哭不止,都說是自己要念書害了姐姐。
黃誠信在旁邊心虛得很,弟弟要念書哪裡能害到姐姐,他纔是罪魁。醫生見這小夥子才二十歲左右,說你得找家裡的大人來,起碼得是患者大一輩的親戚,這樣有什麼事簽了字,也好生效,不然說不過去。龍玉梅弟弟想了半天,說村裡除了他家是伯父家,但兩家素來不合,伯父是不可能來醫院管這事的,只有一個住在北海農村的遠房舅舅,但沒有電話,只是以前去過幾次,還認得路。
醫生想了想,說也行,起碼是個大一輩的親戚。但龍玉梅的弟弟爲難地表示,這個舅舅跟他媽媽是八杆子都打不到的親戚,不知道會不會管,算不用出錢,畢竟也不是什麼好事。
“你這個遠房舅舅是做什麼的?也系農民嗎?”黃誠信問。
龍玉梅弟弟搖搖頭:“那個舅舅是個苗族的家傳巫醫,我們次去他家的時候還在念初,已經六七年了,而且也是我媽媽在山裡被瘴氣薰掉,怎麼也治不好,纔去找的他。”黃誠信問效果怎麼樣,龍玉梅弟弟說那個巫醫舅舅話很少,沉默寡言,但醫術很厲害。記得那時候他戴了個怪的面具,坐在後院裡,讓媽媽服了兩種藥草泥,再念了一些咒語,回家好了,而且半毛錢也沒要,我爸爸當時帶去的禮物和水果也都沒收。
聽到這裡,黃誠信立刻掏路費,務必讓龍玉梅的弟弟速去把那位遠房舅舅找來。
從南寧到北海並不遠,但據龍玉梅弟弟講,當初去那個村子的路很難行,從鄉里到村裡幾乎沒有正經路,高高低低、崗下坡。晴天怎麼都好,要是趕有雨,那簡直是災難。等龍玉梅弟弟把這位遠房舅舅帶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五天之後。苗族姓龍的特別多,這位遠房舅舅也姓龍,名叫龍宋林,來到病牀前,看到龍玉梅的樣子,問怎麼回事。黃誠信簡單說了情況,當然沒說自己以前的歷史。
醫生找到龍宋林,讓他簽了病危通知書,又告訴他像這種植物人躺在醫院很費錢,因爲不知道幾個月還是幾年甚至十幾年才能醒,當然也有可能隨時都會死亡。最好回家休養,每天喂流食維持生命。而且算患者可以活下去,也必須有人長年在旁邊照料,做全面的復甦治療,每天跟她不停地說話,還要幫她活動手腳,否則患者會越來越瘦,沒幾年皮包骨頭,像骨架那樣恐怖。
“沒用的,她父母根本不管她的死活,”黃誠信說,“總不能讓她弟弟再次綴學,專門照顧她幾年十幾年吧?”龍玉梅的弟弟含着淚,說綴學綴學,什麼也沒有姐姐的命重要。
這時,龍宋林回答:“由我來照顧。”
黃誠信說:“可她爸媽不會同意把女兒接回家的!以我對她父親這種人的瞭解,他纔不會這麼做,不信你問她弟弟。”龍玉梅的弟弟尷尬地點點頭,說他爸爸從小重男輕女,對自己好,對姐姐非常差。尤其聽說姐姐在南寧搞傳銷,更是成天罵個不停,照顧姐姐也要花錢費精力,爸爸是絕對不肯做的。
龍宋林說道:“我接回家。”黃誠信和龍玉梅的弟弟都很驚訝,說這怎麼行。龍宋林問醫生,是要在醫院多觀察些天,還是現在接回家。醫生說通過儀器反映來看,龍玉梅植物人的可能性極大,不太可能短期醒來,最好接走。龍宋林點點頭,又問了醫生在家裡是否要什麼儀器,醫生寫了兩種,主要是監測心跳脈搏、血壓和腦電波用的,如果發現有明顯波動,說明有可能會醒。但花費不低,光這些儀器要一兩萬塊錢。
“沒關係。”龍宋林站起身,讓黃誠信和龍玉梅弟弟幫忙聯繫車,再託醫生幫着聯繫醫療器械的廠家,同時運回北海農村。
不知道爲什麼,黃誠信始終很心虛,生怕被龍宋林知道內情。因爲龍宋林沒帶多少錢,所以黃誠信主動墊付,先把醫療儀器買來,又僱了輛依維柯商用車,把龍玉梅連人帶擔架和醫療儀器都帶,駛回北海。從北海市區到縣再到鄉村,好不容易到了龍宋林的家。黃誠信從沒見過這麼窮的村子,但民風淳樸,只是對龍宋林的態度似乎不太友好。
龍宋林的家有個小院子,前後四間房,算是不小的了。把龍玉梅安排在後院的廂房,黃誠信和龍玉梅弟弟暫時多住幾天,幫着安頓,跑裡跑外。那天龍宋林出去買菜,黃誠信和龍玉梅弟弟聊天,提起龍宋林從來沒和村民說過話,有的村民看到他也不打招呼,似乎還繞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