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愣,眼神有些慌亂。
下一秒,整個人被一股大力擁住。
靠在他的懷裡,聽着他的心跳,一向強而有力的節奏,如今也有些輕微的亂了。
他在害怕?
害怕我生病會死?還是害怕我失掉的記憶會突然想起來?
“小初……”他低喃換我。
一隻大手按住我的脖子,不讓我擡頭看他。
但我仍能感覺到他此刻情緒的波動。
所以,我問,“我是不是要死了?”
只能這麼問,因爲另外一個是我心底開不了口的秘密。
他一愣,鬆開我。
我看見他冷冽清明的眼睛,竟然有些泛紅。
一陣心疼。
“沒關係,如果我死了,還有南南陪着你。”我環住他的腰,不敢再看見這樣的他。
“胡說什麼!誰告訴你你會死?”他突然出聲,聲音又冷又嚴厲。
大概察覺到自己的語氣不對,他立馬吻了吻我的額頭,然後柔聲對我說,“你很好,什麼病也沒有。”
“那你和雲姨爲什麼總讓我吃這個藥?”始終不相信。
他輕嘆了一口氣,“你不想吃藥,我們就不吃。”
然後他將藥瓶又塞回了抽屜,輕拍着我的被哄我睡覺。
被他抱在懷裡,閉着眼睛,但我仍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臉上。
那種焦灼、壓抑、無力,從他的身體裡散發出來,感染着我。
第二天醒過來,身邊已經涼了。
他應該又去忙了。
起牀洗漱,站到陽臺上伸了個懶腰,剛準備轉身下樓,就聽見隔壁書房傳來說話的聲音。
“爺,查出來了,那個演員是美國的當紅小花旦Will,在那部戲裡只是一個客串的小角色。”是老四的聲音。
他們說的是昨天那個演員嗎?
我確實不認識他。
只是我也奇怪爲什麼他的出現會讓我的身體起那麼大的反應。
江嬴扣了扣桌子,聲音低啞,“沒有了?”
“他和太太,之前,並沒有過接觸。”老四的聲音有些遲疑。
“是嗎?”江嬴反問。
“爺是懷疑什麼?”
江嬴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該來的,總會來。”過了一會兒,他又開口,“去安排,儘量避免他們見面。”
他上一句我讓我心跳加速,後一句讓我心臟驟停。
難道,我和那個叫Will的真有什麼關係?
難道,我真的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
謎團越來越大,我身在其中,方向難辨,連尋求出路的本事都沒有。
落寞的轉身回到房間,剛坐到梳妝檯前,臥室的門就打開了。
我看着鏡子中一步步朝我靠近的男人,他的臉上寫着疲憊。
我知道,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我的,他的,都令他措手不及。
他走過來,從後面抱着我,帶着淺淺鬍渣的下巴在我的臉上蹭了兩下,“怎麼不多睡會?”
他最近在家的時間越來越多了,多的我都有點不適應。特別是他最近莫名地溫柔,總讓我生出一種他在補償我的錯覺。
可是所謂補償,不就是因爲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嗎?
搖搖頭,“你不在,睡不着。”
聽見我的話他輕笑了一聲,“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離不開我了?”
一直不都離不開嗎?
只是這話,我沒說出口。
也幸好沒說出口,否則,未開的某天我一定會爲自己說出口的話咬斷舌頭。
一起下樓,宋阿姨和月嫂正在給南南餵奶粉。
原本吃的很安靜的他,看見我和江嬴出現,立馬就不吃了。
宋阿姨給他唱歌哄他,他反而鬧得更兇,頭擺來擺去就是不肯吃。
月嫂了試了幾下,他都表現的很排斥。
我知道,他是想吃母乳。
可是,自從上次去杭城待了幾天沒有及時處理,奶已經脹回去了。
回來後去醫院看過,醫生建議既然沒了,那就給孩子斷奶。再加上我本來身體不好母乳也不足,所以當時就聽了醫生的建議。
只是,可憐了我對孩子。
江嬴見他這樣,冷着臉走過去,將他抱進懷裡,一臉嚴肅地對他說,“不吃就餓着!”
這個男人,簡直……
對自己的孩子都這樣硬心腸。
吃過早餐,江嬴原本是打算在家陪我的,但中途接了個電話就出去了。
直覺不是什麼好事,因爲我隱約聽見了姬允兒的名字。
雖然我不願承認,但那個女人到底懷過他的孩子。
接下來一個多月,江嬴又開始早出晚歸。
畫廊那邊我給了經理30%的股份,所以她對那更上心了,到處找畫源,半個月的時間,她已經簽了十幾個小有名氣的畫家。
所以我很放心,不怕萬一哪一天沒了江嬴這棵大樹,自己會窮空潦倒。
這些個日子,我每天就在家陪南南,偶爾天氣好的時候也會帶南南出去走走。
日子過得還算充實,至少沒有太多大風大浪。
風平浪靜的時候,我接到了很久沒有聯繫的景昕打來的電話。
她約我出去逛逛,順便想見見她的乾兒子。
我欣然答應,讓宋阿姨幫我收拾了一些東西,便開車到了景昕約見的地方。
自從有了上次的事,我出門江嬴都會讓人跟着我,只是那些人都藏在我看不見的地方。
但我的車子一停穩,立馬有人過來幫我把後備箱的嬰兒車搬出來,幫着我把南南放到嬰兒車裡才離開。
景昕選的地方是一個開闊的戶外咖啡廳。
陽光溫暖,一杯咖啡,剛好。
“初兒,我說你,怎麼生完孩子比那些沒生過孩子的還美呢?”
習慣了她的油嘴滑舌,所以打趣了一句,“嗯,確實比你這沒生過的……”說到這突然驚覺自己說錯了話,忙收了聲。
但她像個沒事人一樣,“哎喲,多少年前的事了你還記着呀,那個孩子本來就不該存在,沒了反而是好事。”
“那,你和傅懿?”
她從從沒跟我提過,我也沒問過江嬴,但他倆的事我一直記在心上。
“你說傅懿呀,”她臉色一變,開始抱怨,“他整天就跟個狗皮膏藥一樣,甩都甩不掉,要不是我跟他說今天約了你,他根本就不會讓我出門……”
她絮絮叨叨,說了一大通,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雖然她說的都是些怨念的話,但她提到傅懿時眼睛裡的神采是飛揚的。
原來,大半年的時間,變得不止是我,大家都變了。
秦佳禾脫離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找到了一個可能並不太適合,但至少眼中有她的人。
而景昕,也在歲月的長河裡,遇到了一個願意爲她放棄整座花園的男人。
真好,歲月讓大家經歷了風霜雪月,最後都歸爲了生活的平靜。
我笑着看着她,聽着她口中幾乎說不完的關於傅懿的話題。
好像她口中的傅懿,並非我所認識的那個每次見面都會帶不同女人出現的花花公子。
我和她又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一些,她又抱着南南逗弄他。
景昕就是這樣,無論男女,無論老少她都能輕而易舉地將他們拿下。
所以南南在她的懷裡甚至都不願意回來了。
不過我倒是落得輕鬆,端起咖啡笑着看他倆耍寶。
突然,身邊走過一個人,碰了到我的胳膊,手一抖,大半杯咖啡就撒在了大衣上。
那人好像沒有察覺到,一直往前走。
但景昕不是吃虧的主,抱着南南站起來就追上那人,抓住他的胳膊,“喂,你這人怎麼這麼沒禮貌,撞了人連道歉都不會?”
那人的身形一頓,然後轉身看向我。
他穿了一身墨藍色的休閒裝,帶着鴨舌帽,還戴着口罩,但我仍覺得他眼熟。
是在哪見過嗎?
大概是我探究的目光太過明顯,他走到我身邊,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手帕遞給我,“抱歉,剛纔並非有意。”
並沒有接,出於本能想把他的口罩摘下來看看。
但我的手剛伸出去,他就往後退了兩步。
緊接着對面就有一羣跟發了瘋似的女生朝我們衝過來。
“Will……”
“老公……”
“男神……”
原來,是他?
聽見聲音,他回頭看了一眼,眉頭立馬皺了起來。
下一秒,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卡片遞給我,“如果需要我賠償你的衣服,麻煩聯繫我的經紀人。”
話落,他一閃身人就消息在了茫茫人海中。
那羣女粉絲跟瘋了似的順着他消失的方向狂奔尖叫。
“這人,原來是個大明星呀,”景昕抱着南南過來,接過我手裡的卡片看了一眼,“喲,還留了小卡片,這是看上你了嗎?”
我一把扯過那卡片不動聲色地塞進大衣口袋裡,瞪了她一眼,“別胡說。”
“以我閱男無數的經驗來看,他的尺寸應該還湊合,要不要試一試?”她曖昧地看了我一眼,“人家這可是小鮮肉,跟你家江爺那種大叔型的男人味道可是不一樣喲……”
越說越離譜。
我沒好氣地將南南抱過來,“你再說下去,我兒子都要被你教壞了。”
“景小姐。”
身邊突然出現一個黑衣人,恭敬地喚了一聲景昕,然後又對我點頭問好。
景昕看了他一眼,小臉立馬就跨了下去,不耐煩地對那人說,“煩不煩你們,我纔出來多久就催我回去?”
“景小姐,我們也是聽傅小爺的差遣,您就別爲難我們了。”那人低着頭,說話小心翼翼的,生怕得罪了這位姑奶奶。
“初兒,你別管他,你衣服髒了,我們去對面的商場買一件換上。”她推上嬰兒車就要往前走。
但那黑衣人突然跨步橫在了她的面前,“景小姐,傅小爺說如果您自己不走,就讓我們把您綁回去,您知道我們……”
“好了景昕,我衣服沒事,等下回去換也可以。”清楚傅懿的做事風格,實在不想那人爲難。
最終,景昕還是跟着那人走了。
他們離開後,藏在暗處江嬴的人立馬走了出來,準備幫我推嬰兒車。
我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對面的位置,“時間還早,坐下喝杯咖啡。”
他眼神閃爍了,然後猛地搖頭,“太太,我不敢。”
我皺眉摸了摸南南的臉,“媽媽是不是沒有魅力了,連請人家喝杯咖啡都不願意?”
那保鏢一聽,更慌了,噗通一聲重重地坐在了我對面的椅子上,“太太,我坐就是了。”
叫來服務生給他點了杯喝的。
“我知道江嬴讓你們幾個跟着我,是怕我出事,但他天天那麼忙,並不一定所有的事都需要向他彙報,你說對嗎?”
他一愣,沒反應過來我說的是什麼事。
我微微傾了下身子湊近他,刻意壓低了語氣,“今天我只是跟景小姐在這喝了杯咖啡,對嗎?”
他反應過來,立馬站了起來,“可是……”
“可是什麼?”他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雖然年紀跟小六差不多,但到底沒經過什麼事,說話做事都一本一眼小心翼翼的。
“江爺說過,要我們跟着太太,保護太太和小公子的安全,還要把太太做的任何事情跟他彙報,包括你見了什麼人,喝了什麼飲料,說了什麼話……要是爺知道我知情不報,會……”
呵……
他還真是不放心我!
我沉默了會,讓他坐下。
剛好服務員將咖啡端了過來。
我順勢將咖啡往他那邊一推,然後稍稍用了點力氣,溫熱的咖啡傾瀉而出撒了一些到他的褲子上,“那你就不怕,我跟江爺說,你……”我刻意定盯着他被咖啡打溼的地方。
“太太……”他徹底慌亂,站起來退到離我一米遠的地方,“我今天只看到您跟景小姐喝了杯咖啡,其他什麼也沒看見。”
得到滿意的答案,我笑着對他說,“咖啡喝完,回去。”
我以爲我的小聰明能瞞天過海,卻不想,魔高一尺,道高一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