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超岩漿數百倍的高溫肆意攀高。
幽藍火影在阿誑起兇戾霸道的臉龐躍動,它是主負責祭壇一切事宜的影子,點火的章程早已爛熟於心,此刻它並不着急。
跨世臺的搭建足足花費二十三載,數十萬的影子爲此不眠不休地搭建,它對阿誑起來說同樣是一件付諸無數心血的‘作品’!
既是作品,自然要完美展現它的優點。
阿誑起站在深淵邊上,擡手伸入沉浮的漆黑砂礫中。伴隨精神的涌動,數不清的砂礫開始在掌心處匯聚搭建。
再看時,怪奇的三足鼎器懸浮半空。
非金非銅非鐵,通體顏色介於血與幽之間,支撐的三足就像是粘稠而透明的觸手,幾猶如活物般搖曳甩動。
土伯說得沒錯。
顧名思義,跨世臺確實是罕見的大型傳送陣,但有一點絕不能忽視,那就是它同樣帶有祭祀的功能。
或者說,這一點是完成點火的至關重要的一步。
阿誑起雙手自底下託着三足鼎,四個糾纏的鹿角倏忽透明,閃耀的魔光透出幾分粗糲沉重之感,竟使阿誑起這張似豬似鹿的可怖面龐居然有了一絲神聖!
精神涌動的霎那間。
三足鼎內驀然響起沸水滾動的聲音,熾盛的火光在雙眼中凝固。
“轟隆!”
森森焰潮從四面八方撲打而來,張牙舞爪地撞上上億具屍骸,噼裡啪啦的脆響爆響,幽藍的火焰燃燒得愈發猛烈雄壯。
與此同時,某種特殊的能量開始匯聚。
一塊塊浮於蒼穹之上的巨石驟然迸發出能量鼓盪的震鳴聲,刻印其上的符文顫動生出奇麗的焰芒,彼此間勾連融合。
狂躁的磅礴能量僅在五個呼吸間趨於穩定。
而在這五息間,屍骸底座已徹底被焰海吞噬,這些海量的屍骨成爲了新的‘燃油’,使幽藍火海的顏色逐漸往深幽轉化。
地心世界的溫度本就奇高,眼下祭壇點火儀式再一啓動,已達至無法言喻的地步,充塞天地的負面能量彷如也統統化作底蘊深沉的火焰。
好在對影子們的影響幾近於無。
鑄成漆黑身軀的特殊能量對高溫擁有相當高的抗性。而此時祭壇的啓動,亦是讓已經撤離出範圍的影子們感到無比的喜悅和激動。
畢竟這是母上賦予它們的任務。
乃是至高無上的榮耀。
一雙雙暗黃色的眼瞳遙遙注視跨世臺,通過獨特的精神頻率,它們能感知阿誑起赫然已用出了全部的實力,眼下只需靜靜觀看即可。
第二輪獻祭,開始了。
……
其實囚於這座巨大牢籠裡的靈魂早已失去了正常的情感,就如同折去雙翼的鳥兒被關在了籠子裡,自由與希冀融化到了惡臭燻人的泥沼裡。
唯剩麻木與黑暗。
即便大火已然撲進了身軀。
那黑漆漆的火焰張揚咆哮,似不滿足祭品的質量,它開始運用自己的權能,想讓嵌於脣齒之間的食物變得更美味一些。
於是,一種恐怖的變化瞬息間產生。
祭火似兇獸饕鬄的大嘴張開咬下,卻又似一柄轟然下落的大錘,狠狠地將泥沼砸得很紛飛四濺,露出底下尚未完全同污的情感。
“啊啊啊啊啊!”
無數靈魂在祭火中掙扎翻滾,發出無聲卻又震耳欲聾的哀嚎。證明着他們曾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
在痛苦、絕望等劇烈情緒迸發後,他們很快悉數融爲祭火的一部分,一道又一道軀體留下炭黑的痕跡,下一瞬僅是火焰的翻卷便再無痕跡。
一時間,彷佛整座地心世界都化作滔天火海,其中卻莫名響起震動的鼓聲,悠揚而激烈,釋放出蠻荒粗暴的氣息。
磅礴到無法言訴的恐怖能量還在不斷地攀升,這般威勢直如天穹坍塌。
阿誑起狂熱地盯着手中的祭鼎,眸裡盪漾着心滿意足。
跨世臺的啓動一如他往常無數個日夜設想般的順利和完美。準確來說,無論是怪異之森還是地心世界,其實都屬於跨世臺的一部分。
皆是其中重要的關竅,缺一不可。
當屍骸底座同囚籠統統變作火海後,隱藏在其中的深淵真貌也終於展露出來。深邃可怖的黑暗宛如貫穿地心世界,通往某個未知的地域。
火與深淵看似同一種顏色,可實際上卻涇渭分明。
一種是猛;
一種是冷;
“最後一步了。”
阿誑起託着三足祭鼎的雙掌已然有些顫抖,頭頂鹿角閃爍的魔光愈發迷幻,顯然操作這一切對它來說並不輕鬆,但實力進階帶來的滿足和內心騰昇的使命、榮耀反而在此刻變成了一種新的力量支撐。
祭鼎是跨世臺的遙控器,強盛的精神力涌入到精妙而繁複的符文線路里。於是,祭火的興盛衰弱皆在阿誑起的一念之間。
只見兇猛暴戾的火海源源不斷地灌入深淵內。任憑火勢滔天,那一口幽黑的大嘴亦是來者不拒,好似永遠填不滿一般。
但是劇變卻已然開始。
一道黑色光柱自深淵底部沖天而起,悍然捅穿盤踞蒼穹的心魔雲海,然而這遠遠沒到極限,餘勢不止地洞穿岩層,乃至於整個地心世界。
“轟隆!”
伴隨震天撼地的巨響,漆黑光柱猛然破土而出,直接打破鏡像空間,如同定海神針般自無垠濁海騰起,直入雲霄。
這一刻,夜晚之下的怪異之森被打破原有的寂靜。
撲出草叢的兇獸張開血盆大口咬住獵物的脖頸,利齒已嵌入血肉當中,可就在這時,它的身軀驟然僵硬,大腦、細胞、基因都在發出劇烈的警兆。
嘩啦——
忽而一陣狂風襲來,滿地溼潤的枯葉旋轉亂舞,捕面樹的枝丫同樹冠猛地搖晃不休,一時間只剩鬼哭狼嚎似的風嘯聲。
某種極端恐怖的東西來了。
兇獸依着本能看去濁海的方向,那雙因恐懼而顫抖的獸瞳裡映着通天徹地的漆黑光柱,比黑夜更深邃,也更危險致命!
這一幕被無數兇獸注視。
它們亦是什麼都做不了,只是被動着等待未知的命運。
正如同先前土伯用陰氣所畫出來的圓圈,這道漆黑光柱赫然貫穿了怪異之森的兩面,但當它完成這一點後,卻並沒有繼續往更外界進行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