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明安嘆了口氣，自顧自的說道：“剛開始的時候，本以爲這只是天地的一次波動罷了。”
李昊從思慮中回神，本來他對這件事也有些憂慮，無論是從洛陽的口供，還是太嶽山神提供的信息，無一不表明，另一片天地絕非善茬。
表面看上去，他和這片天地沒什麼牽扯，說抽身就抽身。
可實際上，他和這片天地的聯繫頗深，無論已經頗成氣候的酆都，還是處在雛形中的玉皇，未來的前途不可限量。
並且投入了相當多的成本，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他是不會放棄這兩個馬甲。
不過，看見變成苦瓜臉的明安，他還是忍不住一樂，相比於他，明安才更倒楣。
如果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他現在考慮的應該是怎麼謀奪皇位。
結果，現在大夏還能不能存在，都不好說了。
兩相對比之下，李昊不由得咧嘴：“嘖，殿下…雄心壯志可不能被磨滅啊。”
明安無言的搖頭，苦笑道：“連番打擊之下，我哪還有什麼雄心壯志，要是沒有你的話，早就被我的好八哥捏死了。”
“至於現在？誰還在意皇位？天地之爭，纔是重中之重。”
“我只希望最後的結果不要太差。”他甚至不敢幻想勝利，只想着不要輸的太慘。
“殿下也太灰心了點，相信陛下吧。”李昊隨口道。
“我當然相信父皇，但也要有自知之明…”明安的信心顯然不太足，最後搖頭嘆道：“算了算了，反正我也改變不了大局，既來之則安之吧。”
“對了，不少皇子都會跟着來，老八也在。”明安又道，但看向李昊，又失笑道：“不過對現在的你而言，也無所謂，他掀不起什麼風浪。”
李昊不置可否，從明安這裡得知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李昊也沒有太多閒談的慾望。
從正殿離開之後，他前往了六耳獼猴所在的宮殿，或許是已經知道他回到了鎮南城，六耳獼猴已經等在了宮殿外。
看到他的一瞬間，六耳獼猴明顯有些侷促，似乎不知道該怎麼應對，是恭敬諂媚，亦或者和往常一樣？
“六耳兄，恢復的挺好啊。”李昊隨意的打了個招呼，六耳獼猴明顯鬆了口氣，勉強笑道：“還得多謝李兄，留了我一條命。”
“好說好說，既然你沒有離開鎮南城，就說明我留你一條命還是值得的。”兩人走入殿中，待李昊落座之後，六耳獼猴才坐下。
李昊處理那些仙神遺物，消耗了不少時間，六耳獼猴甦醒的時候他並不在城中。
如果六耳獼猴有什麼其他想法，例如此仇日後再報之類，應該早早的離開鎮南城，找地方蟄伏起來。
“唉…”六耳獼猴苦笑一聲，他倒不是沒有升起離開的想法。
不過，天地重定，正是大好的崛起之機，他多年來的積累，已經被李昊全都拿走。
就算離開，能去什麼地方？又有什麼路子可走。
雖然一直說着天地重定，但…也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走向巔峰，原本封神榜是他最大的倚仗。
倒不如留下，跟在李昊身邊，抱緊這條大腿，以李昊的逆天程度，也不是沒有機會崛起。
“此前之事是我坐井觀天，些許算計，還望李兄不要放在心上。”六耳獼猴肅然道。
“無妨。”李昊搖頭，失笑道：“六耳兄能做出這種選擇，我也很欣慰。”
六耳獼猴頷首，而後試探着問道：“李兄是否知道封神榜該如何使用，若是不太清楚的話，我可以告訴你。”
他這是在表露誠意。
“哦？”李昊掃了眼六耳獼猴，“說來聽聽。”
雖然他已經把封神三兄弟消化了，但還真挺好奇，六耳獼猴本來打算怎麼用。
六耳獼猴整理思緒，道：“是這樣，李兄應該清楚，當初封神榜定下天地衆神，各司其職。”
“不過，當初的天地不是現在的天地。”
“封神榜早已沒有了封神權能，他現在能做的，是另一種封神。”
沒等李昊發問，六耳獼猴就詳細解釋：“如今的轉世仙神並非真正意義上的轉世，元靈碎片是他們的核心，元靈碎片在誰身上，誰就是轉世仙神。”
“但後天轉移元靈碎片，會導致生靈元神遭受難以磨滅的傷害，而封神榜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真正的掠奪上古仙神之位，封給新的生靈。”
原來是這樣…李昊明白了，上古封神榜，只對上古仙神有用。
但這樣的作用也很大，元靈碎片覺醒都是在很弱小的生靈身上，想讓他們成長起來，也需要一段時間。
若是動用封神榜，直接將元靈碎片轉移到強大的生靈之上，兩相疊加之下，戰力更加強悍。
而且更關鍵的是，生靈自身強大，就算元靈碎片聚齊之後，上古仙神再次覺醒，也可以抵抗。
不過，封神三兄弟融入酆都大印之後，直接給他開了當世封神的權限，但也有侷限，並非支配整個天地，只能在自己掌控的區域之內。
“而封神榜與封神臺結合，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僅僅只有封神榜，不行。”六耳獼猴解釋道。
…封神榜雖然還有很多碎片，但封神臺卻只有一個，已經讓酆都打印給吞了，這種方式不可能再現。
說到這裡，李昊心中又升起好奇：“這種元靈轉世的方式，走的不是正統輪迴之道，誰有這種能力，讓衆神以元靈轉世的方式輪迴？”
六耳獼猴尷尬的笑了笑：“您也知道，我死的早，很多事情，我都不不解…”
緊接着。他又補充道：“不過，連我這種死去多年的人，都能被翻出來，肯定是無法想象的人物，才能做到。”
不錯…李昊心中琢磨，而後問道：“你身上還有沒有什麼奇特的仙神遺物之類。”
六耳獼猴身上的已經被他拿走，但保不齊，在其他地方還有隱藏的。
“沒了，仙神遺物稀少，絕大部分都沒有能力長久的留存下來，能留存到現在的無一不是最頂級的。”六耳獼猴搖頭，但遲疑片刻後，又道：
“不過，我知道誰身上有。”
“誰？”李昊來了興趣，
“無妄。”六耳獼猴吐出一個名字。
“他？”李昊意外：“他是什麼佛陀轉世？”
“他並非佛陀轉世。”六耳解釋：“他之所以會有，是因爲地藏佛想要與我交易三生石碎片。”
“在北境的時候，地藏佛就曾經與我交易過一枚，也不知他在幹什麼，很快就消耗完了。”
“所以便讓無妄帶着東西來和我交易，只是…絕大部分仙神遺物，已經失去了輝煌，像是奈何橋，和尋常石頭沒什麼區別。”
“所以我並不想交易。”
李昊恍然，地藏佛是前世坐鎮地府的強大佛陀，三生石在他手中一定不會像在六耳獼猴手中，只有激發前世身，提升戰力這麼一個手段。
“那仙神遺物是什麼？”李昊詢問。
“他們也不知道。”六耳獼猴無奈道。
李昊愕然：“連名字都不知道，就拿過來和你交易？”
六耳獼猴雙手一攤：“是啊，所以我一直懷疑他們在糊弄我。”
“唔…”李昊若有所思：“無妄，我記得這位大和尚，在上次鎮南王甦醒的時候，左右橫跳的挺勤快的…還給鎮南王幫腔。”
察覺到李昊言語中的危險氣息，六耳獼猴不由的提醒道：
“昨天我聽明安說，地藏佛很快就會前來此地，那老佛陀不簡單，深不可測，若殺了無妄，他不會善罷甘休，幾句口舌之爭而已，不值得。”
“善罷甘休？”李昊了他一眼：“無妄多行不義，被人搶了，和我有什麼關係？”
六耳獼猴微愣，而後鬆了口氣，既然不是直接幹掉無妄，那就沒問題。
………
自從上次鎮南王被幹掉之後，無妄就一直躲着衆人。
特別是陽神，吼着大嗓門，在無妄居住的宮殿前嚷嚷幾句“狗眼”之後，無妄直接搬出了王宮，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好像消失了一樣。
“自己搞了個小房子，還挺樸素的。”李昊看着不遠處的小院落，院中有一棵大槐樹，枝葉邊緣散發着晶瑩色彩，在風中叮鈴鈴作響。
樹葉上隱約有梵文的記號，這是久經大佛氣息渲染之後，所產生的變化，也只有一些靈瞳秘方能看出來。
酆都大帝眼下，基本沒什麼能隱藏的，直接找到了無妄隱藏的地方。
院落中，無妄盤坐在槐樹下，神色肅然，晦澀難懂的佛經從他嘴裡蹦出來，竟變成實質砸落在地上，又潰散成光點。
驀然間，他睜開眼，一縷猴毛緩緩落下，他伸手捏住，眼神閃爍：“鎮南城北，落佛坡？”
“六耳獼猴邀我…應該是交易的事情。”
無妄微微思索，詫異於這個詭異的名字，但也沒有考慮太久。
俯眼看向身下，慈悲道：“今日講經先到這裡，你們回去好生理解。”
他身前傳來嘰嘰喳喳的聲音，放眼看去竟然是一隻老鼠，一隻狐狸，一隻黑白貓。
令人驚訝的是，這三隻獸類此刻都盤坐着，恭敬的俯身。
背後的槐樹嘩啦啦作響，也像是在迴應。
走出門戶，他已經變換成了另一個樣子，四周的街坊鄰居紛紛向他打招呼。
出了城，他向北方而去，心裡嘀咕，落佛坡…鎮南城附近怎麼還有這樣的名字？
他並不知道具體地點，但大半天后，他停在了半空中，下方是一座小山包，有一截斷裂的佛軀橫躺着，沒了頭顱。
不用想，這地方肯定就是落佛坡。
看見這一幕，無妄眼中不由得掠過些許慍怒。
而正在此時，他臉色驀然一變，猛然轉身看去，迎頭卻只看到沙包大的拳頭在眼前不斷放大。
他甚至來不及反應，下意識的運起琉璃佛身，這恐怖的一擊直接砸在了他的頭顱上。
轟！
這是純粹的力量爆發，幾乎不摻雜任何神通，虛空波紋逸散，隱約有被撕裂的趨勢。
咔嚓！他的頭顱當即就炸開了，晶瑩璀璨的琉璃四散，那都是他的血肉。
“是誰！我乃萬佛高原地藏佛，坐下，無妄佛尊！”無頭琉璃身中發出震天的怒吼，無妄自報家門，又厲聲呵斥：“李昊，是不是你！？”
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李昊，因爲在南疆，沒有人和他有太大的衝突，有能力伏擊他的更是少之又少。
李昊的嫌疑最大，唯一值得懷疑的就是，此人的實力，過於的強了。
出手者遮掩身形，朦朧在一片黑霧中，在剛剛交手的一瞬間，他就察覺到對方的實力完全超越了他，一擊之下，直接崩碎了他的琉璃身。
轟！
又是一拳，樸實無華，說是不想暴露其他特徵也好，過於蔑視也好，直來直往，只有一拳。
無頭琉璃身震顫，手中浮現一柄錫杖，橫擋在胸前，兩隻琉璃手臂上，各盤繞着一條粗壯的天龍。
轟！
兩者碰撞，恐怖的能量波動迸發，錫杖中央開始彎曲，那足以撕碎一切的力量，順着錫杖傳導。
琉璃手臂上的天龍哀嚎一聲，軀體崩潰，彎曲的錫杖身，從中間凹陷下去，觸碰到了無妄的胸膛。
頃刻間，無妄如遭重擊，只聽咔嚓一聲，蛛網般的裂痕，從胸膛部位朝着四面八方延伸而去。
他這次敗的更快，更徹底，三兩拳之下，他的氣息就徹底萎靡，落在地上，渾身鮮血淋漓。
李昊擡手，直接封禁無妄的軀體，隨手掠得他身上的所有東西。
“饒…饒我一命…”無妄發出沉寂的聲音，帶着祈求，他從來不是一個硬骨頭的人，否則上次也不會投降的那麼快。
雖然，一尊還真境的強者，不應該有如此姿態，但活着真的很好。
李昊不發一言，看着躺在地上的無妄，隨手彈出一指，靈光落在無妄的身上，頓時讓他的氣息更加萎靡，幾近於無。
搶了就走，李昊絲毫沒有拖泥帶水，直到次日，天矇矇亮之時，無妄大師才拖着殘軀，回到了鎮南城。
重傷而歸的無妄大師，頓時引起了衆人的關切，紛紛前來探望。
“嘖嘖，這是怎麼了，大師怎麼被打成這個樣子，沒有及時求饒告罪嗎？”陽神的嘴都快咧到後腦勺了，看着臉色慘白的無妄大師。 看得出來，無妄大師這是真正遭遇了重傷，傷到了根基，短時間內很難恢復，而且還需要很多天材地寶。
“是誰動的手，能把大師打成這個樣子，肯定不是簡單人物，南疆還有這種強者？”搜尋九章天算歸來的監首神色凝重，瞥了眼旁邊的李昊。
“大師，你怎麼那麼不小心，落佛坡這種地方你也敢去，聽名字就克你。”李昊則感嘆道。
“這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大師果然厲害。”陽神豎起大拇指。
無妄臉色慘白，衆人你一言我一語，把他揶揄的話都說不出來，他顫抖着，道：“六…六耳獼猴！”
“大師？”六耳獼猴站了出來，臉帶疑惑：“不知大師有何要事？”
“你爲何把我誆騙出去？”無妄咬牙切齒，還真境又不是爛大街，特別是能碾壓他的還真境，他思來想去也找不到完美契合這個條件的。
嫌疑最大的，肯定是李昊，只能先質問六耳獼猴。
“大師此言從何說來？”六耳獼猴疑惑不解。
無妄也不廢話，直接拿出一根猴毛：“這不是你給我送來的？”
“這根毛髮的確是我的，不過這又能看出什麼，之前鎮南王出世的時候，拼命搏殺掉了不少毛，這段時間心情焦躁也掉了不少，可以說隨處可見。”六耳獼猴攤手道：
“大師你也不謹慎一點，爲何不找我來問問？”
“我找你問？”無妄氣血上涌，差點又噴出血來。
“酆都大帝，酆都大帝何在！”他顫顫巍巍的喊道，酆都大帝的地盤很大，說是南疆之神，有些太泛。
但南疆超過三分之二的疆域，都在他的目光下。
沒有任何動靜，但鎮南城是酆都大地的主要活動地點，不可能聽不見，監首嘆了口氣，道：“唉，酆都大帝和我們沒什麼聯繫，豈是說喊就能喊來。”
無妄深吸了幾口氣，知道此事已經變成無頭公案，他傾向於此事是李昊乾的，但實力卻不太能對得上。
除非在短短的時間內，對方的實力又拔升了一個大檔次。
可聽起來也有些太天方夜譚了，但轉念一想，李昊一直以來，乾的都是天方夜譚的事情。
其實，來的路上他就已經想清楚了，這件事大概率不了了之，對方之所以沒殺他，只是顧忌着地藏佛。
對方的實力已經完全對他造成碾壓，真是李昊乾的，也不可能把他怎麼樣。
算我倒黴，就當償還之前嘲諷他的恩怨，無妄咬牙，倒是看的清楚。
只是，身上的東西都被拿走了，其他的倒還好，只有一件東西比較重要，這讓他如何與地藏佛交待。
“罷了，此事就當我倒黴吧，各位請離開吧，我要休養了。”無妄下了逐客令，沉聲道。
李昊幾人又“安慰”了一陣，眼看無望的臉色更加紅潤，衆人才歡聲笑語的安心離開。
回到殿中，李昊手中把玩着一件灰撲撲的東西，嬰兒手臂長短，通過須彌空間，他已經知道這玩意是什麼。
【殘缺的誅仙劍柄】，雖然來歷驚人，但大而空，殘缺的實在太厲害，也怪不得地藏佛會拿它來做交易，恐怕也是本着廢物利用的想法。
聊勝於無，丟進須彌空間中放着，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派上用場。
雖然無妄被伏擊成重傷，看起來挺聳人聽聞的，但衆人心中約摸都有數，大概知道是誰。
不可能突兀的，沒有原由的蹦出來一個和無妄有仇的強者。
所以，倒也沒引起過度緊張，隨後，這南城倒是徹底平靜了下來，不過南疆卻因爲地府輪迴之說，依舊沸騰着。
……
風陽城，一座規模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城市，毗鄰南疆第三大的學府--祇嶽學府。
宗門只招收有潛力的弟子，學府便是一些，潛力沒那麼大的幼童修行之處。
馬相山，祇嶽學府，靈風院弟子，算是一衆普通學子中資質比較出衆的，才能被着重挑選，到靈風學院中培養。
年僅十七，不久前踏入了洞天境，被一位學府中位高權重的長老看重，收爲弟子，因此得以回家探望雙親。
本來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費盡心力供養他的雙親自然也非常高興，拉着他就要跪拜在一座塑像前，還願。
“還願？”馬相山還有些稚嫩的臉龐上滿是難以置信，指着供桌上那黑色的塑像：“我能破入洞天境，全靠自己的努力，和學府的培養和他有什麼干係！？”
“山兒，慎言！”在他印象中默默無聞，始終如一座大山的父親此刻卻嚴厲的呵斥他：“酆都大帝掌地府輪迴，可以決定來生去處，你要對他恭敬些。”
“來生？”年輕的馬相山一臉叛逆：“吾輩修士，只求今生，什麼來世，我不信。”
“你們莫要受了其他人的蠱惑。”
“山兒！”母親也斥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讓你恭敬些又沒錯。”
“這一尊塑像有什麼好恭敬的。”馬相山梗着脖子：“我可以爲你們求得延壽藥，活上好幾百年，怕什麼來生。”
“愚蠢！”父親臉色漲紅，卻說不出話來：“你還認不認我這個父親！”
聽見此言，馬相山心中騰起一種怒火，年輕人剛剛掌握力量，也容易被力量影響，不服管教。
他冷哼一聲，看向塑像，一股無形之力將它牽引到手中，然後猛然砸到地上，只聽咔嚓一聲塑像化爲粉碎。
父母臉色劇變，慘白一片，麪皮止不住的顫抖，指着他說不出話來。
“今天他如此厲害，我對他這麼不恭敬，他爲何沒有懲罰我。”馬相山看着自己的父母，昂着頭，像個戰勝的將軍。
然而，話音剛落，他兩眼一翻，徑直倒了過去。
眼前渙散，迷霧悠悠，馬相山緩緩睜開雙眼，頭腦還有些發懵。
“你醒了？”旁邊有道尖銳的聲音傳來，他循聲看去，臉色一變，此人渾身漆黑，手持鎖鏈，散發着煙霧。
“妖物！”他下意識的斥喝，這猛然發現自己調動不起任何力量，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變得虛幻無比，頓時面露駭然之色。
“嘿…你們這些修行者，還真是一個樣，別看了，你現在是元神之體。”黑色身影嗤笑一聲。
馬相山心中頓時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擡頭一看，一道恢宏的難以想象的古樸橋樑橫貫整個天穹，帶來了難以言喻的壓迫。
他下意識的吞嚥口水，即便已經無法做到，他小心翼翼的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黑色身影，嘴角裂開，沒有牙齒也是黑漆漆的一片，吐出兩個字：“地府。”
地府？真的有地府？
馬相山瞳孔地震，僵硬在原地，黑色身影看到，頓時抽出一道鎖鏈，落在他身上猶如被烈火灼燒一般疼痛，不耐煩道：“趕緊走，別浪費時間，後面可沒人等你。”
馬相山這纔回神，扭頭看去，只見一條綿延的近乎沒有邊際的隊伍這緩緩的往前走着。
自己剛剛似乎在昏迷，可實際上也在前進。
隊伍中不時有人停下面露迷茫之色，最近的黑色身影，便會走來，解釋或者鞭打。
他忍着劇痛和不安，跟上了隊伍，好歹出身大學府，他勉強讓自己保持冷靜，小心翼翼的向旁邊之人打探。
“大哥，不知您如何稱呼？”
黑色身影瞥了他一眼，慵懶道：“我沒名字，我們這樣的人，統稱陰差，爲地府辦事，勾魂鎖魄，羈押鬼物。”
“有些人，死了也不安分，擾亂人間，不過我看你年紀比較輕，怎麼死的這麼早？”
“死了？”馬相山精神一震，急忙道：“大哥，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活得好好的，沒和人爭鬥也沒有什麼病，突然之間就到這裡了。”
“哼。”陰差並沒有任何疑惑，反而冷笑一聲，態度也變得冰冷：“那你是不是對大帝不敬了？”
馬相山神色一僵，通體冰涼。
陰差繼續道：“你們這些人，大帝又不管你們活着的時候，也沒逼迫你們做任何事情，爲何要對大帝不敬？”
“十個鬼魂裡頭，有兩三個都是因爲這個原因而來。”
“我…我…”馬相山心中悔恨萬分，母親那句“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迴盪在耳邊。
是啊，就算自己不信，也沒必要打碎塑像這麼激烈。
知道他是因爲對大帝不敬，所以纔會來到這裡，那陰差也沒有了交談的意思。
馬相山如同行屍走肉般，呆愣愣地往前走着，後方不時有人或者鬼魂大吵大鬧，似乎不肯接受自己已經死去這個事實。
但陰差手中，那根冰冷的鎖鏈，總是能讓他們認清現實。
也不知過了多久，隱隱約約之間，一座矗立在陰霧之中的龐然巨城出現。
而距離巨城不遠處，鬼物哀嚎的聲音連綿不絕，聽起來令人瑟瑟發抖。
“那是什麼地方？”馬相山乾澀的問道。
陰差冷笑一聲：“十八層地獄，窮兇極惡之人的居所，受永世折磨。”
馬相山的身體，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他們在排隊進城，也不知進了城之後，會有什麼安排。
不過，每個進城的元神，都要在門前那塊巨石前照一照。
“對大帝不敬，初犯，遣返人間。”一道冷漠的聲音讓馬相山回神，他精神一震，急忙探頭看去，只見巨石前矗立着一尊，渾身潔白卻陰森的身影。
而站在石頭前的元神，則露出驚喜的神色，那白色身影擡手，元神徑直消失不盡，化作一縷流光，朝着天上的巨橋而去。
“遣返人間？”馬相山心神顫抖。
“沒錯。”陰差冷哼一聲，再次搭茬：“大帝仁慈，你們若是初犯，便不會怎麼樣，若是再犯，就沒那麼簡單了。”
從絕望的深淵再次騰起希望的火焰，馬相山心中萬分驚喜，又有些忐忑，畢竟如今接觸到的一切實在太令人難以置信。
是不是真的能返回人間，猶未可知。
很快，就輪到他，有些緊張的站在巨石前，那塊看似普通的巨石上面開始浮現一些場景。
從他誕生，然後被父母送入學府之中，嶄露頭角，被師長看中，一幕一幕，盡皆映入眼簾，甚至還有他對師姐那隱藏的傾慕之情。
他心中駭然，這看似普通的石頭，竟能映照他的一生。
直到定格在他摔碎塑像的那一剎那，那道白色的陰森身影，眼神明顯冰冷了幾分，但還是毫無感情的宣判道：“對大帝不敬，初犯，遣返人間。”
馬相山心中激動，眼前再次變的恍惚，回神之時，父母那緊張而憔悴的臉頰浮現。
他猛然起身，臉上滿是驚喜，在父母愕然而欣喜的眼神中，擁住二人，肩膀逐漸顫抖起來。
片刻後，他聲音喑啞，急促道：“快，快，大帝的塑像在什麼地方，快帶我去…”
起初，輪迴地府之說，引起了碰撞與波瀾，有些修士完全不信，甚至嗤之以鼻。
直到越來越多不信的人地府一日遊，更多的細節也隨着傳播而來。
陰差，白無常，酆都城，可以映照一生的石頭，還有那恐怖的十八層地獄。
給一些中低境修士，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也震撼了整個南疆，越來越多的崇敬酆都大帝。
原來以爲，死了不過是兩眼一翻，不管身後事了，但現在卻發現死了也得受人管制，甚至還要遭受折磨，自然無人不懼。
甚至，到後來有人刻意不敬，想去看一看這奇景，結果卻真的一去不回，這種波瀾才逐漸停息。
而在地府輪迴之說，徹底融入南疆生靈之中時，來自中域的龐大隊伍，也踏上了前往南疆的傳送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