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人從身後將我圈進懷裡,俯身湊到我的耳邊,“怎麼才吃這麼點就不吃了?”
“江,江嬴,你能站起來了?”喜出望外、欣喜萬分。
我們兩個人,總算有一個人是完整的了。
他用紙巾擦了擦我的脣角,聲音寵溺,“傻瓜,我又不是瘸了,爲什麼站不起來?”
“那,你,你能不能讓人治好我的眼——”
“吃飯!”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嚴厲起來。
心,再次墜入谷底。
他到底是介懷我讓江奕幫我逃離的事,到底是計較那日我在醫院對他說的那番話。
坐着一動不動。
“張嘴!”他夾了一筷子菜送到我脣邊,強勢地命令我。
憋着眼淚,不讓它們流出來,張口吃下他喂的每一口飯菜。
直到他心滿意足,才放過我。
吃完飯,他將我抱回臥室。
能感覺到,江嬴的腿是真的好了,他抱着我,每一步都走得沉穩有力。
他打開衣櫃,在裡面翻了半天,找了一件連衣裙給我換上,“待會帶你去個地方,好嗎?”
心中一喜,這麼多天了,他終於願意帶我出去了。
我歡喜地勾住他的脖子,“江嬴,你要帶我去哪?”
他動作的手沒有絲毫停頓,漫不經心地說,“去了就知道了,恩?”
江嬴總是喜歡給我製造驚喜和意外,但往往,都是驚大於喜。
把我抱上車,放到副駕駛,然後自己繞到駕駛座開車。
詫異,江嬴很少自己開車,那小六和老四呢,還被江宅的人控着嗎?
這麼想,我也真的這麼問出了口。
江嬴聽到我的話,稍稍頓了會纔回我,聲音中帶着酸意,“你還,真是關心他們!”
心臟驀然漏跳了一拍,並不是不明白江嬴的話外音。
但江嬴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車子行駛了大概一個小時才停下來。
江嬴先下車,然後繞到副駕駛打開車門把我抱下去,往裡走。
沒走幾步,我就聽見兩個人的腳步聲朝我們這邊靠近。
“爺,太太。”這聲音是小六。
“爺,人已經在裡面了。”這個是老四。
江嬴沒說話,抱着我一直往前走。
我聽着聲音,辯着方向,江嬴七拐八拐,把我帶到一個類似於地下室的地方。
因爲我聞到了陰冷、潮溼的味道。
慌亂地抓住江嬴的脖子,“江嬴,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有我在,你怕什麼?”江嬴把我放到一個質地柔軟的沙發上,理了理我額頭的碎髮。
“把人帶過來!”江嬴開口命令。
老四應了一聲,轉身出去。
不多會,就又回來。
根據聲音判斷,這次多了三個人的腳步聲。
不,是兩個半,還有一個的是的步子是虛浮的,還有鐵鏈摩擦地面的聲音。
他們一靠近,我就聞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爺,人帶到了。”
“噗通!”
江嬴坐到我的旁邊,摟住我的腰,問我,“你覺得,怎麼處置他?”
“誰?”我下意識地問出口。
“江太太……”突然,我的腳脖子被兩隻手抓住。
渾身哆嗦了一下。
這個聲音,是馬修。
“江太太,求你……求你,放過我,我真的沒有要傷害您的意思……我——”
“滾!”
江嬴突然出聲,同時抓着我腳的那隻手被人拽走。
“啊……”馬修又慘叫了一聲。
很快,一股濃烈的新鮮的血腥味又刺入我的鼻腔。
江嬴摟着我腰的手又緊了幾分,“你說,他讓你的眼睛失明,我該怎麼罰他?是挖了他的眼珠喂狗吃,還是——”
“不要,江嬴!”我抓住他的胳膊,驚呼。
並不是我聖母,而是我知道造成我眼睛失明的主要原因,並不是他。
他只是個導火線,罷了。
得饒人處且饒人。
“那,直接剁碎了丟到海里?”江嬴的語氣涼薄,好像人命在他的眼裡根本就不算事。
我抓着江嬴的手臂,一動不敢動。
不明白這個男人爲何可以這麼狠心,只覺得他就像是地獄的閻王,掌握着生殺大權。
馬修幾乎已經被老四和小六打得奄奄一息,陰森安靜的地下室,我只能勉強聽到他微弱的呼吸聲。
但是他們並沒打算放過他。
“譁”的一聲。
應該是水淋在馬修身上的聲音。
他清醒過來第一件事,是爬過來抱住江嬴的腿,“江爺,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饒了我吧,只要你饒了我,我下輩子做牛做馬報答您——”
“報答?”江嬴嗤笑着反問他,“就憑你?也配?”
然後我聽到了馬修被江嬴一腳踹開發出的悶哼聲。
“你自己選擇,是我讓人挖了你的眼珠還是,讓人直接把你剁碎了喂狗吃?”
“不……不要……我這雙眼睛是用來看石頭的,不能……啊……”他嚇壞了,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
一陣難聞的味道混着潮溼的空氣鑽進我的鼻腔,我下意識皺眉,抓着江嬴的手臂晃了晃,“江嬴,我不想在這了,可以帶我離開嗎?”
“你想去哪?”他突然用了很重的力氣把我扣住,“不忍心?恩?”
“沒,我沒有,我只是覺得他罪不至此。”用力地攥着拳頭,指甲都陷進肉裡,卻不敢泄露出內心裡真正的惶恐和噁心。
馬修讓我在船上留着眼淚看了一晚上石頭是不假,但他江嬴看着我失明,不救我就不是真嗎?
“罪不至此?雲初,他害你失明你都可以原諒他,那爲什麼不能原諒我?對於姬允兒,我說過,給我時間爲會處理好,可是你,寧願讓江奕幫你逃走,也不給我絲毫機會。”
他伸出手指戳了戳我心臟的位置,“你怎麼可以,如此偏心?”
一股涼意從後背升起。
也終於明白了,他帶我來這裡的目的。
恐怕,懲罰馬修是假,告誡我纔是真的吧。
他在用實際行動告訴我,違抗他,是要付出代價的。
而這代價並不是我所能承受的。
“把他的眼珠給我挖出來!”江嬴一聲令下。
“是,爺。”老四應聲。
“不……不要……你們不能動我……”他嚇得連連後退,腿和鐵鏈摩擦着粗糙的地面發出‘刺刺拉拉’的聲音。
江嬴突然湊到我的耳邊,低聲對我說,“原本我只是打算弄瞎他的眼睛給你報完仇就算了,可是你太偏心了,所以,他那對眼珠——”
“江嬴,你不要再說了!”
慌亂地捂住他的嘴,生怕他再說出我承受不了的話來。
“啊……啊啊啊啊……”
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吼叫。
我好像看見了,眼珠從馬修的眼眶裡跑出來,掉落在地上,然後被一隻狗吞下的畫面。
鮮血淋淋,觸目驚心。
再也忍不住,俯身狂吐了起來。
江嬴大概是覺得我的樣子太難看,長臂一伸就將我打橫抱起來往外走。
臨走,對老四和小六說,“把人處理乾淨!”
我被他抱出去,呼進嘴裡的空氣立馬就新鮮了起來。
但心裡的的恐懼,和那一聲聲慘叫,仍充斥着我的感官。
江嬴抱着我正準備上車。
耳邊突然出現了發動機熄火的聲音。
那聲音消失後,立馬有人下車朝我們走過來。
熟悉的,強大的氣場。
“江總,別來無恙。”
竟然是老堂主。
江嬴將我放到地上,攬着我的肩。
“老堂主怎麼有空到我這荒郊野嶺的爛地方來了?”江嬴的聲音中氣十足。
“哈哈……”老堂主輕笑了一聲,聲音立馬變得溫和,我能感覺到他的目光是落在我身上的,“聽說我那徒弟把江太太的眼睛給傷了,所以特意來看看。”
呵……
還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但他今天來,恐怕不是爲了看我的吧。
果然,他下一句便是爲馬修求情,“我知道我那徒兒性子衝動,做事沒個分寸,你們挖了他的眼睛,他這輩子基本上就是個廢人了,江太太的仇也算是報了。所以,江太太可否看在我老頭子的份上,放他一馬,留他一條命?”
“老堂主!”江嬴突然開口,“敢動我江家的人,從來都沒有好下場,更何況是我江嬴的太太!”
這句是在宣誓主權,也是在警告,江家的人不是誰都可以動的。
明明是該感動的話,但此刻我卻覺得惶恐萬分。
太聰明的人,又太過狠厲。那麼,他身邊的人,實在是難安心立命。
突然,老堂主朝我走近,湊到我耳邊說,“小丫頭,今天算我欠你一個人情,他日,我用你的身世之謎來還。”
心咯噔跳了一下。
我的身世?
難道真如馬修所言那般?
我看不到他,卻能感覺到他眼神中的篤定。
不敢遲疑,拉了拉江嬴的衣袖,“江嬴,看在老堂主的面子上放過馬修好嗎?就當,就當替我們的孩子積善存福?”
說到孩子,我明顯感覺到了江嬴的手僵了一下。
數秒後,他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老四,把人放了!”
回去的路上,腦海中不停地迴盪着剛纔的聲音。
那些血腥的畫面,不受控制地涌入我的腦袋裡。
江嬴坐在我旁邊安靜開車。
許是剛纔江嬴的舉動嚇到了我,這會我竟然不敢靠他太近,瑟縮地靠在車門上,腦袋偏向一邊,儘可能遠離他。
我知道,我這樣的舉動一定會惹惱他,但實在是沒有辦法在看到他殘忍的一面之後還能坦然面對他。
回到東海,他直接將我抱回臥室。
一進門就把我抵到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