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到了!”
荊立霞將車輦停好,自車上曳裙而下,示意鹿鳴袁宏兩人。
“看來大王在天庭,果如之前聽說的那般,同樣是一方權貴啊~”
鹿鳴和袁宏下車,打量四下,但見渾厚的靈機凝作金花瓔珞,洋洋灑灑,將閣樓靈芝俱染成琉璃色。
玄龍夭矯,綵鳳翩翩,靈妃散花,金童揚煙,贊詠洞章,浮空而來,諸般幻景異象迭起不休。
兩人跟隨荊立霞,一路穿廊過徑,來到了方龍野所在的寶閣。
“見過大王!”
鹿鳴袁宏一進入寶閣,就對着方龍野行禮下拜,旋即擡頭看去。
但見自家大王一身華麗的袞服,眸子澄明,似乎能看透所有,頂門之上,三千紫青盤旋,化爲華蓋,高高垂落。
明明就在眼前,但卻毫無感應,不見到,根本不會發現。
一身氣機,
高邈、厚重,恍若天地~
若非事先知曉在他們眼前的大王,只是一道化身,真身還遠在蒼茫山,他們根本看不出兩者有分毫區別。
“太乙金仙啊~”
兩人一想到他們剛被自家大王收入麾下時,那時其也不過只是一真仙,就不由感慨莫名。
短短的時間,幾十年罷了,追憶起來,恍若就在昨天一般,可觀自家大王的成長,就跟隔了幾個元會似的。
而他們也被自家大王提攜,短短几十年就成了不朽金仙,如今還要在天庭任職,哪怕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夢幻。
附驥尾則涉千里,攀鴻翮則翔四海,古人誠不欺人啊!
“行了~”
方龍野擺擺手,笑道:“如今是在天庭,咱們入鄉隨俗,就不要稱呼我大王了,稱呼我府主吧~”
“是,府主。”
玉幾橫陳,青銅色三足香爐冒着煙氣,絲絲縷縷,嫋嫋升騰,凝而不散,把四下瀰漫成一種冷幽。
方龍野打量了兩人一眼,笑呵呵道:“你二人來得正好,剛好我有一個任務需要人手幫忙~”
“當然,你們初來乍到,不指望你們真的做出什麼來,跟着這府中的人出去見識見識就行了~”
鹿鳴、袁宏聞言,自然一番慷慨激昂得表示一定要效力,不過方龍野卻擺了擺手,渾然不在意。
隨後,方龍野便召喚來府上的下屬,吩咐下去讓他們出去打探龍德星君洪錦的相關消息。
倒沒有別的意思,他就是想爲自家大姨子的事,多出一份力~
什麼?你說洪錦如今乃是龍族中的年輕才俊?跟他算是一家人?
抱歉,方某人跟他不熟~
況且,
他最看不起薄情寡義的男子了,尤其是洪錦這種硬吃軟飯的~
嗯,絕不是他對龍吉公主有什麼心思,而是這種禍害了人家良家閨秀的貨色,就應該人人得而誅之。
如此,
衆人領命,對着方龍野行禮下拜,隨後便一一退散,包括鹿鳴、袁宏,俱往外面打探起洪錦的消息來。
當然,
初來乍到,對天庭情況連孫悟空熟悉都不如的兩人,在這方面不過就是個搭頭罷了。
真正能打探消息的,
不過是原本就安排在方龍野府中的那些人,譬如孟令寬、荊立霞,……這些人,以及這些天不斷投靠方龍野的一些人。
別看這些人修爲不高,地位也不怎麼樣,但卻在天庭體制中浸淫日久,“貓有貓道,鼠有鼠道”,他們這些人自有打探各種消息的途徑。
更何況,
方龍野麾下還有不少類似丹霞真君侄子赤煊這樣的二代子弟,在天庭的關係蟠根錯節,絕不簡單。
或許在別的事情上,因爲要考驗到他們的能力,興許會力有不逮。
但在打聽天庭中人的相關消息,這些二代子弟絕對能夠百分兩百地發揮出自己的用武之地。
畢竟,
任何勢力存在時間長了,都會出現黨錮膠親的情況,誰都不能避免,*朝不行,天庭也不行。
……
數日後,
天庭,水元聖君府。
一方寶殿巍峨,雙檐重脊,雕樑畫棟,金玉滿堂,其上覆蓋着天青色的琉璃瓦,華麗莊嚴。
千百的日光星輝傾斜下來,與瓦色相磨,青金一片,自綠蘿描霜的門窗,盈盈投照進來。
方龍野端坐在雲榻上,正翻閱着一卷玉冊,看得很是認真。
光暈落在他的身上,讓他整個人都置身於暈輪中,平添了一份神聖感,眉宇間有一種智慧的光明。
好一會,
方龍野擡起頭,隨手放下玉冊,眸子清幽,背後神光凜然,隱有龍首昂然向前,他暫時沒有說話,而是站起身,踱步到窗前。
外面竹影斑駁,小枝上牆,林林叢叢,不大不小的明暗交錯~
風一吹,颯颯起舞。
“這洪錦倒真是走了狗屎運了!”
方龍野負手而立,吐出一口濁氣,心裡不由吐槽起來。
通過手下人在天庭的一番打探,他算是將洪錦這貨的底細、生平都打探了個清楚。
相比以往,
對其有了更清晰的認識~
就像龍吉公主跟楊嬋跟他講的那樣,這貨原本就是一錦鯉得道,後來僥倖拜入了上清門下,成了截教門徒。
但終究跟腳淺薄,哪怕在截教外門弟子當中,也算不得什麼人物。
唯一值得稱道的,也就是長得好看,儀表堂堂,再加上能說會道了。別的真的沒什麼長處~
偏偏際遇玄奇,被人選作了充當算計龍吉公主,打臉玉帝王母的工具人,真個“鯉魚躍龍門”了~
目前這貨不僅在跟腳方面乃是先天生靈層次的燭龍之身,在修爲方面更是大步邁進。
由一個銀樣鑞槍頭的貨色,成了離大羅只差一線的太乙金仙~
嗯,和如今的龍吉公主一樣,可以稱呼他們爲半步大羅。
積累已夠,底蘊已足,或因天時,或因人劫,一時不得成道,但只要桎梏一除,幾乎可以立地大羅。
這樣的境界,這樣的修爲,也難怪燭龍一脈的龍族宿老,寧可得罪玉帝王母,也要保下洪錦這貨了。
“也不知道,我究竟能不能說服燭龍一脈的那些大羅宿老~”
方龍野不由心中暗道。
無他,
先天生靈層次的燭龍,或許付出代價可以讓這些宿老放棄,但一尊板上釘釘的未來大羅,可就不一定了。
反正換位思考,
擱他他肯定是不願意的。
“就看龍吉公主給出的籌碼怎麼樣了~”方龍野不由拿出一方寶壺,搖頭失笑,手上卻摩挲了起來。
寶壺壺身青銅,鐫刻着八會之紋,或是天書,或是地書,或是龜龍魚鳥之象,或是鱗甲毛羽之形,……,符彩交加,碰撞生暈。
拿在手中,煥彩而發,蟠龍銜珠,金鳳展翅,綻放光輝,可以隱隱感應到,內裡絲絲縷縷的紫青氤氳。
這寶壺乃是一儲物工具,內裡裝載的,正是龍吉公主央託方龍野,打算轉送給龍族宿老的籌碼,
至於內裡具體裝載着什麼,
他也不清楚。摩挲了一番,
方龍野又將其收了起來,儘管他心有好奇,但到底是要代人送給旁人的,自是不好私自窺探。
……
“行,暫且就這樣吧!”
方龍野拂了拂袖子,將放在案上的玉冊順手抹作飛灰。
關於打探洪錦消息的事,就告一段落了,之後持續關注便是。
“鹿鳴~”
“在!”
守在一旁的鹿鳴應聲回道。
方龍野點了點頭,對於鹿鳴他倒是用順手了,故此其一來到天庭,便替換了孟令寬的位子,成了他府中的管事。
也就是所謂的管家,總管。
當然,這只是暫時的。
等到他在天庭的水元聖君府,徹底成爲一方能夠做事的府衙,步入正軌,自是要給他加加擔子。
“你彙總一下這次參與行動的人員,就照這個標準按功行賞吧~”
方龍野隨手揮出了一道靈光,沒入了面前鹿鳴的眉心。
“謹遵府主之命~”
鹿鳴旋即點點頭,表示明白。
這活計,他在蒼茫山做過不知多少回了,算是老本行了。
“行了,下去吧!”
鹿鳴聞言,
躬身施了一禮,退出了寶殿。
方龍野將鹿鳴打發下去後,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笑道:
“打探洪錦那賊廝相關信息的事告一段落,也該往兜率宮拜訪拜訪那位鼎鼎有名的太上老君了~”
看能不能討一些好處來。
……
周天星海,龍德星。
一方宮殿當中,上空不見穹頂,唯有半拱形的星空覆蓋下來。
星斗時不時墜落,倏明倏暗,曳出長長的尾巴,落在地上~
甫到地面,
瞬間化爲水色,瀰漫周匝。
再仔細看,
星空之下,有高臺,高舉華蓋,裝飾着黃螺,瑪瑙,玄精,水墨。
千姿百態,耀耀其輝。
在下面,正是方龍野心心念唸的洪錦,天庭的龍德星君。
當然,
不是真身,只是一道化身。
但見他頭戴星冠,身披羣星法衣,面容十分得俊俏,明明只是化身,身上卻升騰起一種浩瀚的力量,充塞四下。
浩浩蕩蕩,看上去不見盡頭。
使得整個殿中,驀然有一種感覺,時光如水,盡在掌握。
人在其中,歲月不留痕跡。
洪錦靜靜地坐在華蓋下的雲牀上,兩側是真玉寶架,架高兩丈,上面放置有不同器物,每個都氤氳寶色,晶瑩剔透,瀰漫着莫名的光彩。
“有人在打探我的消息?”
方龍野派人打探洪錦的各種信息,自然不會一點動靜沒有,而他有恃無恐,也沒有打算做什麼掩飾。
如此一來,作爲當事人的洪錦自然是對此有所反應。
頂上當即升騰起圈圈重重的光焰,倏大倏小,變化無形,託舉出一圖一書,變化不休,難以窮盡~
一時間,
殿中響起了一聲龍馬之嘶,玄龜之吼,兩者躍然出水,揹負寶圖、寶書,浩瀚若星空的至理氤氳。
難以形容的玄妙流轉,在過去未來,在不盡時空,沒有盡頭。
河圖洛書!
當然,自然不會是真正的河圖洛書,而是後天仿製的一對靈寶。
但也極爲不凡了,這一對最起碼有真正河圖洛書的三成功效。
若非洪錦他成就了先天生靈層次的燭龍之身,又是半步大羅,可得不到這樣的寶貝傍身~
“新任水元聖君座下的人?”
前面說過,方龍野並沒打算做什麼掩飾,故此,洪錦很快就洞察了這方面的實情,不由皺起了眉頭。
“那位元龍少君?是三聖母還是龍吉公主的意思?”
洪錦眉頭跳了跳,似乎想到了什麼,眉宇間生起一抹陰霾,將好看的面龐映襯得陰森可怖~
呵呵!
他一陣冷笑,旋即斂去了眉宇間的陰霾,翻掌取出了一張小箋。
這小箋巴掌大小,若梧桐葉子,泛着紫青,上面蠅頭小字百餘言,一筆一畫,如刀似劍,殺氣騰騰~
不是其他,正是龍吉公主這次出關後第一時間向他下達的戰書。
沒錯,
這是一份戰書,一份邀戰。
生死決戰,不死不休!
敗者徹底消亡,勝者贏得一切!
“也該了結一切了!”
晶沁如玉的桌案上,三尺來高的青銅小鼎,四下鏤空,金玉重檐覆頂,嫋嫋煙氣冒出,凝而不散,陰綠香冷。
他眸中變得冰冷,聲音冷漠,聽上去沒有任何感情,自言自語道:
“龍吉,想要與我生死決戰真的沒有那麼麻煩!今人早已非舊人,如今的我不懼任何挑戰。”
“或者,”
他眸子幽幽,盯着虛空不動,好似透過重重時空,看到了最初那個明眸皓齒,神采飛揚的少女,和曾經那個百般算計,蠅營狗苟的自己。
“你真以爲以前那個懦弱無力、貪生怕死的我,是真實的我嗎?”
爲了成道拋卻一切的勇氣,他並不缺乏,不然他也不會如履薄冰地走到今天這一步了~
其實,
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
早在他攫取龍吉造化修持圓滿,成就半步大羅後,他就等待着如今的這一場生死邀戰~
沒有別的原因,
就像龍吉如今想要成道大羅就必須要殺了他一樣,同樣的,他想要成道大羅,也必須要殺了龍吉。
或許是因爲他如今的成就都是攫取龍吉身上的造化而成,或許是冥冥之中兩者命理的糾纏~
總之,兩者曾經的際遇,特殊的羈絆,決定了如今的這一切。
夫妻反目,生死相向~
“往日的恩恩怨怨,因果糾紛,都在這一戰當中了!是勝是負,孰生孰死,就看你我的造化了!”
洪錦目光決然,透着一種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