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山君高坐,明明只是平澹的掃視,卻讓那領頭的三個妖王鬼王大氣都不敢喘。
滿座小妖王噤若寒蟬。
一個個連頭都不敢擡起來。
埋首地上,生怕王座上的那一位會注意到他們。
哪怕不釋放威壓,單是坐在那裡,身爲金丹後期的神識也能壓的築基修士不敢動彈。
甚至他們根本不知道面對的人是何種修爲,源自本能的恐懼也會告訴他們眼前的恐怖。
最震驚的無疑是這些假丹境界的妖王鬼王。
他們最接近金丹修爲,對於神識的感應也更加的敏感,大約能感覺到掃來神識的威壓波動。
正因如此,所以才感到錯愕。
端坐在高位上的那位鬼王的實力好像又進步了。
遠比他們曾經知道的更強。
碧眼鬼王冷汗如雨,緊閉雙眼,眼珠子在眼皮內滾動,似乎在尋找對策。
微微睜開,狹小的目光瞥向另兩位妖王鬼王。
莽龍與他同出一轍,神色不定,眉眼之間帶着些許決然。
至於夜靈娘娘,則顯得安定不少,不僅僅沒有埋首伏低,反而在偷偷打量着高位上的塗山君,一雙流轉的目光不知道到底在思考什麼。
妖魔鬼怪神色各異,哪怕是大黑山的妖鬼同樣如此。
聶權九拱手行禮,低垂的眼簾遮蔽鋒芒:“大王的實力又變強了。”
實力變強,隨之而來的就是緊迫感。
相比較能夠滅人修山門的塗山君,他的實力確實不算好看,哪怕是其餘的三位妖王鬼王,其實力也不過是湊合,對上落日山同樣沒有半點勝算。
“看來,赤烏宗已經消失了。”聶權九暗自感嘆一聲。就是築基修士,消息也靈通不到哪裡去,橫跨七八萬裡,沒有個把月是做不到的,還要去個來回。
傳音符這東西又貴還屬於一次性物品,用了就沒了,大黑山也無法給斥候裝備這樣的符籙。
千里傳音都要好好思量。
相較於聶權九的感慨,馬陸顯得尤爲高興。
大黑山核心妖魔儘管神色不同,總歸還是高興的,哪怕是裝的,他們的臉上也洋溢着笑容。
其他妖魔大多心懷忐忑,臉上的喜悅也不盡然,總夾雜着澹澹的憂慮。
塗山君擡手,澹澹的說道:“諸位就座吧。”
妖魔鬼怪畏威而不畏德,這本就是天性使然。聖人一時之間也難以教化,除非使用術法神通將之思想完全改變。
此類纔會順從且安定下來。
但是,這樣又失了道,再沒有登臨絕頂的心境。
塗山君自知實力有限,無法教化妖魔。他也不是那種算無遺策的智者,或是將所有的關係處理的得當,就連死後之事都能算計了。
他只能保證,在他當位時,此間天地清澈。
他死後,也管不了滔天洪水。
那築基中期的鬼修頗爲識趣,跪伏於地,不敢起身,身爲築基妖魔,本不該一磕就將腦門磕破,然而額頭的鮮血還是順着地磚的縫隙流淌開。
塗山君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眼前跪伏於地的鬼修不過是這三個妖王鬼王的槍,不值一提。
而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所有的陰謀詭計都要小心以待,甚至不敢起算計的心思。因爲他們根本無法承受大黑山真王的怒火。
“赤烏宗,已被本座所滅。”
聲音落下,輕而清冽,聽在衆妖魔的耳中卻好似雷霆炸響。
原本寂靜的大殿也多了幾分嘈雜。
儘管也有震驚於塗山君的實力,實際上他們更多的是害怕。
滅了赤烏宗,就再也沒有和落日山和解的可能,落日山不可能還忍氣吞聲。
這樣,依附於落日山的宗門、世家等勢力人人自危,哪裡還會盡心盡力的辦事。
人心若是散了,再想要聚集起來可就難了。
其中一位築基後期的鬼修驟緊眉頭,拱手道:“大王,爲何一定要滅赤烏宗,他們開發靈礦我們搶過來就是。如今局勢緊張,幽冥地的天鬼王也可能不會再管我們大黑山。”
“確實,大王實在太沖動了。”
“本不該如此。”
夾雜在妖魔中的青角妖環視一圈,暗自嘆氣。大王滅了赤烏宗,並沒有振奮妖魔,反而讓他們對自己的未來產生了深深的擔憂。
當危及到自身的時候,又怎麼可能因爲滅宗之事而興奮喜悅。
錦毛妖壓低了聲音:“要遭。”
鐵羽扶了扶頭頂斗笠。
剛要出聲,只聽到嗡聲傳來:“大王,恕在下無法與大黑山同行,大王行事偏激毫無周全之意,我等跟着你,只會淪爲修士戰爭之中的犧牲品。”
塗山君目光觸及。
不僅是塗山君,大黑山的核心妖魔也看向說話的修士,其餘妖魔更是神色各異的將目光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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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的修士,正是假丹境界的赤角莽龍,屬於四腳地龍,不知道得了什麼機緣,變得越來越像龍。四位假丹修士之中,莽龍的實力當數第一。
塗山君直視赤角莽龍:“大敵當前,你要離去?”
“這樣的敵人不正是大王您招來的嗎。”
“若大王不滅人宗門,落日山絕不對派人前來,哪怕是有所交涉,也是和幽冥地的天鬼王。”
“我不是大王的下屬,就像大黑山依附幽冥地的天鬼王,在下不過是依附於大黑山,於人修而言是客卿,有離去的權利。”赤角莽龍起身。
“我相信,其他的妖王鬼王也是如此想法,大王何故因怒牽扯我等。”
赤角莽龍振臂一呼,大殿內的築基妖魔頓時蠢蠢欲動,他們也都生出了離去的心思,打算響應之,然後離開大黑山這個是非之地。
聶權九怒斥:“莽龍,你怎可如此無禮。”
“大王滅赤烏宗,乃是爲黎碭山妖王報仇,是爲了治下百姓的安穩,也是爲了拿回我大黑山的資源,讓人修不敢招惹……”
赤角莽龍嗤之以鼻:“黎碭山四臂梟是飛禽,我是走獸。”
“本就不是同族,報仇與否與我何干?”
“所謂的百姓,是普通的凡人,更和我們八竿子打不着。人修都不管那些凡人,我們可是妖魔,爲何要管?”
“跟着這樣的大王,只會送命,落日山是頂尖宗門,金丹宗師不計其數,等對方打來,一切都晚了。”
“我本屬客卿,便不與諸位同行。”
塗山君並未阻攔,而是平靜的問道:“還有誰要走?”
“大王……”身旁飛雲妖剛要說些什麼,就被塗山君擡起的手掌制止。
“碧眼,夜靈,你們怎麼想?”
“你們原先打的什麼算盤,他一清二楚,你們除了跟我走,也沒有其他的出路。以我們的實力,到哪一方妖王那裡都有一席之地。”赤角莽龍旋即遊說起另外的兩個假丹鬼王。
“聶老鬼,你壽命無多,難道不想突破金丹境界延長自己的壽命嗎?”
“這憨貨多半得了其他妖王鬼王的拉攏。”聶權九心中思量,四個假丹境修士確實能賣上價,至少比留在大黑山面對落日山要強太多。
但是,聶權九並沒有這樣的心思,因爲他已經將所有都壓在塗山君的身上。
他是聰明人,別人走,也許塗山君會放他一馬,但是他身爲大黑山的丞相,一旦有想離開的想法,立時就會被金丹境界的塗山君斬殺。
聶權九剛要反駁,只聽一聲怒罵:“某何種心思也未想着做叛徒。”
“妖王鬼王,以實力爲尊,大王有不測,某站出來有何不可,哪像你,竟在大敵當前做了逃兵。”
呵斥者,竟然是碧眼鬼王。
“小妹也覺得此舉不妥,大王待我們不薄,小妹願意將身家託付給大王。”
“你,你們……”
赤角莽龍恍然。
他這才發現,除了那些不重要的小妖王,竟然沒有一個同階妖王站在他的身旁,而看到聶權九嘴角的笑容,他登時明白,這絕對是聶老鬼搞的鬼。
“好好好,你們就與他一同死在這大黑山吧。”
赤角莽龍也顧不得扇動其他妖魔。
原先聲勢浩大,法不責衆。
現在響應他的妖魔不足,還不趕緊走,估計一會兒就走不了了。
“慢着。”
清冽的聲音落下。
赤角莽龍不得不停下自己往外走去的腳步,轉過身來,躬身道:“大王,難道我不能離開嗎?”
“可以。”
一聽塗山君說可以,赤角莽龍砰砰跳的心臟頓時繃緊,緊隨而來的喜悅,趕忙說道:“大王高義。”
“不過本座想向你借一件東西,待度過難關再還給你。”
赤角莽龍放下心來,坦然道:“大王想借什麼?不管何物,只要我有,大王即可拿去。”
花錢買命,總好過身死道消,所以赤角莽龍也十分大方。
“本座想借你項上頭顱,以安軍心。”
“什麼?!”
“大王莫不是在說笑。”赤角莽龍瞪大銅鈴般的眼睛,周身氣機勃發。
塗山君沒有再多言,翻手間劍光凝聚。
“我已投靠巨庭龍王,你殺了我,巨庭龍王不會善罷甘休,大敵當前,大王還敢再樹強敵。”赤角莽龍高聲大喊,期望能夠威懾住塗山君。
“赤角,上路吧。”
凌厲劍光化作飛輪,迴旋之間將赤角莽龍的頭顱取下,靈光化作網兜罩住想要逃走的陰神。
塗山君祭出魂幡,將陰神扔進去。
“赤角帶了多少兵馬?”